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晚星 第8章 Chapter08

这顿饭吃的还算热闹，赵昌赫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规矩很多的老古板，餐桌上谈笑风生，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偶尔说到什么有趣的事，还会开怀大笑，丝毫没有在医院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样子，每每这时，盛如夏都会有一种看惯了平日冷脸老教授这会儿却像是一个慈祥老头的割裂感。

饭桌上，赵昌赫提了一嘴最近网上那个讨论度很高的热门话题，是说医护人员在医院遇到的灵异事件，盛如夏对这个帖子有印象，她的想法是，里面的事真假参半，她不算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好多都说的太夸张了，医院这种生老病死最多的地方，你要说真的没有什么，是任谁也不会信的。

刘瑾书听完，想起一件事，“你赵老师年轻那会儿第一次值夜班，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总感觉耳边有人在呼气，但一开灯又什么都没看到，这人死要面子不愿意跟同事说，后来吓得他在休息室开灯听广播坐了一晚。”刘瑾书说完忍不住笑出来。

赵昌赫听完神色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嘴硬着说：“你肯定记错了，我怎么记得我当时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

刘瑾书笑得更厉害，继续说：“后来听第二晚值夜班的医生说是因为当时床旁边的那个窗户露了一条缝。”

坐在那里一直没出声的蒋牧星这时接话：“所以是漏风？”

刘瑾书点点头，“是啊。”

饭桌上气氛这样好，盛如夏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赵昌赫去楼上接电话，临走时叫走了蒋牧星，盛如夏不愿多打扰，想先离开，但刘瑾书让她等等餐后水果，又说一会儿让赵昌赫找人送她回家，盛如夏说不想麻烦，但刘瑾书十分执着，她不忍看到师母脸上失落的表情，暂时应下。

“你赵老师前几天说你打算下个月要调休几天。”

“嗯，回趟家，家里人过生日。”盛如夏没说太多。

刘瑾书了解她的性格，也就点到为止没再继续往下问，只说：“别太委屈自己。”

“您放心，我知道的。”盛如夏笑着说。

其实她并不委屈，回去给周叔叔过生日是她自己的意愿，对于盛如夏来说，从她选择来到滨江上大学的那天，就意味着是在和那个家做割离，盛芳不喜欢她，她知道，那种每天随时都会爆发一场争吵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以前她还会在心里为母亲找上百个借口来宽慰自己，妈妈的爱是不同的，或许盛芳就是这样的性格，直到周斯年出生，盛如夏第一次在盛芳的脸上看到了宠溺和温柔，还有弯腰去抱婴儿时的小心翼翼还有满足。

那一刻，那些本就站不稳的理由如山川崩陷，彻底塌成一堆碎石，每一块儿都长了棱角，在她心脏上反复碾压，她躲在被窝里哭到几乎要缺氧，才终于缓解。

可该还的恩情，她不会忘，无论是母亲还是周景胜。

这些年，她受了周景胜许多照顾，不管是上学还是日常生活再或者是工作，虽然知道他是看在盛芳的面上，但他做的已经完全超出了继父本该做的范围，或者说，他做的这些已经比她的生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所以，每年他的生日，盛如夏都不会缺席。

刘瑾书和她又聊了一会儿别的，说起自己远在国外的儿子，眉头就皱的很深。

盛如夏耐心听着，听到赵时砚这个名字，心里只有陌生，那人她见过几次，常年在国外，从事的是心理诊疗相关。

“这小子也不让人省心，开个心理诊所还非要跑到国，国内这么大地方都装不下他！”

“我是真怕他给我带个外国儿媳妇回来。”

听到这儿，盛如夏忽然想起上次赵老师对着手机叹了半天气的那张照片，是赵时砚和一个外国美女的合照，姿势亲密了些，但还不至于太离谱。

但对于性格传统的这对夫妇来说真是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这话题没再继续延伸下去，赵昌赫和蒋牧星已经从楼上下来。

“小盛，时间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让牧星送你回去。”

盛如夏看向蒋牧星，发现那人也在看她，没推脱，笑说：“那就辛苦蒋队了。”

两人一起出门，赵昌赫和刘瑾书一直送都门口，看着盛如夏上车才放心，还不忘和蒋牧星嘱咐：“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家。”

蒋牧星回了句知道了。

从别墅区出来，蒋牧星问坐在旁边正低头认真回消息的人：“盛医生，你家住哪儿？”

盛如夏抬头看他，笑着问：“介意我自己来输入目的地吗？”

蒋牧星惊讶于眼前女人的过分周全，忍不住偏头瞧她一眼，随后说：“随意。”

“谢谢。”盛如夏身体微微向前倾，抬手在控制面板上输入小区名字，长发瞬时倾泻而下，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也瞬时飘散开来，她头发是散开的，一头柔软的栗棕色长发，发尾在蒋牧星搭在挡把上的手背处有意无意的来回摩挲。

有点痒。

蒋牧星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身子坐的更正了一点，盛如夏输完地点，也坐回原位。

一路出奇的安静，盛如夏时不时盯着车窗外发呆，但这段路程实在不算很近，气氛安静的有点闷。

“蒋队，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盛如夏忍不住先开口。

“什么都听点，没什么具体喜欢的。”

“你呢？”

“我吗？我喜欢听这首。”

温柔慵懒的女声在车内缓缓弥漫，充散方才过分安静的沉闷气氛。

蒋牧星忍不住看向盛如夏，脑袋里飞速回想她是从什么时候连上蓝牙的？他竟然一点没发觉。

盛如夏被他逗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说：“是你刚才要我随意的。”

“而且，你不觉得太闷了吗？”

蒋牧星愣了一瞬，很快也笑了，“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不过，盛医生品味不错，这首歌很好听。”

盛如夏点点头，坦然接受他的夸奖，“谢谢，蒋队也是，品味不错。”

Emille版的《i love you baby》单曲循环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目的地。

“这个小区允许外来车进吗？”

“允许是允许的，只是太麻烦了，还要登记什么的。”盛如夏瞧了眼时间，又说：“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不远的。”

车子最终停在小区门口，盛如夏没让蒋牧星开进去，和他道别后直接打开车门下车，随着车门被关上，车内的音乐也因为信号不好而断断续续，最后干脆消失，蒋牧星看着盛如夏离开的方向在她走进小区的前一秒，打开车门下车，快步追了上去。

“盛医生！”

盛如夏脚步停住，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然后转身，“蒋队长，还有事？”

蒋牧星几步就追上来，完全胜在身高和腿长的优势。

“我送你。”

盛如夏这次没再拒绝，也是因为实在没什么能立得住的借口可找了，她住的那栋楼的确不是算很远，但也不是很近，步行的话，慢一点，时间也足够她快速了解这个男人最基本的情况了。

夏夜的晚风中，空气里夹杂着一点海水的咸香还有不知名的花香气，头顶是湛蓝夜空，群星闪烁，犹如落在银河中的闪耀宝石，一切的一切都会让人忍不住心情好。

蒋牧星走在盛如夏旁边，起初只是问她几号楼，后来又恢复安静，夜其实已经很深了，但小区里的小花园那边依旧有拿着蒲扇围坐在一起下棋的老大爷，其中一位操着一口流利的滨江本地方言骂了句什么，引得旁边几个看客哈哈笑，这就是滨江市老年人的夜生活。

蒋牧星明显也被那边的声音吸引住了，盛如夏收回目光时转头恰好对上蒋牧星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出声，盛如夏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男人，眼神恍惚，但很快恢复如常。

“蒋队长，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人？”

盛如夏把先前在医院听到的那些八卦汇总了一下，最终总结成一句话说给蒋牧星听：“说你人冷心冷，家境优越，目中无人。”

蒋牧星听完又笑了，他没否认传闻真假，只是问她：“原来盛医生也对这些空穴来风的八卦感兴趣？”

盛如夏摇摇头说不是，然后回答他：“是对你有兴趣。”

这句话让蒋牧星有点惊讶，他停下脚步垂眸看她，以为是自己听错，“对我？”

盛如夏快他半步，身子向后退了一点，停到他面前，桃花眼像是涟了碧波，柔情似水地盯着他，一字一字认真说道：“嗯，对你。”

“为什么？”

盛如夏耸耸肩，没回答他，而是重新问了一个问题，“蒋队长有女朋友吗？”

“没有。”

“为什么？”盛如夏又问，“是没有喜欢的，还是有忘不掉的？”

蒋牧星如实回她：“没想过。”

“那......”

“该你回答我了。”蒋牧星出声打断她。

两人已经走到小路上，蒋牧星站在路灯下，脸上是什么表情一眼就能看出，而盛如夏则站在他对面的小路边，一线之隔，她身后是小竹林，头顶的光线被竹影挡住，整个人犹如被黑夜笼罩，暗夜里蛰伏似的。

蒋牧星等了一会儿，耐心告罄前，就看到盛如夏正慢慢走向他，最后停在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周围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