……
陈雁和赵凡在村子外被获救。
救他们的是一个晚上不睡觉不吃饭,时常在外晃荡的老人。
身上有股日积月累寡身将死的腐朽味,头发花白,耄耋之年。
陈雁三日清醒后,赵凡就在她身边,比她气色好的甚至多了几分神在在。
陈雁打量周围,黑褐色的屋瓦房檐,身下的木板并不好睡,凉凉的透出一股躺地上的味。
陈雁看他好了又莫名有些不痛快,情绪泄出口一秒,被她憋住了,她问:“小丹修呢?”
赵凡没回她这个事。
告诉她他们来到这个村里,被什么样的人救了。婆婆现在不在。
说完挑挑眉看她:“吃饭吗?”
陈雁三日后醒了,想想,没矫情,坐起来吃饭。
……她想问那个丹圣怎么回事,小丹修呢……她想到小丹修,嗓子都感觉嘶哑。他那会怎么了……想到她那些过程,又觉得没必要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忍着。
她那时化疗,每天身上插无数根管子,也是这么想的。
屋子里昏黑,外是阴天,天气不好。桌面也是黑的,面前的碗是朴素的不知用了多久的碗,面条是素的,她吃了。回过神时拍一下莫须有,但她感觉桌子上有虫子的虫子。
便顺势问到他那天怎么回事?怎么出现了?为什么后面……那样了?
事情不变成压力放在胸口,就变的不难以启齿。
赵凡过了月圆夜,现在能轻松很长一段时间。不慌不忙的情绪里,把手抬起,以拳抵脸,说:“那所谓丹圣是邪修,专门吃你们童子为经尘染的,取你们身体部分炼药。”
他上下打量一眼陈雁:“我看你好久没回来,找你去了。给你们灵丹妙药只不过想你们灵胎更净粹些。”
“那你,怎么回事?”陈雁顿了顿,抬起眼。
……变的有点不敢对视,他目光如深潭,里面有什么东西像要把你溺毙,而不是你从他眼神里能看出什么东西。
他还面无表情,脸上乖乖巧巧的,皮肤都完好如初。
陈雁不自在把眼睛垂下。
下一秒一道不平不淡却显计较的声音响起:“你对我有什么图谋吗?”
陈雁笑了,几乎立马就发怒了,她抬起眼睛微歪脑袋反问赵凡:“我对你有什么图谋?你有吗??”
她问完觉得自己也荒唐。
没赵凡那两铜钱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干嘛。
没赵凡她不知道现在都能不能活、在哪。
有图谋重要吗?
每个人都有图谋。
陈雁从赵凡第一天给她解围,让她帮忙时就知道他也不是善茬。
陈雁觉得荒唐的说完要哭的提起筷子继续吃饭。
迷茫又来了,不知道干嘛、不知道在哪。
赵凡过了须臾垂眸道,道:“我肉未必不好吃。”
陈雁气笑了,“那你自己吃去吧。”
黄昏,婆婆是赵凡接回来的,陈雁在后搓衣角有些局促,等老人转过身来时发现奇怪。
婆婆面相很慈祥,年纪大了并没拾掇,一头用一根簪子簪起的发丝在昏黑里干枯缭乱。穿着素衣,手里拿着手绳,表情浑浑噩噩,嘴里似乎振振有词。
也不看他们。
一般都是这附近邻里晚上接老人回来的,赵凡来她家住后就成了他的活。
外表看上去赵凡堪称“孝子慈孙”的典范,高马尾,板正条顺,乖乖搀扶在老人身边。
像老人没有事,赵凡也没有事。
陈雁在老人家门口干巴巴打了声招呼,龇开牙:“婆婆好。”
婆婆并不搭理她,垂眸着,嘴里像念叨什么。走近什么也没念叨,手里掂量着拿来卖的手绳物件,被赵凡搀扶进了屋子。
赵凡声音传过来:“婆婆年纪大了,现在要睡觉了。”
进屋,老人在旁边里屋睡着,由一个破屏风遮挡身形。陈雁和赵凡点一盏小灯面面相觑着。陈雁迫不及待,张着嘴等赵凡喂答案。
赵凡波澜不惊,给自己倒了杯水,道:“年纪大了,到晚就不清醒,没甚事。”
陈雁:“??”
陈雁不可置信的歪头说:“你不觉得她魇着了吗?”
她急不可待想说这不像她们现代人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魂丢了吗?再进一步就是她被什么东西“害”了,下了什么降头,需要下什么降头,这是玄学又是真的一方面。
她娘她现代人都信!
这古代都能飞,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赵凡看她一脸急切样,莫名哽住了,他停顿后突然有些烦。水不想喝了,放至一边,拳撑着头道:“那你明日晚上接她听她说什么。”
“……”陈雁。
陈雁哽住,思考一会,“我有危险吗?”
赵凡就趴在桌上笑。
陈雁黑着脸拉他都无济于事。
他像笑陈雁蠢,又像在笑陈雁穷思竭虑、多此一举。
第二日,婆婆一点事没有。
只是忘记他俩。
清早寒露冷重,凉气像嘶嘶的蛇往身上附绕,赵凡熟稔跟一早醒来看到他俩在她家旁屋睡的婆婆说:“婆婆,我们是你昨日路上捡回来的孩子,你说照顾我俩几日。”
在后预备洗漱的陈雁:“……”
老人滞愣几息,笃厚慈祥的说好,睁着清明的眼睛多看了他两眼,看了看后面的陈雁,道:“那孩子,你们早想吃什么,饿了吗?婆婆做饭去。”
赵凡手搭着婆婆的手,仿佛让这婆婆失了魂,赵凡乖巧说吃什么都行。
老人笑眯眯就去做。
陈雁在后面靠近赵凡。
赵凡眉目冷淡,“她白日也忘事。”
陈雁:“……”
陈雁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又控制不住在旁观察。
吃饭时才发现根本不是赵凡使了什么东西。老人她是真正常,夜晚或许真忘事,白日忘光,周而复始。
婆婆问陈雁叫什么啊?
她和赵凡什么关系啊?
赵凡说兄妹。
陈雁咬牙切齿说:“姐弟。”
赵凡眼皮也不抬:“兄妹。”
陈雁咬牙切齿:“姐弟。”
赵凡现是真不急,吃饱了撑着头向下睥睨她。
陈雁问什么时候走。
赵凡看看她说她日前气血两虚,过一阵吧。
也没催她炼丹。
老人白日要去一时辰外的宏山卖红绳,有一笸箩和篓的手制物,各式各样的,可挂手上颈上脚腕上。
一条上面挂些小物件,俱是一看也要重钱买来的,陈雁看着很喜欢,说送给陈雁,陈雁没好意思要。
老人不用陈雁跟着跑,道晚上她就有阿荠回来了,阿荠每日天未亮就出发,去宏山卖木柴,黄昏归来。他俩可跟回来的阿荠玩。
阿荠是她老来得子,今年二十好几了,未娶媳妇。
她赧然又幸福的笑,因家境不好,阿荠说等后院打造起来再娶媳妇。后院成山的木材也是阿荠劈的。
婆婆说到阿荠,说到笑,笑着又哭。
陈雁安慰她,她回拍拍陈雁,说只是对不住他。
抹抹眼泪背着箩筐出发了。
陈雁在后面跟,到底跟到村口,没跟上去。
回屋,陈雁终知道,好像知道,她为什么“魇”着了。
这个村叫桃花村,附近干涸,靠挖井存水度日。街坊邻居皆朴实老实,遐方绝域,靠种田,偶去村外谋生或买点东西。
村里没有新鲜东西,来往都是早上捶衣早起耕种的,拿着锄头。
不一会门口便没什么人。
陈雁想往外多走走,赵凡没拦着,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最后陈雁终是按耐不住,忍不住问你不带我出去走走吗?
他说这里都是普通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什么好看的。
他无所事事的就在他俩唯一的床榻上躺。
他躺陈雁就不躺,虽把他当年纪不大的,这破世道有什么好在意的随便他俩这床谁睡。
陈雁无言以对一会,在门口蹲会,道:“那我出去看看。”
赵凡在后面没声。
陈雁回头。
赵凡扇形好看的眼睛看她,像是默许。
赵凡不会让她死。
这个念头在陈雁踏出门槛那刻前,莫名其妙意识到了。
在这个人能在天上飞,人妖魔当道的世界,她没有金手指。要死早在旧金村死了,能死早在重霞镇死了。
她没死就是有人保着她。
……也确实在逛了半个时辰后对这个地方失去兴趣。
这个破落的村子像好久没来久住不是路过的人了,妇老没出门在家做事的,余光看到她都要奇怪一眼,又没多心思的挪开。远处是农民耕作。
整个村子寂静祥和。
陈雁逛了一圈后回来,赵凡说你要吃饭吗?陈雁回归现实般震惊扭头看他一眼,赵凡:“我是妖不吃饭,你是人也不吃吗?”
他变的坦荡起来。
做妖也是父母有人族血脉的半妖那类,出生即能化人。
陈雁:“……”
陈雁过了几息,无头苍蝇般打转一下说厨房在哪,在哪做饭。
赵凡起身带她过去。
陈雁才意识到把外面逛了个遍,“家”里还没细看。整个屋子不算大,正堂小小,有两间侧室,他们睡的,老人儿子的一间侧室。
陈雁意识到后,猛地扭头。
她和赵凡的“房间”安安静静的被一个乌木木门隔在外面,陈雁有意看了一下老人的侧室。
白麻布纱幔上沾着些不明的暗斑,床榻边的漆黑木柜歪得厉害,柜门虚掩着,缝里透出点若有似无的怪味,像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