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灿 第8章 替罚

待丁灿站稳脚步的刹那，她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与池屠过去的种种，而也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让她明白，无论如何，都要更加清醒的面对池屠。

想来，她抬手摸了一下耳垂处多出的耳坠，自言自语道：“丁灿，你可千万不能被那家伙的花言巧语所蛊惑，他可是要害你的人，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产生他是好人的错觉，九幽之苦，不能忘记，不能原谅。”说着，她放下手，抛开对过去的回忆，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刚迈出一步，突然一声“阿灿”从桥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紧接着，就在丁灿恍惚之间，清晨来找过她的青衣女子从桥上跑了下来，她打眼看去，瞬间被青衣女子气势汹汹的架势，吓得驻足在了原地。

她心想，“不会吧？她听见...”

“阿灿，是不是你？”青衣女子厉声打断下丁灿的想法，直冲到了丁灿的面前。

此时，丁灿看的是一头雾水，“我怎么了？”她小心试探，看女子是否看见池屠了？

青衣女子气愤，“你偷了木灵珠，是吗？”她紧紧怒视住了丁灿。

又是木灵珠？

丁灿从早到现在，也算是受够了别人对她的猜疑，每次他们提这话，她的脑海中就会闪现出阿灿赴死的画面。

就是这样，她很不喜欢被人这样质问。

于是，她倒吸一口气道：“在真相揭露之前，随你怎么说。”

她懒得解释。

“随我怎么说？阿灿，你还真是仗着有阿轩在..”

“你知道阿轩没死？”丁灿猛然想起了青衣女子今早找她的目的。

青衣女子没想到丁灿会突然扭转话题，眼神闪躲了一下，道：“我说什么，你说什么呢？你..别想仗着阿轩逃脱罪行。”

“...”

丁灿直勾勾地盯住了青衣女子的脸，接着在一阵沉默之下，想起，此女名叫文丘，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和叶桑一样，仰慕着黎暮轩。不过与叶桑不同的是，她一直都将自己对黎暮轩的感情藏在了心里，对阿灿也不错。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阿灿才察觉到了她对黎暮轩的感情，有好几次，阿灿都想为了她而放弃黎暮轩，但是每次她都不承认。

渐渐的，阿灿也就将那个想法收了回去。

现在想来，丁灿忽然发现阿灿对黎暮轩虽然也很喜欢，但是比起她们二人对黎暮轩的感情，却有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倒是想不出来。

无奈之下，她牢牢盯住了文丘的脸。

同时，文丘被丁灿盯得越发不自在起来，“你看我干什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啊？”

“有些事情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妄下结论，至于我有没有依仗着阿轩的关系逃脱罪行，他应该比你们都清楚，”丁灿说，讨厌文丘冤枉自己的态度，一脸严肃，“况且，你在我的眼里也不算是实诚的人。”

文丘气愤道：“我怎么不实诚了？”

“你明明知道阿轩没死，那时却来假惺惺的跟我说一切后事你们来操办，不仅如此，我那房间里的白布也是你们所为吧？”丁灿故意问道。她想趁机确定叶澜的问题，故意这样。

果不其然，文丘在听丁灿道完这话后，一下子急了，“阿轩的事情帝尊一直都是保密的，我是看你房里挂满了白布，所以才以为..”她说，声音一下子哽咽了，“你真不愧是凡女，心思就是重，阿轩对你那么好，你却用这种手段害他，他死了，你就那么高兴。”

“我怎么高兴了？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教你啊。”丁灿冷冷道。

文丘从未见过丁灿这样强势的一面，乍一看，她有些恍惚，但她在一想，还是急了，“不用你教我说话，你要是不想嫁给阿轩就早说，何必在大婚之日闹出这事儿，现在好了，阿轩成了整个天庭的笑话，你可好，却还在这里安安生生的逛园子，你的良心还真是被狗吃了。”

说了半天，丁灿对这文丘算是彻底没了好感。

同时，她恍然大悟，原来曾经文丘对阿灿的好，全都是因为黎暮轩的关系。

对此，她是越发心疼起阿灿来，一次勇敢，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冷笑一声，她是懒得在跟文丘废话了，于是直接上步绕过文丘，朝着玉桥的另一端走去。

文丘一愣，急忙转过身喊道：“阿灿，你给我站住。”

闻言，丁灿知道，就算自己继续前进，文丘也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她真追上来，自己调查叶澜的计划就真的要破灭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驻足，逆身看向满面怒容的文丘，开门见山道：“我理解你喜欢阿轩的心情，但是这也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如果你是来这里没事儿找事儿的...”

“帝尊要仗责阿轩。”文丘突然打断道。

仗责？

听着如此刺耳的惩罚，丁灿忍不住低垂下了眼帘。紧接着，那段令她头皮发麻的记忆瞬间冲进她的脑海，千根棍棒重击魂体，魂气随之消散，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回荡在九幽的空中，腐朽之气、焦糊之气过后，便是魂飞烟灭。

这样的案例，她见过很多很多很多，最终都是无一鬼幸免。

所以听文丘突然这么一说，她在想黎暮轩的身体状况，急了，“为什么？”

文丘道：“还不是因为你，帝尊认为魔界入侵，是因为你的关系，但是阿轩偏要替你说话，帝尊一气之下，下了这等命令。”

“那你怎么不早说，快带路。”丁灿说着，指了一下文丘来时的方向。

文丘嘟嘟哝哝道：“看见你我就来气，阿轩对你那么好，你却还要出卖..”

“能不能别废话了。”丁灿厉声打断。

文丘一听，当即收回后话，转身带路。

丁灿抛开计划，快速跟上了文丘的步伐。

须臾，丁灿跟着文丘来到了金霄殿外，打眼看去，殿外竟站满了仙家，因为他们的关系，丁灿根本看不见最前面的情况，但想到自己现在在天庭的风评，她还是犹豫了。

就在这时，前方欲要穿过他们的文丘突然转身看向站在原地发愣的丁灿，生气道：“阿灿，”她说，迅速来到了丁灿的面前，“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来。”

“我..”吐出一字，丁灿恍然大悟，自己这等身份怎么可能制止下帝尊的命令，再者，既然帝尊是因为她而惩罚的阿轩，那她现在在帝尊的眼里，岂不是那眼中钉，肉中刺。想着这些，她在看文丘这一脸焦急的表情，立刻顿悟道：“你是想让我揽下一切责任，所以..”

“阿轩是因你而受的责罚，你不应该替他吗？”

没错，按道理来说，丁灿确实该替黎暮轩承受这些，而按照阿灿的性格，阿灿也肯定不会让黎暮轩受这样的惩罚，也肯定会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的替他承受一切。

可，她是丁灿，不是阿灿，在九幽，她之所以那么拼命的挖宝贝讨好小鬼军，说是为了离开，其实还是为了免受这样的惩罚，而现在文丘却让她直面。况且，她现在拥有的可是肉身，要是那一丈下来，她非得疼死不可。

当然，丁灿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毕竟黎暮轩是帝尊心爱的儿子，这下手的力道也肯定不会太重，要是换做她，可就不一定了。

想来，她直言道：“我如果过去，就是给阿轩徒增麻烦。”

“你话说的可真够漂亮的。”

叶桑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那些个面色凝重的仙家也都在叶桑的一句言语之下，纷纷转过身来看向了丁灿这边。

丁灿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想道：“难道我真的要替黎暮轩承受下这一切不成？”想完，她顺着人群的缝隙，无意间看见了背对着他们跪在殿外，脱去盔甲，半披长发的黎暮轩，看着他，她在想昨日他吩咐叶澜给她疗伤的点滴，心底一沉，突然发觉自己那样的想法，确实没良心。

尤其现在在看众仙们那一张张凶神恶煞，集满愤怒的脸。她犹豫着犹豫着，还是改变了想法，不就是替黎暮轩接受仗责吗，反正他有仙丹，我也死不了。想着，她看向停在自己面前，欲要继续嘲讽她的叶桑，有意道：“让开。”

“你..”叶桑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丁灿这样的命令，瞪大了眼睛。

对于叶桑，丁灿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相反，她对叶桑倒是充满了仇恨，今日之事，她也定不会忘记。但是危急关头，她也便懒得跟叶桑计较，又说了声：“让开。”

文丘见丁灿愿意上前去替黎暮轩承受一切，忙道：“叶桑，让一下。”她走到了丁灿的身旁。

然而，叶桑没想到文丘会替丁灿说话，眼中明显多出了几分诧异，既而就在她要质问文丘之时，丁灿突然伸手一把推开她，直接抬步朝着黎暮轩那边走了去。

叶桑被丁灿这一推，脚下立刻失去平衡，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喊道：“阿灿，你疯了。”她扭脸看向了丁灿潇洒离去的背影。

众仙似乎并不在乎叶桑的喊话，一一将视线转移到了丁灿的身上，与此同时，也都纷纷给她让开了道路。

文丘见状，迅速上前拽住了叶桑的胳膊，“她是去替阿轩承受惩罚的，你少说一句。”

果然，叶桑在听文丘说出这话的刹那，眼前一亮，露出笑脸，“真的？”

“态度都那么明确了，你要是在喊，被阿轩听见，就麻烦了。”

“没事，帝尊给那边设了结界，外界的声音，他一点儿也听不见。”叶桑信誓旦旦道。

文丘惊讶，“什么意思？”

“这些仙家刚刚都在替阿轩求情，帝尊听烦了，就设下了结界，不过说来，你时辰赶的倒是可以，还有一刻钟才开始呢，这下好了，阿轩不用受罚了。”叶桑笑嘻嘻道。

文丘应了声：“是啊。”然后打眼看向停步在结界外的丁灿，眼底一沉。

那边。

丁灿驻足在原地，一边看了看眼前的结界，一边又各看了一眼站在黎暮轩两边，拿着棍棒的天兵，心想，“这结界的威力肯定很大吧，我该怎么..”想到一半，她眼珠一转，试图用指尖抵住了结界，“咦，没感觉...”想到一半，突然一股电流呲溜一下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在这等酥麻之感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两下，然后急忙收回手，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众仙见状，一一开口。

“你这样是没用的。”

“那边已经设了结界，你就别假好心了。”

“是啊，干脆就认罪吧，只有认罪了，武神才可免于受罪。”

“认罪吧，认罪吧。”

“阿灿，这天庭之上，本就无儿女之情之说，武神已经为你破了百年的戒了，你要是在依仗着他为非作歹，又有何意义？”

“认罪吧，只有认罪，武神才不至于这么痛苦，你也不想看他失去一切，对吧。”

听着众仙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丁灿是彻底明白文丘找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了？说是替罚，实则就是让她来认罪的。但她怎么可能认罪，没有做过的事情，她凭什么承认？

四百年前，她因为妥协，成了池屠的替死鬼。

四百年后，她要是在因为为妥协遭受惩罚，那她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而比起认罪，她宁可替黎暮轩受罚，最起码，伤了可以治愈，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仅如此，万一在入那九幽，又该如何是好？

想来，她当即无视过身后那些个七嘴八舌的仙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冒着青烟的掌心，心想，“去吧，反正也死不了。”想着，她深呼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朝着那结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起来。

众仙见丁灿如此反应，面露惊愕，纷纷闭上了嘴。

半晌。

金霄殿外就只剩下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丁灿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依旧再用力拍打着结界。

就在这时，穿着玄色袍服的帝尊出现在了丁灿模糊的视线内，打眼看去，帝尊和她想象的一样，是那么的威严，那么的可怕，让她完全失去了直视他双眼的勇气，可是为了保命..她又怎能懦弱，吞咽喉咙，她抬起手就在要继续拍打之时，结界消失了。

旋即，她带着空白的脑子，直接扑向地面。

可能是因为结界的关系，这一次落地，丁灿竟然没有丝毫感觉，随即她顶着蓬乱的焦发，硬撑起身体，跪爬到了黎暮轩的身后。这时，黎暮轩已经开始用力挣扎起身上的捆仙绳来，奈何..却没有半点儿用处。

这一幕，丁灿也都尽收眼底，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跟黎暮轩对话的时候，于是她无视过黎暮轩，抬头便看向了站在殿外的帝尊，试着张了张嘴，说道：“帝尊，仙奴愿意替黎暮轩受罚。”她说，在肌肉记忆的影响下，迅速拱手。

黎暮轩一听，立刻急了，“阿灿，你疯了。”

听着黎暮轩的喊话，丁灿的心猛地朝上一提，可想到这些想要治她于死地的神仙，她又怎能认怂。

她继续道：“帝尊，仙奴愿意替武神天尊受罚。”

“阿灿！”黎暮轩又喊了一声，随即在捆仙绳的捆束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丁灿无动于衷，继续等待帝尊的回应。

不料，帝尊却笑了。

丁灿一愣，心想，“这帝尊..笑什么？我..”她看帝尊一笑，整个人都懵了，随即她低头朝着自己的身上一看，继续想，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想着，她瞬间意识到，莫非帝尊看出了什么？

既然如此，她必须更诚心一些才行，“帝尊，仙奴愿意..”

“阿灿，昨日之事，还有偷盗木灵珠一事，是不是你一人所为？”帝尊突然打断下丁灿的话，然后一个闪身，直接来到了黎暮轩的身侧。

黎暮轩无法动弹，抬头看向帝尊，正要开口，丁灿抢先一步，道：“帝尊，您是这五界之尊，五界之君，若不是也喜听闻谣言不成？”

帝尊道：“谣言说多了，也就成真了，倘若不是你，还会是谁？”

丁灿道：“仙奴要是知道，也就不用跪在这里为自己澄清了，当然，”她想众仙对她的逼迫，心底一沉，头脑一热道：“仙奴倒是可以找出内奸。”

“阿灿。”黎暮轩没想到丁灿会这么大胆，着实吃了一惊。

帝尊笑了。

丁灿不知帝尊是何意？但是看他这一笑，她这心里倒是有了忐忑，随之双手也开始不自觉的哆嗦起来。随即为了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怯懦，她急忙用右手覆盖住了左手，道：“仙奴..”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若是没有找到，这仗责之刑，就由你受。”帝尊说着，朝着黎暮轩一看，黎暮轩身上的捆仙绳瞬间断开了，随即他冷冷道：“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未来帝尊。”说完，他转身便消失了。

对于帝尊的话，黎暮轩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反倒丁灿这不要命的行为，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愤意，“我说的话，你当真都当做耳旁风了。”

与此同时，丁灿直接瘫坐在了原地，黎暮轩的话，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抚住胸口，她越想越觉得后怕。

然而，那些众仙以为丁灿会受到惩罚，现在这一看，瞬间唏嘘声一片，接着也都纷纷散开了。

叶桑气的直跺脚，不过为了不让黎暮轩看出自己的险恶，她转身便带着仙婢离开了。

至于文丘，倒是没有叶桑那么生气，而是直接来到了丁灿和黎暮轩的身前，黎暮轩站起身，向丁灿伸来了手，“起来。”

闻言，丁灿猛地回过神来，仰脸朝着黎暮轩一看，心想，“还是算了，省的文丘误会。”想着，她无视过文丘和黎暮轩，单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文丘问：“阿轩，你没事吧？”

丁灿听着文丘对黎暮轩的关心，然后在想文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瞬间失去了与文丘站在一起的心情，二话不说，直接转过了身。不料就在她要离开之时，一名穿着白色衣袍，长相清秀的男子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她打眼一看，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叶澜’的名字。

随即在短暂的追忆下，她紧紧盯住了叶澜那双与叶桑一样的丹凤眼，念叨了声：“叶澜。”

叶澜自顾自道：“你以为你的阴谋得逞了？哼，你觉得帝尊会只给你那么小的处罚吗？天真。”

在来这里之前，丁灿一直以为那些谣言不过就是谣言，毫无杀伤力。谁成想，短短一夜之间，阿灿竟成了人人喊打、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不仅如此，要她命的仙家也不在少数。

当然，她怎会不知帝尊的真实想法，但是这话从叶澜嘴里说出来，味道也就不一样了。攥紧拳头，她轻蔑一笑，“这些话，不用你告诉我。”她说，眼神一定，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叶澜的衣襟，随即有意将叶澜拉向自己，冷冷道：“别忘了，你与我的约定，记得准备好你和你妹妹的膝盖吧。”

“你...”

“记住了，我不是吃素的。”

“阿灿。”黎暮轩从未见过阿灿这样一面，如此看来，他有些惊讶。

闻言，丁灿自知不能在黎暮轩面前暴露本性，于是一把推开叶澜，扭脸看向来到自己身旁的黎暮轩，正要说话，黎暮轩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叶澜的脸上：“你要是在欺负阿灿，我跟你没完。”他说，顺手将丁灿拉到了自己身前，接着还没等丁灿反应过来，他便直接弯身将她打横抱起，道：“我带你回去。”说完，他无视过他们便走了。

丁灿在被黎暮轩抱起的瞬间，直接呆住了。

叶澜身体一怔，一脸不服气地看了一眼黎暮轩的背影，嘀咕道：“那阿灿果然有问题。”

“别说有没有问题了，阿灿也确实是在豁出性命替阿轩承受那一切，这一天还没完，她的伤就已经布满了全身，这放在谁身上，谁能受得了。”文丘说完，眼中闪过愧疚。

叶澜没想到文丘会替丁灿说话，当即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可奈何事实如此，他也就只有生闷气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