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恋 第9章 第 9 章

“靠近一些，肩膀要碰到，这样显得更亲密。很好，来三~二~一~笑！”

快门“咔嚓”一声，钢戳按下。

“恭喜两位。”

唐鸢接过民政局工作人员递来的结婚证，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两个人靠的很近，她笑得很含蓄就像是在表达某种羞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却脊背板正，虽然显得有些过于僵硬，但似乎也是在笑的。

证件很薄，很轻。

它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婚姻的契约达成。

“走吧。”

许逍收起结婚证起身等她，唐鸢应了一声抬脚跟上，倒显得很有默契。

三个小时前，这个叫许逍的男人在餐厅外握住她的手，问她要不要结婚。

她看见男人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愫，她有些看不懂。

“为什么？”

“为什么选择和我结婚？”她问。

许逍沉默了，手上却加大了力气，过了好久他才说：“我们面临同样的困扰，我们…应该很合适，至少结婚后你不用再应付这些不喜欢的相亲对象。”

唐鸢静静注视着许逍，他已经平静下来，不见方才的戾气。两人如此专注地对视倒像是草原上的两头狮子在争夺某种主动权，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许逍再次开口。

“选我。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我以一个警察的荣誉保证。”

唐鸢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重物撞击了一瞬：“我们不会有孩子。”

许逍：“是。”

唐鸢：“我们更不会有爱情。”

她看见许逍的喉结动了动，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除了这些，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的妻子…嗯…或者说…好的合作伙伴。”

许逍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唇微微勾了一下，暴露出一点微妙的心情。

他高出唐鸢一个头，顺着目光向下，看见她的裙摆被风卷起，轻轻擦在他的身上。即便隔着一层布料，他似乎也能察觉到那种若有若无的轻抚。

“好。”

他点点头，笑起来。

唐鸢似是也觉得这事有些过分荒谬，也没忍住自嘲般笑出声来。

许逍，会是一个好的合作者。唐鸢莫名这样觉得。

……

唐鸢在民政局外等，许逍开了车来，她下意识想要坐在后面，却发现车门打不开。

许逍下车，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以后你坐这里，我不是网约车司机。”

唐鸢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坐了上去。

车上两人良久无话可说，她只好四处乱瞄，注意到他车里放了一只快要倒下的卡通恐龙，便伸手将小玩偶扶正。

“你喜欢恐龙？”

许逍专注开车，余光侧了唐鸢一眼：“应该没有哪个男孩子不喜欢恐龙。”

唐鸢：“上次你给我的报警器也是恐龙的形状。”

许逍没回答她，只剩唐鸢自己小声碎碎念：“不过那个报警器你是在哪里买的？为什么我搜不到同款？”

唐鸢经过上次的事，心里生了怯意，打算给孙妙妙也选一个同款，只是商品识图也找不到，那个便利店她也去过，店员说从没买过这种东西，她只好在网上另外买了一款给妙妙。

许逍面色沉了沉：……

唐鸢一边说着从包里掏出钥匙扣，将两个小恐龙放在一起对比：“不过，这两个是同系列吗？为什么感觉长的好相似，这是什么龙？”

许逍：“马门溪龙。”

唐鸢：“它的脖子好长，像长颈鹿一样。”

许逍：“是恐龙…吃草的。”

唐鸢：“哦，那更像了，它们都吃草。”

许逍蹙眉认真道：“长颈鹿不是吃树叶么？长在很高地方的那种树叶。”

唐鸢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嗯……那个报警器你有链接吗？能不能发给我？”

出乎意料，许逍回的很干脆。

“没有。”

“为什么？是只能线下买吗？”

许逍：“不是。”

唐鸢：……

“因为那是我做的，买不到。”

一句话让唐鸢感觉耳畔有些发烫，是啊，她早该看出来！那个恐龙报警器和许逍车里的小摆件都是用石塑粘土捏的，只是都过于精致生动了，让她下意识觉得不太像是人手工DIY出来的。

她不觉将目光放在许逍手上，他的手指真的很修长，骨节分明，手腕处有青筋延出来，显出淡淡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一双很有力量也很灵活的手。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唐鸢及时住嘴，她觉得这个问题再问下去只会让氛围很尴尬。

她们彼此之间，真的还不熟。只是车内安静的空气停滞了太久，让唐鸢有些坐立难安。好像认识许逍这么久以来，他总是惜字如金的。

唐鸢按下车窗，让外面的风吹一吹脸才觉得整个人冷静了一些。许逍打开了车载广播，这次放的不是孙燕姿，而是陈奕迅。这种氛围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丈夫开车接妻子回家，有些微妙的暧昧感。

不知过了多久，许逍终于开口：“到了。”

他将车停稳，却没有急着打开车门：“什么时候搬家，我来帮忙。”

唐鸢打开手机备忘录看了一下，租期还剩不到一周：“后天方便吗？有些东西我要收拾一下。”

许逍点点头，目送唐鸢离开。

在终于看不见她时，还是忍不住从怀里掏出那张带着他体温的结婚证。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再次光明正大的挨在一起，许逍没察觉自己勾起了唇角。他想起了很多年之前的事，但记忆的画面很清晰，像是发生在昨天。

九校联考放榜日，他和她的名字紧紧咬在一起，许逍穿着校服站在树荫下等人，但那个女孩没来，然后就是好多年再无她的消息。

……

思绪混乱的时候，许逍的手机响起，他接通，那边传来周哲的吱哇乱叫。

“说好今天休息请客，怎么定个餐厅位置的功夫人就消失了？我可是在这儿整整等了你一下午呢！队长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许逍抿了抿嘴唇没反驳，等那边呼啦啦一股脑地倒完了苦水才回了句：

“领证去了，饭下次加倍补。”声音平静地像是说自己从菜市场称了两斤柿子回来。

在周哲一时无法反应的“哈”中，通话到此结束。

领证？

是他想的那种领证吗？！

“丧彪受害者联盟”内，群聊消息瞬间热闹起来：

社会你哲哥：【彪哥下午把我一个人丢在餐厅，说领证去了？？？（我请问呢）】

夜班之神：【领证？暂住证?（擦汗）】

求别偷电瓶：【用用你生锈的脑子，彪哥土著，办哪门子的暂住证？？？】

夜班之神：【……那能是啥】

求别偷电瓶：【总不可能是结婚证（晕）】

夜班之神：【为啥？】

求别偷电瓶：【我堂哥和彪队是同期，他说彪哥自打警校读书的时候就没谈过恋爱，工作后恨不得住队里…我们这和尚庙，所以我合理怀疑彪队不喜欢女的。（谁支持谁反对）】

夜班之神：【……】

过了没几分钟。

社会你哲哥：【我艹！彪哥刚刚问我女生是不是睡软一点的床比较好（附截图）】

夜班之神：【我艹！！】

求别偷电瓶：【我艹！！！】

……

许逍在线上商城选了几款评价还不错的床垫发给周哲参考。

周哲家是做家居生意的，对这些颇有研究。

许逍之所以问他，是因为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很简陋。两居室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对于一个即将到来的女主人来说，就显得寒酸了些。

近一百平的房子里，连床垫也没有一张。他自从上警校后便习惯了睡硬板床，况且对他这种一沾枕头就睡的糙汉，柔软舒适的床垫实在没什么必要。

但对一个经常值夜班的医生来说，一个好的床垫就至关重要。许逍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在医院看到唐鸢时，她眼神疲惫不时悄悄打哈欠的样子。和读书时一样，有种可爱的偷感。

况且唐鸢太瘦了，同高中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从前穿着宽松的校服，还有些孩子气在身上。而今天唐鸢穿的那身素色连衣裙掐腰收肩的设计，就让她看起来完全有了成熟女性的气质。

很婉转，像是一首七言终于被押上了韵脚。

这样虽美，但身上的骨感就会格外重，睡觉时骨头会硌着床。

周哲很快发来了一堆购买攻略，其中重点的参数都被标出。

许逍发了个红包过去，接着打开导航，预备现在就去门店提货，看到弹出的消息。

【队长你说领证…是结婚的意思嘛】还附带了一个狗头表情。

然后就看到提示框一直在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

许逍等了他一会，周哲却老实了，除了问领证的消息再没其他。

许逍回了一个“嗯”，简明扼要。

周哲差点被这个嗯字给闪瞎了，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他感觉自己八卦的魂已雀跃沸腾，连带着下午被放鸽子的怨气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队长！什么时候给队里的兄弟们看看嫂子？】

【嫂子是不是长的特别特别好看！！！】

【你和嫂子咋认识的？】

【嫂子哪里人啊？在哪儿工作？家里几口人】

……

那边周哲还在连珠炮式的发消息，许逍看着那些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问题嘴角不经意露出浅浅的弧度。

他想了一下，只回复了“好看”两个字，便发动了车子。

车上的小恐龙摆件随着汽车的颠簸摇头晃脑，许逍想起某个闷热的夏天，他早早下了体育课去小卖部买水，还没来得及选好出去，几平米的小店就瞬间涌进了好多饥馋难耐的学生，各个手里拿着饭卡往前涌，像一波又一波的僵尸来袭。

许逍看见女孩扎着马尾，额边的碎发被汗微微黏着，她想收起胳膊却被同学挤的动弹不得，脸上闪过猝不及防的无措。

许逍伸手拿过她的饭卡，一本正经道：“同学你买什么？”

女孩突然抬头看过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乌黑色的眸子像上了一层晶莹的陶釉，在阳光下闪着棕金。

“我要三个橙子棒冰，谢谢你同学。”

许逍将饭卡递给老板，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给你。”

他把饭卡和棒冰握在手里一起递给她，女孩却只拿走了两个棒冰和饭卡，笑的很灿烂：

“天气热，请你吃。”

许逍愣在原地，看着她的马尾跳跃着跑远了，直到消失在食堂门口。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同学们呼呼啦啦地作鸟兽散。

许逍的掌心不知不觉已经蓄了一层水，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溜走，留下冰凉的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