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着肖灵在电梯里看他的眼神,陆公子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的,当时他甩给那人一个冷漠的眼神后就后悔了。同样后悔的,是事后第二天和肖灵发生的争吵,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生气,正确的做法是去体谅肖灵的心情。
可现在没人给他台阶下,他只好厚着脸皮再去求人家。发信息不回,只有叫王照去问。
“打去物业部问肖灵在不在。”
嘱咐一通后男人高兴地哼起小曲,一曲还没哼完,王照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陆总,肖哥他……”
他永远讨厌王照说话大喘气的行为,每次汇报工作都令他提心吊胆的。
“怎么了?他又不想见我是吧?”
“不是,是肖哥他辞职了。”
“辞职了?”
“是的,就今天辞的职。”
“知道了。”
陆誉铭挂断电话立马起身,脸上浮现出狂恣的欣喜。肖灵居然想通辞职了,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抱住那人亲上一口。可他不能这么鲁莽,这样显得他太不稳重,但他难掩心中的快活,一脚踢翻桌旁的垃圾桶。他在办公室里手舞足蹈,又走到窗边试图靠观察车流分散注意力。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依然觉得不痛快,打开窗户,朝窗外大叫了几声。
一下午的时间在狂喜之中很快就过去了,晚上离开公司后陆誉铭马不停蹄地开车去医院,去医院前不忘给张蕾买礼物。
到病房后没有肖灵和张蕾的影子,他以为自己走错病房,去护士站询问的时候,护士告诉他张蕾已经出院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又转道去了肖灵家。站在门外敲门,敲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但都无人回应。
站在肖灵家门口,他给那人打去电话,可一直都在忙碌中,一遍又一遍的忙音让他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窿里,在冰下眼见着肖灵离他越来越远。
“李坤,肖灵多久离职的?”他回到车里才想起给李坤打个电话,得到的回答是下午离的职。
难道肖灵真是因为他甩脸被气走的?他心慌意乱,越发后悔自己那些死要面子的行为。
最后,临开车前还是给肖灵打了个电话过去,他想碰碰运气,幸运的是,肖灵接了。
差点拿不稳手机,一堆话机关枪似的发射出去,“肖灵,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在你家外面,你去哪儿了?”
“陆叔叔,肖叔叔出去给我接水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电话是张蕾接的,陆誉铭有些晃神。但反应过来又觉得幸运,如果肖灵在的话,一定不会接他的电话。
“蕾蕾,你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啊。”
“哪个医院?肖叔叔是不是给你转院了?”
“对,在第三——”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听见肖灵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蕾蕾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和陆叔叔。”
“把手机给我我给他说好吗?”
“好。”
他预感不妙,急忙道:“肖——”
刚说出一个字,肖灵就给他挂断了。但是刚刚的绝望已经烟消云散,因为张蕾给他透露无比重要的信息——第三,这座城市只有一个第三人民医院,除了那里没别的地方。
他迫不及待发动引擎,今晚路上的汽车似乎也知道他焦急的心情,没来加塞,他开得顺畅。
停在最后一个红绿灯时,他甚至高高兴兴数起秒来,远处鲜红的医院灯牌已经出现在眼中,还有大概五分钟就能见到肖灵了。
3、2、1……放下手刹,远处一辆开着远光的白色轿车没减速的迹象,朝他驶来。沉稳地向右打了一点方向,以为能够避开,可下一秒那车就撞了上来。
身体仿佛被放在混凝土搅拌机里震了一秒,气囊弹开后,他左边肋骨被人撕碎一般,右边大腿也传来异常的疼痛。不过脑子依旧清醒。他蜷缩在座椅里等待救援,没一会儿被救出来送上救护车。
去到医院后,急诊医生给他做了检查,他的肋骨损伤还不算太严重,可大腿骨折需要做手术。
疼痛让陆誉铭无法下床行走,否则他肯定每层楼去找肖灵。但他还是想给肖灵打电话,打过去后那人依旧没接。他灵机一动拍了张输液的照片和病历传过去,想搏取一点同情,但消息显示未读。
没过一会儿,他正准备睡一觉的时候,铃声响起来,他瞥了一眼,以为是肖灵发来的消息,满心欢喜地拿起来看,却是王照那家伙。
【陆总,事故都处理好了】
他懒得回,正想把手机扔到一旁,却见王照消息的下面还有一条消息,忙不迭又点开。
【别再装了】
是肖灵发来的。
看完信息后他有些沮丧,正巧医生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打一针镇痛药,他看着和肖灵的对话框说了句不要。打了镇痛药他怕会睡过去,因为还想继续给肖灵发消息。
【我知道你就在这家医院,我是着急赶来见你的路上出的车祸,你来看看我好不好?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大声吼你,你的顾虑有你的道理,我们都相互体谅,行不行?】
忍着痛发了一大段,可肖灵没再读。他回想着肖灵之前问他的问题,那人的不安与惶惑,只要他给出准确的答案,肖灵就会安心,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吧。
想了许久,打字也打了许久,终于发出去。
【你那天问我,喜欢你什么,我当时脑子太乱了,没回答上,现在我脑子无比清醒,可以回答你。我喜欢你那股子坚强的劲儿,表面看着懦弱,但心比谁都硬,当然这个心硬并不是贬义,我知道你对我是心软的。还有你带给我的归属感,总让我在缺乏安全感时感觉自己是被人记挂着的】
他从未向人表现过自己脆弱的一面,可面对肖灵时,总是想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与害怕,希望得到那人更多的爱。
【如果你还想知道我喜欢你的理由,我还能罗列出很多,但我想当面说给你听,所以求求你了,别再躲着我】
【我的腿好痛,你来看看我吧】
确实,肖灵的心比谁都硬,发过去的消息依旧显示未读。
陆誉铭等了许久,手机握在手里都发烫了也没等到肖灵的消息。他立马叫来护士,让给他准备一个轮椅,他要出去。
护士听完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陆誉铭,严厉拒绝了男人的请求。
以为自己并无大碍,便想着下床自己走。但刚一下床,大腿便犹如被人砍断般疼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伤得有多重。
因为痛得厉害,他忍不住叫医生打了一剂镇痛针,那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陆誉铭熟睡后的三十分钟里,肖灵收拾好张蕾的衣物,准备再一次转院。
小孩显然还搞不清状况,肖灵告诉她自己新的工作在其他城市,才把孩子忽悠过去。
坐在车上时,张蕾在肖灵怀里昏昏欲睡,她看着神色疲惫的男人痴痴地看着手机,末了,敲下几个字,然后熄掉屏幕,望着窗外黑漆漆的高速路迎风落泪。
陆誉铭第二天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手机看肖灵给他发的消息。
【别再见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要的那种归属感,我给不了你】
屏幕上短短几句话,一眼就读完了,意思也简单得不得了。
看了一遍又一遍,念了一遍又一遍,陆誉铭没再给肖灵发信息,因为他知道不论他再怎么说,那人就像起晚的人看不见的日出一样,在某个具体的时间点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他经历过许多次抛弃,可是令他真正难受的并不多,但只要触及他内心的痛苦却总是和肖灵有关。
他不知道什么东西驱使着那人这么着急地逃离,他昨晚忍着病痛发过去的真心话,在那人眼中或许又成为了谎言。他承认他确实说过许多谎,但后面也是真心悔改了。他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被他反反复复挖出来向肖灵证明,哪知那人只是看一眼,嫌弃地踢开了。
要是肖灵从头到尾都如此冷漠,他也不会这么难过。可老天最不该做的,就是在他生日的那一晚戏耍他,让他以为能和肖灵重修旧好。肖灵同样也不该在那一晚戏耍他,在走廊主动挽上他的脖子,在床上说喜欢他。如果那人不做这些事,他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对自己被抛弃的事实茫然无措。
第一次,是被舒行;第二次,是被肖灵。两个他给予全部信任的人,全都辜负他、欺骗他、抛弃他。
“陆先生,你的手术会在明天进行,今天下午五点之后就不要进食了哦。”陆誉铭的主治医生进病房进行术前谈话。
“可以不做手术吗?”
“啊?陆先生你是在说笑吧,你的大腿严重骨折,不做手术可能会落下残疾的。”
“残疾?哈哈哈……谁会喜欢一个残疾呢?”
病床上的男人夸张地大笑起来,医生面色凝重地往后退一步,不知如何接话。
看着面前的手术同意书,陆誉铭拿起来狠狠撕碎了。
“陆先生,你……”早已听闻陆誉铭脾气不好,医生大气不敢喘。
“当然要做手术,要是我的腿落下残疾,我就把你们医院告上法庭。再写一份来,万无一失的那种。”
陆誉铭心中依旧憋着怒火,始终不痛快。看着那条受伤的腿,想狠狠给它掰断。
他不会再去找肖灵了,因为那人总是会逃。他要慢慢等,等一个能让那个虚情假意、胆小怯懦的清洁工乖乖回到他身边的机会。到那个时候他要把那人的另一条腿狠狠打断,让他再也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