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仲夏她经过 第36章 第36章 辗转反侧

听了这些，林锡葳感到有些呼吸不畅，大概是太过心疼难受而导致的他身体上的微微痉挛——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他本想放在手心里宠，曾是他一切奋斗原动力的人，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吃了这么多的苦。

“为什么？为什么不联系我，你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

“我的命运为什么要拉着你一起承担？”李清萏清冷地笑了笑，将一缕秀发别致耳后，“那时候也许是太累了，我好像完全没有空可以去想别的，到后来我往那个湮没已久的班级群里看一眼的时候，发现你啊经常玩的几个同学啊都去了不错的单位，看到你们各自商业互夸和规划理想的时候，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一刻我真的为你们高兴，同时也把酝酿了许久的一段准备发给你的短信给删除了，最后狠了狠心肠，将手机号也删除了，时间往往可以拉开人和人之间很大的差距。”

林锡葳突然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是她并非忘记约定，而是……

他又感到无力和词穷——这女人就是这么厉害，总是能把她心底的意思传达给你让你明白，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你想接话时就会感到无力和词穷。

“这个就罢了。那第二次呢？一个月多前那次失约又是为什么？”

“那次啊——”

“你是生我气了？怪我把你丢在酒店大厅四个小时？”

“拜托大哥，我的心眼不至于小成这样吧！要是这么着被冷落一下我就生气出走，那我这些年来行走江湖受了多少轻视和慢待，岂不是要生生把自己气死了。”

“那是为什么？”

“嗯——让我先组织一下语言。”

“呃……”

林锡葳打起精神。

“先这么说吧！在‘等风来’你看到我时已是我七年来最好的状态了，那半年我终于深深体会到‘无事一身轻’、‘无债一身轻’，刚好老妈的病也好多了，偶尔也能认识人了，还能帮着做事儿，我也是这半年里才体会到能好好坐着吃完饭、吃饱饭是多么幸福，之前我一度瘦到85斤呀！我身高可是163，这半年来我好好的把我自己重新养了一遍，我体重一度飙升到120斤，后来我看镜子里又觉得太胖了些，就又开始减肥，所以你见到我的时候也是我体重最标准的时候——102斤，真好啊！又回到可以为了身材而焦虑的时候……”

“大姐，你说这体重的事，跟放我鸽子的事儿有关联？难不成你是因为体重而自卑，所以才断联的？别说你120斤了，就是140斤我也照收不误啊！”

李清萏抚额苦笑：“林总，您这个脑回路，我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锡葳不服道：“是你不肯好好说话。”

李清萏：“能够在那么个偏远的小地方重遇你，我确实小激动了一下，觉得是上天的安排，陪你们逛古镇的时候我确实也很开心，仿佛重新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但是刚好我小姨告诉我，她才办了退休，孩子也上大学去了，她可以照顾陪伴我妈妈，然后在酒店大厅等你的时候，赵伊人给我来短信，说我工作的事情也搞定了，马上随时可以入职我。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愉悦，人生终于还是迎来了为自己而活的那一刻。”

“一切都来的刚刚好啊，你为什么又……”

林锡葳此时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在这静谧的夏夜听起来，悠远而又入心。

“是啊，一切都刚刚好，可是你已经走得那么远了，而我才刚刚起步，一旦去考量到我跟你的距离，那种重逢的喜悦就会被冲淡，那些不切实际的甚至有些甜蜜的幻想也会迅速归零，原来我是如此疲惫了，疲惫到不想再为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去付出想象力和承受患得患失的负累，就好像你跟徐婧潇明明没什么，可我一旦陷入对你的期许里，就不会不自觉地误导自己，你俩一定有什么或者一定有过什么，那些情绪对于我来说只会增加疲惫感，眼下没有什么比一份踏实体面早该开始在我毕业时期的工作更重要更令我有安全感了，其他的只要有可能困顿于我的，都应该迅速从中抽离。”

“哼，内心戏都让你一个人演完了，你从来都不问问我，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林锡葳心里是有怨的，甚至差一点讲这些话冲口而出，可当他看着李清萏的长发在凉风中飞舞凌乱、那点释然的笑意如此凄凉，破碎感拉满的时候，他不禁又生出强烈的怜爱之情，只恨不得此刻就将这女孩子揽入怀中——是啊，一路走来，这女子所经受的一切他都未曾参与，自然是无法完全共情她口中的疲惫感，他又有什么资格指摘她要求她。但是他懂她，他真的懂。

“好吧！你的歉意我感受到了，但是你的表白我还是不接受。”

“你还不接受？”

“怎么也该由我来表白，你来接受才对吧！不然我总觉哪里亏了。”

“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工科男的思维模式，表白这事儿还要挣个输赢？”

“没关系，你明天就明白了，我说了你既然情调拉满，我就只能仪式感拉满了。”

“那明天……”

“明天再说。我先去睡了，晚安。”

他把李清萏撂在那里，甚至偶也不回的进屋了。

那一晚，李清萏其实睡得更好，道出了心事的人往往一身轻松，而那个正在做准备的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往事历历，如同放电影般一帧帧从脑海中翻过：在图书馆和李清萏初相遇的时候，一眼惊艳了时光；误入红学研讨会现场正要离开，却刚好看到李清萏代表她们历史系侃侃而谈，把对方中文系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时，他狂喜且沦陷，狂喜于他终于知道了李清萏所在的院系，沦陷于她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为了时常能接近李清萏，他偷感很重的溜去《古代汉语言文学》，《考古学》这些对他来讲就如同听天书的课上时，结果没跟李清萏互动着，倒是屡次被老师互动，为了避免再次被点起来哑口无言或者答非所问而被嘲笑，他只好放弃了“蹭课”这一捷径；在足球场上挥汗如雨，却猛然发现观众席上的一袭白裙正是心上人，中二病发作，为了耍帅花式带球过人被一脚铲倒时；终于通过混入海棠诗社，正式跟李清萏产生交集时；还有那年也是盛夏，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人一起登上泰山顶时，她眺望着落日，而他则看着她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