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心慢慢抬起头,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缓慢地阖上。
“......”文瑾心沉默地将陆云弘抱起来,她周围的暗卫忙跟着起来,“文姑娘......殿下他......我们该怎么办呢?”
陆云弘只剩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呼吸,他手下的暗卫将听从另外一位主子的调遣,这是他早就有过的命令。
文瑾心环顾了一周,问:“蝎族,在哪一个方向?”
玄五:“您要去蝎族?蝎族很排斥外来者......”如果文瑾心是要让蝎族的人就陆云弘,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方向在哪?”文瑾心直接打断了他后面未尽的话语。
文瑾心的轻功登峰造极,她在山峦之间快速地奔走,身后的暗卫连她的背影也追不上。
除去无名村所在的圣山后有路可以偷偷进入西南瘴林,其他的地方都有岚城军把守,他们看到了文瑾心,文瑾心像一抹鬼影,让人难以看清。
但还是要拦的,士兵高声喊:“没有许可的手令,禁止通行!”
文瑾心无动于衷,士兵们持着长枪上来拦她,却被强悍的内力一下子就拍飞了。
轰的一声,震起一群飞鸟,只是眨眼间,文瑾心就闯进了西南瘴林。
西南瘴林的外围是雾林,这些雾有毒,文瑾心已经领教过了,她没事,但陆云弘再吸一点说不定命直接没了。
玄三说陆云弘的命恐怕只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了,现在已经过了有半个时辰。
文瑾心手捂着陆云弘的口鼻,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拔下一块银片,准备在陆云弘的衣袖上割下一段布匹来帮陆云弘遮挡口鼻。
却在衣袖里侧发现了两只蛊虫,想要爬上陆云弘的手臂,文瑾心将它们挑了下去,去割衣袖,蛊虫还想继续爬,文瑾心分神间,在自己的食指上割了一条血痕。
她正要快速给陆云弘遮住口鼻,再杀了那两只小蛊虫,她指尖的血珠流出的下一刻,蛊虫像是见到了可怕的东西,身体颤抖着不动了。
文瑾心注意到了,她顿了下,在陆云弘的脑袋后给布匹打了个结,继续抱着他离开了,只剩下银片一下子切割了两只蛊虫的脑袋嵌在泥土上。
文瑾心找的是蝎族的祭司雅,彼时雅的房间中还躺着另一个昏迷的人,是那个和她有过点头之交的女孩。
祭司雅也没有想到文瑾心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推开了木屋的门,她皱眉看着不速之客。
“您可以救他吗?”
文瑾心的眼中没有迫切,但雅从她极沉的眼眸里感受到了藏在寂静下的汹涌。
“出去,我不欢迎你。”雅转头继续翻找着药材。
文瑾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雨,“我或许可以救她,苗歌在她的脑子里下了蛊。”
当时就是苗歌送雨回来,带走文瑾心,文瑾心的话听着像是威胁,雅的手已经伸到了袖子里要拿毒药进行攻击。
文瑾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我请求你,救他,我的血会让蛊虫恐惧,我可以给你很多血。”
文瑾心和雅对视,文瑾心眼中的黑沉让雅移不开视线。
“要做这个交易吗?”
木屋中飘起泥土和草药糅起来再烧制的苦烟,文瑾心被驱赶到木屋之外,不允许参与里面涉及蝎族秘术的治疗。
祭司雅挑起草帘走出,对她说:“他可以治,但你要先履行你的承诺。”
“好。”
“跟我过来。”
祭司雅将文瑾心再带到了另一间木屋中,里面还坐着两个蝎族人,一名妇女和蝎族的首领雾。
妇女对祭司雅点头,她手中捧着一个碟子,里面装着的是文瑾心的血,在陆云弘的治疗开始前,祭司雅就问文瑾心要了一些血进行试验。
祭司雅说:“你的血,确实会让蛊虫害怕,对它们有威慑力。”
“但是。”祭司雅的声音沙哑又透露着冷酷。
“雨脑袋中的蛊感受不到你的血。”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带着那个男人离开。第二个,让我打开你的头颅,看清里面的样子。”
雨的脑袋里面有一只蛊虫,雨痛苦不堪,痛到昏迷不醒,但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蛊。在没有蛊引的情况下,只能打开雨的头颅将蛊虫取出来。
但开颅术,整个蝎族,乃至晏国境内不过三例,蝎族内有处理亡者头颅的秘术,但也只是处理亡者的。
需要找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开颅为例,才能去开雨的头颅。
“你的选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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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弘睁开眼,头顶是木的横梁,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他躺在草席上,周围是苦涩的药味。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上面的针已经被取出来了,用了麻布包裹。
他没有死,谁救了他?中针后濒死的感觉不是家的,难道文瑾心真的回去找了巫蛊婆?
可失忆的文瑾心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推开门,陆云弘发现木屋身处树林之内。
“你醒了?”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说的是苗疆语。
木屋的一旁站着一个穿着兽皮衣的女孩,她的脖子上有一条黑蛇。
“你睡了有一个月,终于醒了。”
“一个月?”陆云弘环顾四周,他的眼睛在熟悉探索周围的环境。
没有看到他熟悉的人。
女孩再次说:“瑾在哥哥那里,我带你去?”
女孩将陆云弘带到了聚居的地方,下着小雨,只有闲散的几个人坐在外面,其他的人都去外面打猎采集了。
女孩拍响了其中一扇门,“哥哥!瑾!那个男人醒了!”
门被打开,陆云弘看见文瑾心头上带着虎皮帽子,同样穿着兽皮衣卧在草席上,腿上放着书。
她的对面是一个大大咧咧光着膀子的男人。
陆云弘眼皮往下压了压,对男人露了一个微笑,坐在了文瑾心的旁边。
文瑾心抬头,陆云弘才发现她的头发竟是全无了。
“阿瑾?你的头发?”
这时女孩有些尴尬地笑道:“是、是我......”
她挠了挠头,“我,我的朵朵带了个果子回来,就吃了嘛,它带着果汁爬到瑾的头上去玩,就......把瑾的头发腐蚀掉了。”
“......”
“我觉得还好,没有头发方便了许多。”
女孩龇了下牙齿,她上前拉住哥哥的肩膀,说的是另一种语言,“哥哥,我们走吧!”
门被阖上。
“她说我睡了一月,你就在这里呆了一月吗?”
“嗯,这里的祭司救了我们,我身上也有伤,就在这里呆着了。”文瑾心将书册合上,书册的标题还是用另一种语言写的。
她方才已将书翻到一半,这说明,文瑾心在这里已经学习了新的语言,认识了新的人。
她失去了过去,会不会因为这些新的人和事而选择停留在这里?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这里是......蝎族?”
按照他当时剩下的时间,在苗疆内,一个时辰能够找到的治疗他的医师,这里最有可能是蝎族。
“他是这里的首领,这里确实是蝎族。”
“你用什么跟他们交换了?”蝎族不会无缘无故帮助外来者,特别是当时先皇还向西南瘴林发起过试探性的进攻,就算后面和解了,蝎族想必也是排斥外来者的。
陆云弘眼光瞥过文瑾心光秃秃的额头,他心知,绝不是果汁腐蚀那么简单,可既然女孩这么说,文瑾心也没有反驳,他便也不问。
他总会知道。
“蛊虫害怕我的血,我给了他们一些血。”
“是因为我?……抱歉。”陆云弘细细扫过文瑾心可见的皮肤,手指蜷缩了下。
文瑾心摇头,“你替我挡了两针,我找他们救你是应该的。”
“离开了无名村,你要留在这里吗?”陆云弘低声问。
他怕文瑾心回答他说:是的。
没想到文瑾心竟直接说:“不,我在等你醒过来。”
陆云弘一怔。
“既然你与我有婚约,那你是否知道我为何会来无名村?泽京与此地想来相隔甚远。”文瑾心慢悠悠地说。
陆云弘听她的语调,便知道她是要秋后算账。
“我知道。”陆云弘将自她爷爷中毒后,一件件发生的事情都说给她听。
“那个给你爷爷下毒的人在苗疆内,所以你才会来这里。”
文瑾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话锋一转,“你刚才说这个人有徒弟,他的徒弟们可还安好?”
陆云弘离京前只布了局,却并无动作,他本想等文瑾心回来,或是找到她,问她该怎么解决,可现在人都失忆了。
如果不出意料,他们还安好。
既然陆云弘醒了,能正常动作,文瑾心要去找人秋后算账,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那个脖子上有条蛇的女孩十分舍不得文瑾心,凑上去给了文瑾心一个大大的拥抱。
“瑾——我会想你的,哥哥也是,对吧?”
“谢谢你,雨,我也会想你的。”文瑾心蹲下摸了摸雨的头,雨的目光跟她相撞,随后滴溜溜地转向陆云弘的方位,文瑾心浅笑,又揉了下她的头。
“谢谢你,雾,帮我谢谢雅婆婆,如果还有机会,我会来拜访她。”
“她让我跟你说再见,还有,这是外面雾林的解毒药,他可能用得上。”
“好,再见。”
文瑾心笑着也跟雾拥抱了一下。
让陆云弘看了好一会。
“怎么?”文瑾心将药放到他的手上。
“我在想,我死里逃生,是否也该庆祝一番。”陆云弘伸展了下手臂,这是他也要抱一下的意思。
文瑾心笑:“我想,我头上没有头发,扮作尼姑还挺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