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手上拎的这几件都洗得发白了,个别地方还有乱七八糟的补丁,实在不美观。
杨桦却不以为意,“我做啥衣裳,哪有汉子不给夫郎打扮却要自己做衣裳的,传出去叫人笑话。”
“我天生丽质,不打扮也好看啊。”于乔脱口而出,这会儿心里舒坦,本来温和的杏眼顿时生了些俏皮,眸中含笑,让人移不开眼。
杨桦目光滞了一瞬,唇角也浮出笑意,顺着他也夸道,“小乔的确佳人绝色。”
于乔听了脸蛋红扑扑的,葱白的指尖点上了眼前人的鼻梁,从眉头一点一点描摹到眉尾,又双手捧着他的下颚左看看又看看,感叹,“桦哥的模样也不差啊,夫君的容貌,夫郎的荣耀,这话你听过没,你收拾的整洁俊朗,人人都夸,我才高兴呢。”
自从于乔醒过来,就没少端详杨桦的脸,杨桦也早都发现,左右是自己的夫郎,多看两眼也没事儿,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家乔哥儿好像真的很喜欢他这模样。
想到这点,杨桦忽然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还有副皮囊能让他多看几眼。
“都听你的,我做两身就够,多给你做几身,你带过来的衣裳也不多,连秋衣冬衣都没有,得添置一些了,咱家眼下还存了一点,我再去找个活儿干,吃穿上别太节省了。”
于乔一边收拾衣裳一边听他唠叨,把实在破烂的补丁衣裳都放到一边,想着到时候可以拆了拼个短褂,剩下的当窗帘当抹布也行。
收拾了小半个时辰,这些零碎才归拢好,于乔伸了个懒腰,低头闻闻自己的领口,又是出汗又没换衣裳,都有味道了。
他指使整理书桌的杨桦去烧点水擦擦身子就先睡吧,剩下的明日再说。
就着外头的月光两人快速洗漱好赶紧铺了被就进了被窝。
这一躺下才觉得身上每一处骨头缝都泛着酸,于乔动了动腿咋放都不舒服,他翻了几个身还是睡不着,到了还是想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屋里没有油灯,只有窗户透过来的光亮照在炕头,于乔侧身对着平躺着的杨桦,目光虚虚地落在那扇破窗上,轻叹了口气,“桦哥,咱俩搬到这儿好像得添置不少家用,桌子板凳油灯蜡烛还有过日子的柴米油盐都得准备呢,而且左邻右舍都是谁啊,你认识不?给我讲讲吧。”
杨桦闭着眼回忆着,“东边那家姓王,夫妻俩岁数不大,家里有个儿子在镇上学木匠的,西边那家姓柳,是村长的同族兄弟,前几年在堤坝做工时人没了,留下个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都是好相与的,小乔不用担心。”
“那改天我去串串门,邻里关系搞好了我们也有个照应,而且我下午看到两家邻居的园子里菜长得很好,我们可以拿点儿东西去换点儿菜吃,等过几日把屋后的园子收拾好,我想种点白菜,你说行不桦哥?”
于乔的声音低低的,许是人困了,说完话已经半阖眼不知不觉白皙的额头搭到了杨桦的肩上。
“家里都是你说了算,改日咱们到镇上去买些菜种子回来,睡吧。”
枕边人没有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落在耳旁,杨桦怕他夜里受凉,拽了被子的一角盖住了他的肚子,很快也睡着了。
翌日等于乔醒了日头都高高的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屋里热乎乎的,睡出了一身汗。
听到外头响声,赶紧起身穿上外褂趿拉着鞋子跑到院子,瞬时怔住,这些东西哪来的?
篱笆墙修好了,一个小四方桌,两条长板凳放在门口,还有半扇糊了窗纸定好的窗框,杨桦身后还有个木盆,里头摞着两个小板凳。
“这都是村里的王木匠做的,说是祝贺我们分家了,这些东西都是用家里剩下的边角木料拼的,只收了我两条板凳钱。”杨桦看着懵懵的乔哥儿笑着解释。
于乔回过神来,“手艺真好,这些哪能看出来是废料做的,那改日有机会咱们要还人情的。”
“小乔说的是,刚才在王木匠家听说他一会儿要去镇上送做好的家具,牛车还能捎几个村里人,我正好去一趟买个席子,咱家还缺啥我都一并买回来。”
那敢情好,省的走路去了。
于乔听完想着家里缺的油盐,针线,洗衣裳的皂角,油灯……一一列出来,杨桦记下了点点头,嘱咐他吃了饭再忙活,就出门了。
于乔把昨夜剩的苞米面粥兑了点开水喝了半碗,砸吧砸吧嘴才发觉这几日算得上是吃糠咽菜了,嘴里太淡了想吃辣的又想吃重口的。
边喝边寻思,等家里收拾妥了,可要好好做点荤腥菜补一补。
吃完饭于乔把昨夜里挑出来的破衣裳都拆了,补丁估计都是张小曼缝的,针脚粗糙,一扯就断。
拆下来的衣裳还有换下来的脏衣都装在木盆里,刚要端起去河边洗衣裳,就犯了难。
家里没有皂角,只过一遍水估计也洗不干净,这可咋整?
正寻思着,门口传开细弱的声音,“嫂子,家里忙完了吗,我要去河边洗衣裳,你去不?”
来人正是杨小东,这不巧了!
于乔抱着盆快步出了院子,跟上他商量着说,“小东,你那皂角够不够,能不能先借我用用,你哥去镇上买了。”
“嫂子你客气啥,尽管用,我娘说皂角这东西也不贵,而且咱们在家也能做呢。”
于乔一喜,“你会做吗,改日教教我。”
两人边唠家常边往河边走,于乔住的地方离河不远,晌午天热河水也没那么凉,村里的婆娘夫郎们都趁着这时候来洗衣裳,河边已经围了很多人。
树荫下几个妇女边洗衣裳边大声唠嗑,一个身材矮胖的妇女蹲在地上,抡起棒槌一下一下地敲着衣裳,边用力边挤眉弄眼地问,“诶你们都听说了吗,村里杨童生分家了,还拿走了不少东西,可把张小曼给气坏了!”
“听说了,村长去帮着分的,要我说杨大郎这这孩子太老实,为了那个破烂货夫郎值得吗,听说他在娘家时候就日日盼着嫁给那个周秀才,想着以后做举人老爷的夫郎呢!真够不要脸的,一个村里的哥儿哪有那个福气!”
一旁的年轻婆娘接话,看似是凑近了说,可音量一点没减,“听说那个秀才来村里看过他几次,说不定啊,连身子都破了,要不然他娘家咋能不要啥彩礼就急着把他嫁出去!你们细想,还不是因为理亏吗!”
“我看也是,杨童生这不是捡个二手货吗,而且不光名声差,性格也泼,嫁到这儿可没少和婆婆吵嚷,要我说是不是杨童生也有啥毛病,要不咋能被这小妖精迷住呢,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村里这些妇人最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河边这么多人他们也不顾忌,议论声都传到了刚走到河边的于乔耳朵里。
他神色未变,可把一旁的杨小东气得涨红了脸,忍着哭腔说,“嫂子,这些人嘴脏的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于乔欣慰地摸摸少年的头,冷眼瞧着那几人。
张小曼确实没少在村里说她的坏话,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知道他的事,虽然分家时说得很清楚,但杨柳村毕竟人口多,多得是这样爱编排人的长舌妇。
既然撞见当面说他的坏话,那正好,要让她们见识见识他是怎么泼辣的!
这么多年于乔一直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涉及到底线的问题更不能忍,他也明白,想在这个村生活下去,就得扭转自己的名声。
一想到这几个婆娘说的那些话,他就忍不住抽自己的两嘴巴,当然想抽的是原主。
杨桦这么俊朗能干的书生他都看不上,也不知那个传言中的周秀才到底是啥模样,能把他迷坏了!
于乔醒过来后脑子里没这个人的印象,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身子确实是清白的,于家爹娘管的严,即使再混也不敢成亲前干那种事儿!
这些长舌妇讲得有模有样就跟亲眼见到似的,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在村里就不好过了。
于乔拉着杨小东悄悄地走到那几人后头,几个妇人讲得正热闹,恨不得说点儿人被窝里的事儿,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整日嚼舌根也不怕口舌生疮,烂了舌头!”
于乔突然撂下一句话把她们吓了一跳,胖婆娘的棒槌都惊得落河里了。
“哪个婆娘说话这么难听!”胖婆娘回身看到于乔还有点面生,眯着眼睛端详,“你是谁,我说别人关你啥事儿!”
“你们不是一直在讲究杨童生的夫郎吗,我就是,咋的不认识我还说我坏话啊!”
别看这婆娘长的胖,面相也凶悍,可于乔压根不怵,他把木盆放地上,抄起了杨小东的洗衣棒槌指着她,“今日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下了,大家伙也都听到了,我嫁过来后都是张小曼故意散播谣言害我名声,分家之时我已经澄清,有村长作证,你们却还这么污蔑我,不仅骂我还骂我相公,我也不和你们吵,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去报官,我夫君是读书人和你们没仇没怨,你们却要这么害她,我看是收了张小曼的好处,故意来害我们,到时候非得让官老爷替我们做主!”
话音一落,几个妇人明显慌了神,她们在村里待半辈子了,哪见过因为家长里短的闲话报官的,再说了,杨桦好赖是个童生,比这些村里人有面子,官家若是掺和,怕是吃亏的只有她们了。
几人挤眉弄眼不知道咋办,为首的胖妇人正是柳家媳妇儿,也是村长的族亲,仗着自己有关系,脸蛋子肉一横,叉着腰上前一步就推了于乔一把,哼了声,“你这小妖精吓唬谁呢,有能耐你就去报官,我就骂你了咋滴!”
乔哥儿:谁没为自己的名声拼过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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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名声是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