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醒来成为万人迷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毁掉蝴蝶的从来不是它扑向的火焰，而是它本能里的趋光性。

津岛修治深谙这个道理。

但这不能避免他在第一次见到那只奋不顾身、扑向火焰的飞蛾时所产生“看啊，这种依靠本能驱使的生物多么可悲啊”的想法。

而对于那些年幼的，亲眼看着亲人死在眼前的孩子来说，突然出现的，说带他们走，给他们一个新的“家”的横山，是火焰，是光。

那只眼传导来的不悦的窥视感在白日里尤为明显，和枝产生了要不要毁掉它的想法。

他盯着地板上的地毯，若有所思。

“是某种异能力吧……”联想到之前津岛修治所言的他毁掉了“耳”，这是个很容易就被推测出的结论。

人间失格。

能够抹消异能的……异能力。

“和君的能力……更像是，某种诅咒什么的呢，这种绝对治愈的能力……简直无视规则呢。”津岛修治仰面躺在木板床上，他的视线投向的是什么都没有的墙面。

“其实，并不是治愈的能力。”和枝自己也不知道他贫瘠的语言能力能怎么形容他的能力，即使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不过如果你这样理解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轻飘飘的揭过。

津岛修治爬下了床，他轻飘飘的走到门前，紧接着，他视若无人的从被下了禁制的门穿过。

站在门、那层透明的薄膜的另一头，津岛修治向他伸出了手。

“我接你过来。”

他的语气平淡。

隔着不过一步的距离，和枝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搭上了他的手。

人间失格的白光轻易的冲破、吞噬了禁制。

走廊依然是那么安静。

画作，雕像，这些本该归类于艺术的装饰物在这样略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过道中更像是一种气氛的烘托物。

这一次，墙上多出了一幅画。

和枝一眼便看出，那张新被挂上的画里画着的主要人物是他。

是的，主要。

在他的身后，还存在着另一个虚影。

与他相仿，与他如出同源。

背景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他是谁？”

津岛修治仰着头看着那副画。

“按照你们的说法……他是我的兄长。”

和枝倒也没想隐瞒什么。

津岛修治倒是绕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欸……没有父母却有兄长？”

“确切来说，他是我降临于世第一眼见到的存在……他和我的力量同出一处，我们是同源。”和枝用一种带着些许落寞的语气描述着。

不过……这画果然也是某种异能力。

能够描绘出人的本源之类的吗？

忽然有点想见见这种异能力的持有者。

和枝其实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异能力体系，但他隐约察觉到这样的能力应该是只有稀少的人才拥有的。

和枝那种微妙的，暧昧的语气让津岛修治自心底升起灼烧感。

像是将他的心脏掏出放在蜡烛上灼烧一般的感觉。

不痛，不，是痛的。

但并不致命。

真是……太奇怪了。

他这么想着。

和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晦暗的神色，只是按照他的描述以及昨天他来到这里的记忆向前自顾自的走着。

他摸索着打开了链接大厅的开关。

不似昨晚，大厅此时并没有人，透过玻璃花窗有光投入，和枝眯了眯眼睛。走廊和这相比还是要暗许多。

“接下来就交给我咯——”津岛修治蹦跳着走向了楼梯口，他似乎对这里无比熟悉。

地下室的门朝他们敞开。

和枝是个行动派，他一言不发的便先钻了进去。

津岛修治并没有追上，只是站在大厅里看着他的背影，那双鸢色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心脏的位置上，略略蜷缩起手指。

此时从大厅右侧最里的拐角房间走出一个人。

正是昨晚横山夫人身侧的女佣。

她一见到津岛修治就张了张嘴，还未发声便在后者噤声的动作下行了礼退后。

……

和枝顺着楼梯一路下走，从开始的寂静到逐渐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听得出，那些若隐若现的声音的声线都很稚嫩……像是小孩子。

他毫不犹豫的推开了离他最近的那扇门。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到几乎睁不开眼睛的深灰色雾气，或许说雾气不太贴切，用某种毒来形容更准确。

无形的毒接触到他的露出的皮肤，顷刻间便蚕食了表面，成了**一般的灰色。

他没有在意，也没急于治疗。

等雾气因为开门的缘故稍稍散去了些，他才看清眼前之前若隐若现的模糊影子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他们有着如出一辙的外貌。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头发颜色要深一些，是灼烧过后大地的颜色。

此时深发的那个捧着一手的彩色药丸，另一个孩子正像是吃糖果那样，将药丸抵在唇边，然后置入嘴中。

他们仿佛没有察觉到和枝在靠近一般。

用清脆的、刻意压低的声音交谈着。

“哥哥，很快我就能变的更优秀了吧！”正在吞咽“糖果”的孩子仰着脸，露出一个浓到化不开的笑容。

“当然。”这样天真的提问换来的是一声肯定的话语。

“那个……这个糖果，甜吗？”

不知何时凑近的和枝，努力扯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询问。

但双胞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着断断续续的交谈。

“才能是会随着我们的长大一起长大的吧——”

“欸……可是妈妈说她只喜欢小小的孩子。”

“唔……真想为了妈妈，再也不长大呢。”

和枝试图搭话，但并没有任何的效果。

他们听不到他的话……像是只活在彼此的世界。

“谁？！”

在他准备去看另一间房间的时候，横山的声音响起。

“是我。”

灰发的小少年站在深灰色的雾气之中，双眸无视那些遮盖视线的雾气，直直的看向门口的横山。

对方依然是一副得体的正装扮相。

“小和枝？”

他的声音鲜明的柔和了下来，但很显然，他看不见和枝，用的是疑问的语调。

在和枝的眼中，对方几乎是无所遁形，他的语气与表情成了鲜明比对，那双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双眸此时正闪烁着慌张和懊悔，还有压抑着的癫狂。

他像是盲人在黑暗中寻声寻找物件一般，顺着和枝刚刚发出的声音走向他。

双胞胎还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那些漂亮的，色彩鲜艳的糖果，每一颗都泛着鸩毒一般的光泽。

“吃不下了……我来喂哥哥吧？”

“当然可以——啊。”

焦土发色的男孩开心的，愉悦的，低着头，张开嘴。

和枝眉头紧皱。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抓住你了小和枝——”横山在和枝分神思考这对双胞胎异像的时刻，悄无声息的，像是突然出现一般抓住了和枝的衣摆。

和枝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不，应该是你被我抓到了。”

他的语气平静又淡漠。

从外表上看，他不过是还没有横山肩膀高的孩子，却有着让对方无法挣脱的力量。

横山被拽的生疼，仿佛钳制他的不是和枝的手，而是某种机械产物。

横山拧着眉头，紧接着喊了一声“——”他的发音像是某种呓语，和枝听不真切。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双胞胎忽然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他们行动了起来。

几乎是眨眼间的速度，原本弥漫着的毒雾呈数倍的增强。

仿佛成了能够钻入每个毛孔的针。

疼痛在一瞬间刺激着大脑，和枝稍微有些吃痛送了松手。

就是在这一瞬间。

横山挣脱束缚，双胞胎靠近了他，仰着头并排站在他的面前，“哥哥，要吃糖吗？”

他们捧着色彩鲜艳的糖果，举着手，像是某种蛊惑般的邀请。

和枝这注意到他们的此时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的不自然，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抹不去的尘灰。

“小和枝……要尝尝那些美味的糖果吗？”横山垂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抓出的痕迹，虽然和枝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却还是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生气。

原本被雾气沾染过的肌肤先是呈现出僵尸一般的灰白色，在再次加深后泛起像是烧伤之后的水泡。

和枝并不是没有痛觉，但他确实也没打算在这里治疗这些伤口。

“药物控制吗？”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紧接着抬眸，直直的透过雾气看向横山，“其实我还蛮感兴趣的。”

“我对药物不怎么了解。”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

横山也随之朝他笑了笑，他仿佛认为只要有了帮助，便可以在雾中无所不能，“你可以尝一尝，那些药物出自一位异能技师之手，原本那些异能技师是为了铸造特殊武器存在的，但武器和药物——不，或者说是毒，都是用于进攻的同源产物。”

“……你知道异能力啊。”和枝依然用平静的口吻询问。

“是——但是我更喜欢用才能称呼，只有少部分人才能拥有的，超乎常人的天赋。”横山这么说着，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拥有才能的人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少部分的人才更合适接管这个世界——像我们这样的蝼蚁，除了忍受这份不公以外，能做什么呢！”

“我们只能被牺牲——”

他的声音喊到后面甚至有些撕心裂肺。

和枝只是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是啊……”

他甚至没有反驳。

更遥远的记忆在他的脑中一幕幕的划过，紧接着，他呢喃般的，吐出几个字节：“那都是……我的错……”

“什么？”

横山的话语一滞。

和枝只是微微垂眸揉了揉面前两个表情动作僵硬的孩子的头。

他的手上已经泛起了无数的水泡，看上去格外的骇人。

连那张不错的脸都泛着灰白，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攻破表层防御。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类才会死去……只不过是我害死了他们。”

和枝的话语稍稍有些断断续续。

“你到底在说什么。”横山计算着时间，他深知这些来自双胞胎的异能力产生的毒雾有多强大，而因为长期的药物控制导致这两个孩子无法从精神上彻底的控制异能力。

才被隔离关押在这里。

他自己也稍微有些扛不住了，但他的身体是经过改造的，肯定要比和枝撑得久——他是这么坚信着。

他还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好素材，准备在极限时间带走和枝。

这么想着，他摸索着口袋，摸出里面的□□。

和枝讲一切尽收眼底，他只是微笑着问面前的双胞胎。

“那些不是糖果呢……真正的糖果至少是甜的。”和枝说着他们两个听不懂也做不出反应的话。

紧接着，他的背后升起一个虚影，像是他，又不像是他。

“是因为我不善战斗才不能保护他们吗？”

他抬起头，那个虚影也随着他的动作缓慢的伸展。

“也是，我在那场战斗中，只战胜了三名……而为我死去的人类，却足足有，四百二十九个。”

虚影凝结，成为了一把虚幻的，半透明的骨头拼合的剑，肋骨合拢做剑柄，完整的被打磨过的腿骨拼接着臂骨，他的身形几乎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靠近横山，那一剑刺向的目标是对方的脚面。

横山反应过来他靠近后马上用□□进攻和枝，但他的表情并非是疼痛震惊这些，而是癫狂着睁大眼，用像是在看什么至宝一样的神情看着眼前逼近的灰发少年。

那一刹那。

和枝的剑锋划开了浓到拨不开的毒雾。

在短暂的清晰间，横山看到了对方灰色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什么都映不出，像是死去一样的眼睛。

□□被骨剑划开。

“啪嗒……”

碎裂的现代科技落在地上，把柄骨剑如和枝所想，刺入了横山的脚面，将他钉在原地。

他松开手。

抬眸对上站在门口的津岛修治。

“诶？原来和君居然是武斗派吗？！”鸢发的小少年睁大眼睛，嘴角却带着笑，用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语气感慨道。

“……”

和枝没有说话。

那些毒雾在津岛修治进来的瞬间便如同潮水般散去。

对方的身影看上去鲜明又灼目。

“我不善战斗。”一剑把人家的异能力都给划开了的和枝如是说道。

津岛修治一脸的“看你演”的表情。

他撇了撇嘴，走到被钉在原地试图拔剑的横山面前。

“喂大叔——”

他喊了一声，甚至还跳了跳挥舞着双手。

挺可爱的——和枝的脑中划过了这么贵想法。

“就这么败下来了，还怎么实现梦想？”

津岛修治恶意满满的勾着嘴角。

横山扭转眼珠看着他，干笑一声，声音却透着几不可闻的讨好，“只要有阿治……梦想迟早会实现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帮你啊。”津岛修治笑眯眯的将手握上那柄骨剑，果不其然没有因为他的人间失格消失。

“是你在坚信……我有着和你一样的看法。”津岛修治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孩童一样呢喃着，“可是啊，我只是说……你所期望的，普通人凌驾于异能力者之上，也不是不可能。”

明明外表还只是个孩子，津岛修治的一言一行却透着抹不去的阴郁和蛊惑，他那双鸢色的眼睛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透着几分剧毒一般抹不开、化不了的鸩红。

有时候和枝也怀疑面前的津岛修治究竟是是个孩子，还只是披着孩童外衣，看透人心的操心师。

“——我才是掌控者，支配者！”横山的表情从刚刚的运筹帷幄在刹那间变的狰狞。

“……好了”

和枝不知何时走到了津岛修治的身侧，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经意间，他抬眸看到了角落安装的摄像头。

漆黑的镜头上划过一行字。

「夺取成功率：百分之七十。」

实际上这样的概率，已经可以尝试夺取了。

这对于任何一个任务者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但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甚至有点想……把传递信息的摄像头彻底摧毁。

“……和君是没听懂吗？”津岛修治的语气和平日截然不同，甚至透着几分冷漠，“这些被夺取美好童年、夺取未来的孩子，这些试验品，背后都有我的操作、我的诱导。”

“即使这样，你也要继续站在这里吗？”

横山的脸上露出一份喜色。

他拔不出那柄骨剑，只能被动的在这里任人宰割。

如果津岛修治站在他身边的话……

“这只是一角。”津岛修治拽起和枝的手，带他走向屋外。

他指着另外的，闭合着门的屋子。

“见过这些，你还有勇气去推开那些门吗？”

他满脸恶意。

和枝只是用略微困惑的眼神望着他。

津岛修治定定的看了他一会。

和刚刚十分潇洒帅气的拔出骨剑的人仿佛不是一个人一样……和枝的脸依然是平时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他的手上还带着毒雾灼伤的痕迹。

津岛修治知道和枝是个很奇怪的存在。

他明明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却总忘记自己身上也有伤……

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是为了某个目标才出现在他面前的。

为什么总要在他面前展现出这样一副模样，一副关心他的、令人作呕的模样。

像津岛闻治那样，将他当成需要讨好的，能够帮助自己的工具不好吗？

“吱呀——”

就在津岛修治与和枝对峙之际，他们右侧的门被从内推开。

走出来的是穿着裙装，美丽优雅的横山夫人。

“哦呀……是你们啊。”

横山夫人的声音柔柔的传来。

“但是现在还没有黄昏哦……”她低低的笑着。

她慢慢的，迈着有些机械的脚步靠近。

“因为太闷了嘛——”津岛修治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总待在屋里很难受的。”

“欸？”

津岛修治乖巧的靠了过去，他仰着迷惑性极强的脸，“偶尔可以任性一下的吧——回去我会乖乖的待在读书室里的啦。”

少年人故作乖巧轻柔的声线像是蜜糖一般。

横山夫人揉了揉他的脑袋。

“要乖乖的呢……”

她看向津岛修治的眼中是和枝无法理解的浓稠情感，却让他难得的感到了背脊发凉的感觉。

“嗯嗯。”

所幸横山夫人没有去去其他房间看的想法，她在和津岛修治聊了几句诡异的话之后又反身进了刚刚的房间。

津岛修治浅浅的送了口气，旋即带着和枝去了地下室最深层的房间。

站在门前，津岛修治一只手放在门把上，用仿佛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问：“对你而言，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他没有扭头看向和枝。

后者微微一怔，旋即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是我来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他用的是疑问句，旋即又摇了摇头，在津岛修治惊愕的眼神下，和枝慢慢的吐露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第一次见的时候，修治看我的眼神太平静了。”

“很早之前，几乎没有人敢直视我，或者是用那种隐秘的，充满**的眼神望着我。”和枝回忆着过去。

“……”

这样的答案是津岛修治从未想过的。

他不再多言，推开了眼前的门。

“这里面的，是有着特别精神类异能力的持有者，既然横山发现了你的不同，就需要他帮忙篡改记忆。”

津岛修治淡淡的说着。

那样美丽的身姿。

由他一个人看到、记住，就够了。

墙角的不知名飞虫扑向透过微光的、狭小极了的缝隙飞去。

屋外是灿烂的、明亮的白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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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