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朝气和 第2章 道歉

他们直接打车到医院急诊部。徐铭全程搀扶着男人进医院，要去窗口挂号时，他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不客气地吩咐：“你去挂号。”

她没吭声，准备接过手机，却被男人冰冷的声音打断，“徐铭，你去。”

徐铭诧异地指着自己的脸，表情很夸张，仿佛在说：哥，打你的人不是我！

游朝和也投去疑惑的目光。

徐铭即使再无语，还是乖乖听他哥的话，清俊的脸冲她一皱，“你把我哥扶好。”

她收起目光，双手托起精瘦的手臂。

医院里冷气十足，她的胳膊上隐隐起一层鸡皮疙瘩，而身旁的男人身上意外发烫，掌心触及之处渐渐溢出薄汗。

游朝和手有点酸，说：“我们去那边坐会儿吧。”

男人淡淡地嗯一声。

二人并肩而坐，于新暮侧眸望去，她的白色裙角贴在他的黑色裤子边缘，他心里起一阵涟漪，倏然问：“你一个女孩子，在巷子里跟两个男生单挑，不害怕？”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有些低沉又有些清亮。

游朝和扭头，怔怔看他，忽而扬起笑，不以为然道：“一群小孩而已，我还是能对付的。”

“万一受伤怎么办？”他垂眸，清澈的黑眸倒映她的脸。

她眨巴一下眼睫，双脚动一下，那一抹白色离开他。

“不会，我对自己有信心。”她笑意未止。

而后，她好奇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后面，路过？”

男人收起目光，轻叹口气，“路过的时候以为你被欺负了，想帮你。没想到……”

他承认，无意中看到她的那一刻，确实慌了神。

不敢相信真的是她，又担心她会受伤。

“没想到被我打了一拳。”游朝和抿嘴一笑。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她再次扭头，瞳眸生动真诚。

男人淡淡地嘴角抿出一丝笑，温柔道：“不客气。”

九年前初次遇见她时，就在一个巷子，没想到经年未见，又一次在巷子里见到她。

虽然她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稚嫩的小女孩，但唬人的方式依然信手拈来。

当年自称是他“妹妹”，这次是“学校老师”。

小姑娘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机灵。

徐铭回来后，把乱七八糟的单据塞到她手里，他则扶着男人走在前面。

游朝和拿挂号单时看到了男人的信息，他叫于新暮，比她年长六岁，他那张脸白白净净的，皮肤像冬天的白雪，除了气质冷冰冰的略显成熟以外，怎么看也不像比她大六岁的样子。

不多时，他们进入专业医师的科室。

于新暮脸色煞白，眉头紧皱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发出倒吸凉气的疼痛声。

游朝和逐渐紧张起来，担心自己真的把这个陌生人的骨头给打断了。

询问伤情后，医生掀起于新暮的T恤。

游朝和立即转过头回避，尴尬的场面让她耳尖微微泛红。

“胸口红肿了一大片，怎么搞得？”医生问。

“她打的！” 徐铭愤愤地指着游朝和。

“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力气这么大？”

游朝和扯着嘴角，转过身，一脸歉意地说：“不是故意的。”

随后，眼神瞟到于新暮的胸口，白皙的皮肤上确实红了一大片。

徐铭细心地用手撑着于新暮的后背，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像是在照顾一个病人。

于新暮确实像一个病人。

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额前的刘海微微遮住阴郁的双眼，脸颊骨骼分明，裸露的手臂肤色苍白，白得像雪。

有种营养不良的病态美。

“小情侣之间吵架归吵架，不要动手打架啊！”

医生一边查看伤势，一边和蔼地说。

游朝和的耳朵彻底红了，脸颊泛起红晕，瞪大双眼，忙不迭地摆手否认：“我跟他不是情侣。”

“行了，没什么大事，抹点药就行。”

医生睨她一眼，压根不听解释。

徐铭急了，问：“医生要不要去拍个片子，我哥疼得厉害，骨头没断吧？”

医生敲着键盘开药，摇头道：“没大问题，就是表皮红肿。”

徐铭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问：“哥，你还难受吗？”

“还好。”于新暮手臂搭在椅子上，像没事人一样摇头。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游朝和顿时松口气。

三人乘电梯下楼，去一楼药房，徐铭扭头看她，下巴一抬示意道：“你去拿药。”

“你去。”于新暮冷声命令道。

徐铭委屈地撇嘴，心想哥今天怎么回事，平时对异性拒之千里之外，今天怎么怜香惜玉起来了。

他从游朝和手中抽出药单，摇晃着后脑勺地黄头发，转身去对应药房排队。

游朝和扶着于新暮坐在黄色椅子上，看着他搭在腿上的修长手指，说道：“于先生，后续你把休养费和看病费发给我，我一并转给你。”

“嗯，我正有此意。”于新暮手抄兜里，手机刚掏出来，游朝和的手机响起来，他默默地把手机捏在手心。

游朝和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要接个电话，随后她滑动接听键，对面立即传来一道清润的女声：“是叫游朝和吗？”

她坐直，回道：“嗯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是××艺术疗愈中心的，今天的面试你不来了吧？”

游朝和恍然地抬腕看时间，都已经九点半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连忙道歉：“抱歉，我半路上有事耽搁，不能去面试了。”

那边哦一声，翻着纸张哗哗响，旋即说：“你要是来不了应该提前跟我们说的呀，害得我们白白等很久。”

“事情突发紧急，忘记这茬事了，实在抱歉啊。”她脸上堆着笑。

挂断电话后，游朝和痛惜地往后一靠，白白地损失一份就业机会。

旁边的人察觉到异样，挑起眉问：“在找工作？”

她捣鼓脑袋，“嗯，今天本来是有一场面试的。”

于新暮捏着手机转动，状似了然地说：“这样啊，是我的问题。”

“是我太鲁莽，不小心打到你。”她无奈道。

他浅笑，撇头侧眸注视着她，“你在找什么工作？”

“和书法相关的工作。”她没具体透露。

他的手指搭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停顿片刻，他说：“我认识一个医院的主任，听他在招一个书法疗愈助理，你有没有兴趣。”

闻言，游朝和腾地坐直，刚才的灰头丧气一扫而光，杏眸亮晶晶的，问道：“真的！您有联系方式吗？”

于新暮弯唇，翻起发烫的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亮在她面前，说：“你加我微信，我发给你。”

游朝和想都没想就扫上二维码，备注好名字后，成功加上。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Y字母。

“每天都很有朝气。”他低头看她的微信昵称，笑着说：“很有意思的名字。”

游朝和憨笑，一心只想着他嘴里的工作，哪还能想到其他层面。

徐铭取药回来，见他哥笑得春心荡漾的模样，不禁讶异的很，他狐疑地走到二人面前，板着脸对游朝和说：“药取好了，你得送我哥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她站起来忙不迭地说：“我打车送你们回去。”

于新暮坐在那没说话，任由徐铭发挥。

早上，他让司机顺便送徐铭去公司，而在巷子口边上等红绿灯间隙，扭头间看到巷子里那张熟悉的侧脸，慌忙之中让司机停到路边，由于那个地段不能停车，便让徐铭一同下车，吩咐司机先行离开。

这才会被游朝和不小心打伤。

为此，徐铭在来医院的路上抱怨一路，说就不应该下车去巷子里，白白挨了这么一顿打。

可于新暮觉得，一点都没有白挨。

这一天和游朝和的相处，已经超过前面九年的相处时间，他甚至开始期待更多的。

*

游朝和问他们住哪里，徐铭懒散回道：“玉锦别苑九栋。”

她诧异地张了张嘴，想了想自家的栋号，才反应过来他们住在她家隔壁。

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没有声张，低头输入终点名称。

于新暮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将她眼底的惊讶和沉默都尽收眼底。

打到车后，看于新暮和徐铭打算坐后排，于是她打开副驾车门。

然而，当于新暮坐进去后，徐铭正要绕到另一边车门，他哥却命令道：“徐铭，你坐前面去。”

“啊？”徐铭顿下，扬眉道：“哥，我坐后面方面照顾你。”

“我没事，不需要照顾。”于新暮瞥向窗外看他，眼神一挑，示意让他去前面，

“好吧。”徐铭泄气。

哥今天怎么跟变了人似的，事儿这么多。

游朝和以为这是他们兄弟俩的相处风格，没去插话，跟徐铭一样听从于新暮的话，自顾自地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接近中午的阳光正烈，出租车窗户上的黑色玻璃纸接近透明，烈阳肆无忌惮地照在游朝和的裙摆上，即使有车内有冷气，也挡不住阳光的热意。

她下意识整理裙摆，意图拂去表面的热度。

于新暮敛眸，瞥到她细长的拇指，阳光在上面来回跳跃。

“往我这边坐坐。”他轻声道。

话一出，前面的徐铭警觉地往后瞥。

游朝和了然他的意图，连忙摆手，“不用，一会儿就到了。”

话是这么说，但身体还是不经意地往他那边挪一点，差不多将近中间的位置，不至于那么晒人。

于新暮看她白色裙摆近在咫尺，和他的衣服边缘只相差一手之隔，他俩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脸色变得柔和。

“你小心点啊，别一不小心碰到我哥的伤口。”徐铭指着她，警告道

游朝和白他一眼，他哥伤口在胸口，她怎么碰也不会碰到他…那吧。

更何况，中间隔那么大空隙呢。

她扭头瞥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安全距离。

终于熬到终点，游朝和让司机等她一会，下车和兄弟俩告别，说有什么问题随时微信联系。

于新暮挥手，说：“微信上联系。”

在这九年里，他想过无数次重逢场景，却没想到会再次在巷子里相遇。

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游朝和回到朝阳花园，父母正在厨房做饭，她垂头丧气地躺坐在沙发上，重重叹口气。

今天也太倒霉了。

没找到工作不说，还不小心把人给打伤了。

游钧端着一盘菜走过来，和蔼地问：“朝气，找工作累了吧，快去洗手吃饭。”

“好。”游朝和打起精神，洗完手去厨房帮忙。

中午十二点，一家三口准时在餐桌前吃饭，汪雨霖给她碗里夹一块糖醋排骨，试探问：“怎么了，今天不顺利？”

她苦涩一笑，坦言道：“起止是不顺利，连面试的门都没踏进去。”

旋即她把上午的遭遇用语言大肆渲染一遍，游钧和汪雨霖夫妇听得心惊胆颤。

“其实那人没那么严重，就伤口表皮红了些。”她安慰道。

“那就好，你讲的我都吓死了。”汪雨霖拍胸口，点她额头道：“在外面多注意，别那么鲁莽。”

“我知道啦。”游朝和扶额，她双手一摆，“只可惜我的面试——就这样泡汤了。”

游钧不甚在意，“这都是小事，找工作的事不用着急，你要实在找不到我跟你爸就入股你的工作室。”

游朝和连忙放下筷子，否决道：“那可不行，你们的钱还是攒着养老吧。”

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文科教授，在大学里工作这么多年，每年拿着死工资，偶尔好几年才有出书的版权费，连申请社科基金都是几年课题轮流来，这才保住家里的小康以上的生活，她可不想若是创业失败，一不小心让他们倾家荡产。

“朝气，你大展宏图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那么心急，就算找不到合适的，你继续经营你的书法博主也很好啊。”汪雨霖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的视频和产品都做得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你，我们啊都支持你把本领都施展在自己喜欢的领域。”

游朝和心里暖洋洋的，阴云一扫而空，捡起自信道：“嗯，谢谢妈妈，我会努力的。”

趁游钧没开口讨要，她提前开腔，一脸粲然：“还有谢谢爸爸。”

游钧举起筷子点她，笑道：“你这个机灵鬼。”

重修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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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