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蔚蓝 第1章 信 上

落日带走最后的余晖隐入地平线，蓝色是打翻的墨水瓶在头顶晕染，向天边延去。

高层楼栋下面叽叽喳喳围了一圈路人，吵闹声，尖叫声，背景音一般糊成一团。人群缝隙间的沥青地面，蜿蜒淌出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地上掉落的洁白花瓣。

一个样貌高中生的女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混乱。她手里拿着一张揉皱的信纸，信上简简单单写着遗书的字样，工整，利落。

“我讨厌这个世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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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大学课堂。

简雨溪撑着脸颊，看着黑板上几个大字出神——双缝干涉实验，刚刚老师跑题带了两句。微观世界里，因果可能并不存在，也许同时发生，甚至倒置。台下的同学躁动，问，时间岂不是还会反向流逝？老师笑笑，表示时间只是计量单位，在科学概念里，并不存在。

“照这样说，未来的我还能影响过去的我？”

“本杰明巴顿？返老还童？”

“什么呀，你听没听讲，这是一回儿事吗？”

……

热热闹闹的假设与质疑被大量提及，老师显然应付不来，草草结了尾，说世界上未解之谜很多，有兴趣的课外自行探索，便在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叹息中回到了枯燥无味的课本。

简雨溪显然还没回过神，想着那句——未来的我还能影响过去的我？坐在一旁的同学提醒着她翻页，看她一脸心事，不由好奇。她犹疑了一下，"没什么。"

手上摩挲着光滑的书页，简雨溪坐在窗边的位置，外面是一棵繁茂的香樟树，阳光斑驳透过叶片，零落在桌面。

思绪飘回那年高中，她好像真的收到过，来自未来自己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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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号时空

三月的天还没热起来，风带着凉意，教室窗外的香樟窸窸窣窣摇动着光影。

简雨溪枕着手臂，午休时间睡不着，视线瞥过桌肚里支出的白色信封，指尖捏了两下，又塞到最里面，被高三层叠的课本和试卷彻底淹没。

下午语文考试试卷下发讲评，她遮掩住成绩，心不在焉地听，诗歌鉴赏部分是一篇怀才不遇，抒发愤懑之情的经典范例，仿佛复制黏贴的参考答案可以解释数十首同类型诗歌。简雨溪木讷地抄写背诵，将"才华满腹"写下后，停下笔触。

陡然伸出一种羡慕感，很羡慕，很羡慕那些拥有着才华天赋，拥有理想，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热爱的人。好像从小时候就这样了，没有想要实现的事，没有什么方面的天赋，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

那些热爱，理想，听起来好闪耀，可她只是普通，相貌平平，能力平平，活了十几年，灰扑扑的像别人生活里的背景板。

简雨溪也问过她的父母，得到了敷衍的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的机械回答，让她少动歪脑筋想些有的没的。

她没说话，些许难过地发现自己和父母想的一样，无聊麻木。好像应该有些特别的想法，可是成绩一般，家境一般，天赋才艺也没有。这样的她，能有什么想法呢。

普通又平庸的自己，真是无聊的人生。

今天搞大扫除早放假，简雨溪将那封信连同陈旧的练习卷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没有回家，而是在天台上坐着。不想回去，父母天天吵架，自上高中以来没停过，在她面前虽有收敛，可各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足够让她喘不过气。

简雨溪想住宿，可她充满控制欲的父母不让，说没有家里好，就如同她房间里永远关不上的那扇门，不起眼却像手上的倒刺疼痛在被勾出血丝的时刻。

没有能倾诉的朋友，没有期待着的未来，循规蹈矩，日复一日，出不去的怪圈。她笑笑，有些人连死都轰轰烈烈——特别的理由，特别的目的，真是嫉妒。

不过这样也不错。

只是一个平常的傍晚，只是一场普通的离去。

她站上去，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她。

“等等，你不是很想试一下学校对面咖啡店的焦糖玛奇朵？”

简雨溪转身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生，奇怪，“你认识我吗？”

学校对面新开的咖啡店，开得比早自习晚，关得比晚自习早，开业半年，简雨溪一次也没去买过。想尝试总是被各种理由劝阻，父母让她少买这些垃圾饮品，外面的不干净，学校也不许学生在校时间去外面买，而且下午喝咖啡会让本就睡不着的晚上更难熬。

“我叫陈茉。”没有上前，只是将一杯热咖啡拿出递过去，“也许，要尝一下吗？”

天台的风从耳旁呼啸而过，简雨溪站在边缘，定定地看了对方一会儿，她真的不认识陈茉，现在，也没心思探究。脑子里忽而闪过今天早晨收到的那封信，信封是空白的，但信纸上简单写了六个字——要开心，明天见。

字迹很像她自己，但简雨溪知道，这不会是自己写的。于是，直觉莫名指向面前的陌生人。

"那封信，是你？"

陈茉来不及回答，就看见简雨溪释然地笑了，向后倒去。虽然充满疑惑，但临死前，有个陌生人惦念感觉挺不错的。

血红的落日瞬间吞噬了她。

倒下前，陈茉看清了她的口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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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号时空

这是什么？恶作剧？

一上午了，简雨溪看着被自己压在课本下的信封一角不停走神。

今早早读，她便注意到自己书中夹着的奇怪的空白信封，没有署名，里面只有一张单薄的信纸，而那信纸上什么都没有写。

下午大扫除，原打算一并扔掉，但临了还是收回手，塞进了书包。

坐在天台边，鬼使神差地将信拿出来，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她还是看了很久，摩挲着信纸放空。谁给走前的自己留下这样的疑惑，空白的信纸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了自己旁边，简雨溪顺着去看，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

对方像是自来熟般站在她旁边喝着咖啡，望向远方，一言不发。咖啡是学校对面咖啡店的，简雨溪奇怪地看着她，是和自己同学校同年级的吗，好像不认识。

“你是。。谁啊？”

“陈茉。”她没有看她，淡淡说出名字。

天台风萧瑟带着凉意，简雨溪有点不自在，“我们认识吗？”

陈茉没有回答，示意一旁，“不喝吗？天台很冷，要凉了。”

真是个怪胎。简雨溪腹诽，之前一直被别人说怪人，今天让她碰上一个，对于这种来路不明陌生人给的喝的，当然是拒绝，“不用了。”

“怕我下毒？”陈茉有些意味不明，“现在，你还在意这个。”

简雨溪同她一起望向未落的夕阳，云霞似油画斑斓，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消磨时间，看太阳慢慢落下。

“你说，那些人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

陈茉突然抛出个没头没尾的问题，简雨溪却听懂了，楼顶天台，这地方还能暗示什么，莫名觉得这个怪人和自己相似。“不知道。”她拿起了那杯咖啡，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的人，“也有可能，什么都不愿想，累了。”

“那封信，看到了吗？”

简雨溪愣怔，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如果不是监视什么的，那么对方就是。。？

“你给我的？”

“它来自平行时空的你。”

异口，也没有很同声。

突兀的转折让一切笼上奇妙的面纱，夕阳昏黄的光芒，也瞬间变得诡谲起来。陈茉给出的答案十分离谱，可是，如此场景下，简雨溪不知怎的有点相信。死前幻想？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挺浪漫的。

简雨溪思维发散地想，如果要求她给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写信，应该，她也会一个字都不写。这样看来，确实像自己的手笔。没什么好写的，没什么好说的。

“十二岁，你选择写日记，将想法记载下来，折纸，做手工，即使有阻碍，”陈茉顿了顿，“也坚持到了现在。”

简雨溪低下头，她写的日记，锁在有锁的抽屉里，但还是被父母打开偷看，又原样放回去，她某次发现后便再也没写过。那些手工折纸，被当作碍事的破烂，某次放学回来发现家里大扫除，被尽数扔进垃圾桶，说，不要浪费时间，专心学习。

“这样啊。”简雨溪听得五味杂陈，"听起来。。比我乐观，比我坚强。她，活得很开心吧，那成绩。。"话语戛然而止。怎么自己也变成无聊的大人。

陈茉回避了她的问题，之前的时空里，她踌躇着选了很多回答，至少结果上都不对。她不知道，简雨溪对于另一个自己——那个随着她心意，过得不错的自己，到底何种看法。

陈茉自然希望现在的她能受到鼓励，这样才能顺利地给故事编织一个开头。

耳边只有风呼啸的声音。

“她很担心其他平行时空的你会选择。。另外的路，所以拼劲全力，想给放弃的你一些继续的勇气。”陈茉观察着简雨溪的状态，但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波动。

接着道，“空白的纸张，是因为另一个时空的字迹无法传达。她希望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