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花开 第26章 毕业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时候

六月八日，高考结束，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学校里喊声震天，人潮一拨一拨地涌出，所过之地，雪白的纸片纷飞，好似下了一场大雪。

路过学生宿舍的时候，一只只开水壶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好几次差点砸到人，学校立即广播禁止，还安排了老师在楼下巡逻，看见谁咂就冲上去把人拿出来，记过处理，让你毕不了业，升不了学。

毕业晚会上，班主任带头打开一瓶啤酒，仰头一饮而尽，赢得一片喝彩声

“孩子们，今天之后，你们就不再是孩子了！毕业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以后该怎么走，怎么做，大家也都有自己的想法，老师就不多说了。只一句，今晚放肆之后，请谨小慎微地走好每一步！”

“好！”底下一片真诚的应和声，而后是各种酒瓶砸地的声音。

班主任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走到严允儿面前，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对着她深深一鞠躬，“严允儿，这第一杯酒，老师敬你，向你道歉。”

场面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默默地站起起来，目光中带了愧疚，班主任言简意赅，但是该懂的大家都懂，也都能明白。

“对不起！”班长大喊着弯腰九十度，众人一看，也都喊着“对不起”弯了腰

严允儿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两鬓添了许多白发的老师，又看了看周围对她弯腰的同学，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翻身抱着傅瑶大哭一顿大哭。

她的委屈，所有人都明白，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如今仅凭一句道歉就可以了解吗？

可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他们本就与这件事没有关系，更没有相助的义务。

哭过之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带泪的面颊上浮现一抹笑容，“老师，我不怪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有人帮你，是你的幸运，没有人帮你，是公正的命运。

“严允儿，我敬你！”班长也亲自给严允儿倒了一杯酒。

全班五十八名同学，一共有五十四人给严允儿敬酒，喝到最后，对方都是一饮而尽，严允儿随意。饶是如此，一轮下来，严允儿也趴在桌子上不能动了。几名同学合力将她扶到一旁的沙发上休息。

转过身，班主任的目光就落在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傅瑶身上，端着酒过去，笑道，“傅瑶，这第二杯酒，老师敬你！敬你的勇气，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只有你站了出来！”

尹泽不在，沈念初走了，压力少了，又有班主任带头，许多的人立马厚着脸皮向着傅瑶围了过去，班长也举杯，“傅瑶，我也敬你一杯，虽然我们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是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她不喝酒！”新阙一把按住傅瑶的酒杯，神色清冷。

“新阙，你认识我们吗？”人群中，一个男生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人。

新阙看了一眼，摇头，“不认识！”

“那就好！哈哈哈！”一阵大笑后，那男生挽了挽袖子，“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顿时就见一群男生将新阙按住，一杯一杯的酒灌了下去。

傅瑶脚步往后退了退，还没转身就被班主任一只手按住，班主任笑靥如花，“傅瑶，毕业晚会不喝酒可不行！”

“对！喝酒！喝酒！”

喊声如潮，看了一眼围成铁桶般的人群，傅瑶认命地喝了一杯，有一就有二，很快几瓶酒下肚，傅瑶也变得不是那么难接触，不管谁来都能聊上两句。

“傅瑶，尹泽，沈念初，宋源，新阙，你最喜欢谁？”摇摇欲坠的班主任拿着一瓶啤酒坐到傅瑶身边，手指在虚空中晃着。

傅瑶双手捧着红彤彤的脸颊，手肘支在桌子上，闻言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偏头笑道：“宋源。”

因为只有宋源是不带任何目的或者期望地对她好。

刚从一群魔爪中逃出来的新阙正坐在她旁边捏着眉间准备吃醒酒药，闻言脸色一黑，将手中的醒酒药一把按进了傅瑶嘴里。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傅瑶呛得眼泪都出来了，酒醒了大半，气得一脚踹过去，正好踢在他小腿上。

新阙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还手。

“傅瑶啊！老师知道你跟这些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喧嚣中，老师沧桑的声音响起，“但是，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要有信仰，老师不管你的信仰是什么，只希望你能一直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

“老师，你醉了。”傅瑶道。

拍了拍她的肩，长长叹一口气，“是啊！老师醉了。”

“醉得都出现幻影了。”班主任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那刚进来的男子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笑道，“这影子可真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傅瑶吓得立马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班主任一把拽住来人的衣领，恶狠狠道，“尹泽！你个小混蛋，老子教了半辈子的书，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学生！打不得，骂不得不说，连跟你说句话都要掂量半天！我他妈的这班主任当得太憋屈了！”

“别以为有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和一颗聪明绝顶的脑子就能为所欲为了，我是你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来，叫声老师听听！”

场面寂静得可怕，只听见班主任作死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尹泽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拽住老师犯罪的手，声音轻柔，“老师，您醉了！”

然后手肘用力，速度快得几乎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下一秒班主任就躺在地上捂着脸呻吟了。

“他是你老师。”傅瑶走过去道。

尹泽正拿着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闻言抬头，挑了挑眉，“所以我留情了。”

傅瑶：“．．．．．．”

天台上，一阵阵凉风吹来，残留的酒意也渐渐散去，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通明，傅瑶脸上还残留着红晕，在星光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雾，让人看得几乎移不开眼。

论容貌，傅瑶绝不是尹泽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是她身上似乎总能看到安静的因子，即使就这样站在她旁边，心也能静下来。可是，如果说傅瑶是安静的，与世无争的，那答案也是否定的，她身上的麻烦绝对不少于任何人。

“傅瑶，决定了吗？”沉默中，尹泽开口。

傅瑶反问，“你觉得我需要决定吗？”

有些事情，与生俱来，与生命融为一体，从不需要决定，也没有选择。

“我并不想利用你，但是我也没有选择。”

“你有。”傅瑶仰头，看向这个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男子，“只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选其他的选择。”

从一开始尹泽选择的就是尹家，在选择尹家的基础上，他不得不放弃很多其他的选择，当尹家从他的理性思维变成惯性后，也就屏蔽了其他的选择。

尹泽低低地笑开，第一次伸手去抱住一个除了尹汐以外的女孩，“是的，我从未考虑过其他的选择，除了你。”

“可是傅瑶，我还是没办法选择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的呢？是沈念初第一次发短信告诉他，班上来了个叫傅瑶的转校生，还是第一次在天台上遇见？

尹泽记不清了，也不想记清。他只知道，直到那人告诉他，尹家，傅瑶，只能选一个的时候，他才明白，对他而言，傅瑶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注意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或许可以帮到尹汐，等知道的时候，目光已经移不开。

“你的选择是对的。”

尹家是尹泽逃不掉的责任，而对傅瑶而言，云华市也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城市，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她身上有太多的麻烦，不管是尹泽，还是整个尹家，都是负担不起的。

六月底，成绩出来了，严允儿，傅瑶都如愿进了隋远大学，宋源的成绩刚好上了隋大的掉档线，不顾宋杰和方之清的劝阻，死活报了隋大。

回头撞见傅瑶的目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从傅瑶第一次开口叫他哥哥的时候，他就开始承担起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也渐渐去理解作为一个哥哥的角色。

他不是不知道傅瑶坚持回隋远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才要陪着她，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想要陪着她。

整个七月份和八月份，傅瑶和宋源都在健身房和驾校度过，这一次，宋源总算体会到优越感的美妙，当傅瑶累得动不了的时候，他还能在一旁嘲讽几句，然后将她背回去。

八月底的时候，两人驾照都拿到手，通知书收到的当天夜里，宋源就带着傅瑶从家里溜走，踏上了远方的火车，只留下一张写着“我们出去走走”的纸条。

从祖国的最南方，到最北方，又从东方回到西方，最后回到云华市，半个多月，两人走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人和事，有碰瓷的大妈，有在公交车上怒斥不让座的少年的大爷，有背着书包离家出走的少年，有画着烟熏妆，流落街头的少女，还有安心于一隅的天才音乐家。

再次回到云华市，已经是开学的前夜，方之清一边给他们收拾东西，一边哭，从心而论，她是不愿意傅瑶回到隋远市的，更不想让宋源参合进去，但是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阻止不了。

傅瑶上前抱住泣不成声的方之清，道：“妈妈，我会带着哥哥一起回来的。”

傅珏当日尸骨无存，当年傅家火化的尸体根本不是他。而这个真相，她不敢告诉方之清，只能让她以为，自己口中的“哥哥”是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