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在院外默默听了一会儿,村里有啥事儿都瞒不住,果然走到哪都能听到这些人在议论杨家。
一个村住着,大家一起穷的时候不觉有啥,但要有人赚了钱,可就不得了了。
杨桦虽说在村里人缘不错,但自从娶了于乔后,闹出了一些乱子也被人背地里笑话过。
如今两人日子越过越好,从一开始被后娘撵到破房子住,到现在人人都知道摆摊赚了钱,大家说话的风向都变了。
最是会见风使舵,甚至还有人说杨发家要转运,两个儿子的日子都过好了,不少人都暗暗使劲儿也想和他们拉进关系,蹭蹭运气,走在路上都有人主动凑过来打招呼了。
这些话于乔压根不过耳,他们的心思也不想理会,院内几个人唠得热络,于乔不想再听,大声喊,“小东在家吗?我找杨小东。”
几人瞬时噤声,眼睛上下在于乔身上扫了几次,屋里杨小东正在雕那块木头,身上的碎屑都来不及拍掉,听到于乔的声音着急忙慌跑出来。
“嫂子你咋来了,有啥事?”杨小东欢喜地问。
“活儿干完了吗,天色还早呢,去不去山上捡柴火?”
一听嫂子是要和他一道进山,杨小东立马应下来,顺手拎起门边的背篓和院里人说一声就和于乔走了。
直到暼不见两人的身影了,一个妇人才朝她们离开的方向努努嘴,切切察察,“杨有媳妇,你家小东和乔哥儿关系好,何不让他带带你们,咋不说有钱一起赚呢?”
杨有媳妇撇撇嘴,哼哈几句没应声。
这条山路于乔都走熟了,两人步伐轻快,边走边啃了几个路边的野果子,酸酸甜甜的汁水很多,于乔注意到杨小东裤腿残留的木屑,诧异问,“小东你还会木雕啊,你这小家伙还挺厉害的,和谁学的?”
杨小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己瞎琢磨的,我喜欢,但我只会雕些简单的,我雕的小鸟,小鸡,大肥猪,都在我床头摆着呢。”
“能有自己喜欢的事就很了不起了。”于乔拍拍他的肩膀鼓励。
“改日把你的木雕拿给我看看,正好一会儿给你找点适合雕刻的木头带回去。”
“嗯!”
找杨小东进山不仅是为了捡柴火,雨后山上长了很多蘑菇,于乔分不清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无毒的,但是杨小东最是了解,所以带他来采蘑菇才是事半功倍。
“一会儿回去到我家吃饭,给你做打卤面,蘑菇卤子我最拿手了。”于乔薅了两朵大油蘑放在背篓里,又发现一片抠蘑,欢喜得很,手上动作不停一个接一个往背篓里扔。
这一片蘑菇多,地上的脚印也层层叠叠,看样子是被人采过好多茬了。
有脚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于乔顺着踩出来的小径走,胳膊却被一旁突出来的叶子刮了一下。
“嫂子,你别碰这些叶子,有毒的,手会发痒。”杨小东赶紧拽着于乔远离那片荷叶一样的绿叶子。
于乔拧眉,越看这叶子越觉得眼熟,长的像荷叶,但更长更尖,花苞还是淡黄色的佛焰苞,这好像是常吃的什么作物的茎叶。
对了!这不就是芋头的叶子吗!
于乔捡了个小木棍就要挖出来看看,胳膊却被杨小东拦住,“嫂子,这东西有毒,我娘说不能吃的,沾哪里哪里痒。”
“你们挖过?”于乔惊讶,“这东西煮了吃可香甜了,咋能有毒呢?”
他边说边挖出一个,果然就是芋头,可杨小东还是摇头,“这黑漆漆的咋吃,削了皮里头颜色也不正,看着就有毒,我娘说以前闹饥荒的时候有人挖,但一摸就浑身发痒,也不吃了,自然而然就没人来挖了,咱们村里的大夫都不敢吃呢。”
他说得吓人,于乔却噗嗤一声笑了,“这东西可是宝贝,我们快点儿挖一些回去,在嫂子手里这芋头保管比肉还好吃!”
杨小东心里还是发怵,但他相信于乔,捡了个树枝也跟着挖。
下山的时候两个背篓装的满满当当,一篓子蘑菇一篓子芋头,当真是收获颇丰。
马上到家门口了,迎面却遇到张小曼昂着头走了过来,于乔不愿意理她,杨小东喏喏的叫了声“大伯娘”。
“呦,不都说发了财了吗,咋还吃这些野果子呢,也不怕毒死。”张小曼用略带戏谑的眼神打量于乔,穿得衣裳也不见是啥好料子,头上带的还是个木头草标,哪里看出是有钱的模样,村里那些人就会胡咧咧。
张小曼暗暗嗤笑,她可不同了,和王老五定了亲,亲家许诺成亲后给盖一间青砖瓦房,整个杨柳村只有村长家有个一面青的房子,这要是她家住上了青砖瓦房,那得多气派啊!
她张小曼嫁给杨发这么多年也算扬眉吐气一回!当下村里人都在夸她有福气呢!
想到这里,她更瞧不上于乔了,就靠他们摆摊哪年能盖上砖瓦房。
哼!
妇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路过时候还故意撞了下于乔的背篓。
“嫂子,大伯娘现在太狂了,不就是儿子和那个养猪户定亲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定亲了呢!”杨小东不服气地说。
于乔诧异地看他,心道这孩子啥时候口齿这么伶俐了,“小东,你就当这些人在嫉妒咱们,人啊,越缺什么就越想显摆什么,我们不搭理她就是了,走,回家做好吃的去。”
两人在灶房忙活,杨桦在镇上也打算早些回家,去点心铺子给于乔买些零嘴带回去。
正要和方先生告辞,忽然听到门外几个学生嚷嚷着,“快来搭把手,沉死了!”
方子铭好信儿,撂下书就窜了出去,片刻后立马回来叫人,“大伯,杨兄快出来,杨庆生受伤了!”
把人扶进屋里躺在那张小塌上,送人过来的几个书生擦擦汗才说,“方先生,杨庆生在平安巷那个钱庄借钱,不仅没借出来还被钱庄追债,这才挨了打,我们几人路过好心给送过来了,这就告辞了。”
方先生点点头,见人走了转过身来沉着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低声呵道,“庆生,你整日不务正业,耽误学业不说,竟然还去钱庄借钱,你之前说家里困难,你的束脩我都给你免了,那些银子到底作何用途了!”
杨庆生躺在床上右脸高高的肿着,嘴角和眼眶青紫一片,左胳膊好像也被打得脱臼了,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衣裳裤子都是鞋印尘土,凌乱的不成样子,被周围几个熟识的人看到这副模样,特别是杨桦这个便宜大哥也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他心虚又羞愤,只能眼神闪躲随口应付,“我……我借银子是想买书,还有,还有会友,哪有读书人不结交朋友的,吃饭听戏都需要银子。”
“撒谎!”
方先生气不打一步处来,手指上下颤抖指着他说,“当着老师和兄长的面还狡辩,有何颜面说自己是读书人,从今日起我也不再当你的先生了,你回家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退了学,杨庆生脸面挂不住,肿胀的五官皱在一块,梗着脖子嚷,“不念就不念,我考了这么多年也没考上个功名,还不是你教的差!”
“你!”方先生怒气冲冲,不予争论,甩袖便走,跨出门槛又唤,“杨桦出来。”
从杨庆生被人送回来那一刻,杨桦就一直没出声,他以为这个弟弟日日出去混,是因为有能力摆平那些麻烦事,可情况完全相反。
浑身是伤的回来,他已经料想到这件事触碰到了方先生的底线,一定会让他回家,不再教他读书了。
“杨桦,你这弟弟太顽劣,我教导他多年,竟然没教会他尊师重道,也没引领他走向正途,我心里有愧,日后也教不了什么了,你把他带回家吧。”方先生缓和了语气,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感伤。
却还不放心地嘱咐,“考试在即,你莫要被他影响,你的前途更重要。”
杨桦颔首,“先生,我明白。”
本想走着回家,可还要带上个病号,杨桦只能去街上搭个牛车,去杨柳村最便宜的也要十五文,这钱还必须要花。
杨桦未说什么,方子铭在一旁嘟囔,“为他花这钱可真不值当。”
他故意没压低声音,这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正扶着的杨庆生耳朵里,下一瞬他的胳膊就被甩开了。
方子铭把手里的破包袱甩到车上,退后一步直言不讳,“要不是看在杨兄的分上,你当我乐意帮忙啊,拿好东西,慢走不送!”
末了冲杨桦拱拱手转身就走。
杨桦也上车,没错过他盯着方子铭背影时那愤恨阴湿的眼神,索性坐远点,坐在车夫后头,离他一臂的距离,坐好后一旁的人也早已别过视线。
老车夫是个爱说话的,知道杨桦是读书人还问了些关于小孙子上学堂的问题,车程还算快,到杨发家门口时,杨庆生本就挨了打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又是杨庆乐先发现状况,杨桦下车的功夫,夫妻俩都迎了上来,张小曼看到儿子的惨状吓了一跳,登时哭嚎着扑了上去,一边哭一边瞄着杨桦,“哎呦我的儿子啊,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的,这是要了娘的命啊,一家人咋能下死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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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发现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