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衿的视角)
母亲从小告诉我,女生的一生该是这样的:读书,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小孩。我曾以为我的人生,也会沿着这条规训好的线,平稳地走下去。
直到高一那年的夏天,我们学校迎来一批外校参观者,其中就有南城三中的学生。人群里,我看见一个穿绿白校服的女生,跟在队伍末尾,脚步慢了半拍,正蹲在香樟树下,偷偷给流浪猫喂面包屑。
那就是许知敏。
虎口的疤又在发痒,是梅雨季特有的闷痛。我把校服袖口往上捋了捋,对着镜子转了转手腕——那道浅褐色的疤,像一小截没拆干净的棉线,缀在白皙的皮肤上。指尖摸上去,还能想起那天的风:带着香樟树叶的味道,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晃了晃,也吹得我手里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余光还黏在她喂猫时轻缓的动作上,没注意旁边的灌木丛有断枝,伸手撑地时,虎口就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她听见动静回头看,我慌忙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只记得她的眼睛很亮,像落了夏天的光。
后来我托朋友从参观者名单里翻到她的信息:许知敏,南城三中的。没多问其他,光是这个名字,就被我在心里念了好多遍。
所以我转学了。
转学申请表的“原因”栏空着半行。其实不用写,我心里清楚,自己是追着那天的风,追着那个蹲在树下喂猫的身影,来的。
一次早自习的铃刚响,我抱着作业本往新教室走,路过许知敏座位时,故意脚滑踉跄了一下。作业本散在地上,我蹲下去捡,指尖先碰到的不是本子,是她递过来的手——和那天在香樟树下对视时一样,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小心点。”她的声音很轻。
我抬头笑,把虎口的疤往她眼前凑了凑:“没事,以前爬树都摔过。”其实这话是编的,疤是为了偷看她喂猫时弄的,可我没说。
一次新年她说以后要和我考同一个大学以后又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一起住,再养一只猫一只狗,那个时候我很期待!
但后来,我因为成绩好,拿到了出国当交换生的机会。换作以前,我一定会开心得跳起来,可自从遇见许知敏,这些曾让我期待的未来,都变得没了意思。可她因为父亲生病了只能选一个在老家的大学。
我跟她说我要出国了,也可以不去。我偷偷盼着,盼她皱着眉说“别去”,盼她眼里藏着舍不得。可她只是笑了笑,说:“你去吧,是好机会。”
原来,那些靠近时的心动,那些自以为是的默契,都只是我的幻想。
我还是出国了,选了曾经最爱的医科。大一大二,我们还会偶尔聊天,分享彼此的生活;可到了大三,各自被学业和琐事填满,对话框里的消息,渐渐停在了“最近还好吗”的客气里。
毕业几年后,我收到了林景的婚礼邀请函。盯着那行“诚邀温子衿”的字迹,我想,或许是时候学会面对了。
婚礼现场,我遇见了许知敏。她成了一名老师,穿着简单的白裙子,站在人群里笑。我们打招呼,聊天气,聊各自的工作,话少得可怜,直到她客气地说:“好久没联系,好像没那么熟了。”
婚礼结束后,我主动拦住她,想多说几句话,可我们的聊天像卡壳的磁带,僵硬得厉害,中间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怎么也跨不过去。
几天后,她突然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她在厨房做饭时,我坐在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合照——她和一个男生并肩笑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般配得刺眼。是她的男朋友吗?我攥了攥手心的疤,没敢问。
后来,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阿鬼”两个字。她走到阳台去接,聊了很久,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柔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又来晚了。
吃完饭,我说要回去,她送我到楼下。我告诉她,后天我就要回国外了。她只是“嗯”了一声,说可能没办法来送我。
我坐上出租车,从后视镜里看她站在楼下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回到国外后,我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怕一空闲,那些关于她的回忆就会涌上来。可总有某个深夜,我会坐在窗边,抬手摸了摸虎口的疤,想起转学来的第一天,在教务处填资料时,笔尖在“转学原因”那栏写了又划,最后只写了“个人原因”。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那年夏天,我在A大附中的香樟树下,看见一个穿绿白校服的女生,把阳光都揉进了笑里。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些遇见,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去。
我觉得好尴尬。[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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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