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许黎隔着玻璃远远看见秦月霜紧闭双眼,身上戴着检测仪,心电图还算稳定。
李云帆风尘仆仆赶来,身上衣服来不及换,还是那身短裤汗衫,只在外头套了件卫衣。
江予拉着李云帆站到墙角,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摇了摇头。
李云帆急得不行,刚还好好的人几个小时就到ICU了,这谁受得了。
江予安抚拍拍李云帆手臂,拿出手机打字,递到他眼前。
二十四小时保镖在私立病房昏迷不醒,报道上另外两人同样昏迷,报案人是宋羽年,在警察局做笔录,许黎舅舅马上来。
[她正烦着呢,一方面是舅舅,还有一方面是在补这段时间公司处理过的事。]
李云帆也掏出手机对话。
[秦月霜状态怎么样?]
江予扫他一眼,情绪不明。
二十四小时观察期过了转私立。枝风在处理媒体,一会儿过来。
许黎在昏暗的监控中抬起头,缓了缓,见到李云帆,笑容再现,“你来了。”
李云帆急切道:“她怎么样?”
许黎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江予死攥的手腕,“没有生命危险。背上有一道伤口,检查后是被某种锋利重刃砍伤的。”
李云帆被攥得疼,忍着没说话,眼神里的情绪扑到江予脸上。
江予讪讪松手。李云帆得了自由立刻趴玻璃上看人,“只是划伤怎么会不出来?”
许黎长叹息,手指烦躁敲着平板,“问题就在这,什么也查不出来,没有内伤没有外伤。遥望湖是个开发地,还在招商,监控不完整,秦月霜又是绕着监控走的,保镖醒不来,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去现场。”
李云帆心里咯噔一下。
这次事情复杂了,事件负责人极有可能是吴常年,许黎和吴常年关系看起来可不怎么样,加上双方利益冲突……
李云帆真的很想抓脑袋,并怒吼:“这不是个校园小说吗?!怎么这么复杂!”
李云帆小声道:“系统。”
【休眠,问。】
李云帆道:“谁干的?”
【剧透,不行。】
李云帆道:“提示。”
【没有。】
氛围低沉。
许黎心中盘算,看了看走廊尽头,忽然伸了个懒腰,道:“走吧,回去睡觉。”
江予勾上李云帆肩膀,“走吧。”
李云帆那个着急啊。
许黎一个不耐烦,笑眯眯捂着他的嘴,两个人把人拖着走了。
到了外面坐上车,江予道:“你舅舅可不好糊弄。”
许黎放开手,见李云帆傻样一笑,“好不好糊弄也沾不到你们身上,枝风会处理好的。”
江予看了看窗外,道:“这块地的项目,是枝风提议重启的吗?”
许黎笑了笑,没有接话。
到了遥望湖,李云帆还是觉得很懵。
就这么来了?毫无逻辑,好魔幻。
车辆左拐右拐停在巷子里,许黎率先下车,拿着幻蝶卡牌控住围着的看管人员,叫来二人,“我们的时间不多,吴常年发现不对一定会赶回来。”
这片开发地近水临山,聚气养人,一到这呼吸都顺畅不少,是个难得的宝地。
地面无明显打斗痕迹,脚印错综复杂,所有人整齐背对着湖面,只有一个正对湖面。三个人只停留在巷子里,用强光手电筒照着,视野范围受限。
山间夜风微凉,温度比着市区降了不少,李云帆打了个寒颤,背后传来幽幽声:
“许黎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着来干嘛?”
许黎身形僵住,咽了口口水,冷汗直冒。
李云帆不明所以,真以为来抓他们了,出于本能恐惧,他差点就双腿一软,跪下说:“不要抓他,他什么都没干,不要抓他进去。”
好在江予扶了一把,“不是她舅舅。”
刺目光闪的三人同时闭眼,尤其许黎吱哇乱叫卖惨,一个劲喊着疼。
来者步履匆匆,一把抓住许黎肩膀,语调关切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怎么了?放下手,睁眼。”
李云帆悄悄偷瞄,不得不感叹人高马大的穿黑风衣确实酷,尤其这人还有一股子正气,又酷又飒,像便衣……李云帆猛地扭头,身后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只有风转了几个圈。
这下子李云帆也开始冒冷汗,汗毛直竖。
许黎哎呀呀喊疼。吴常年显然识破了她的诡计,厉声道:“一个个的不学好,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命案发生地,小说看多了就真当自己是侦探?能破获奇案啊!”
许黎哎哟一声,“我的眼睛,吴常年,我的眼睛!”
吴常年非常重的脑瓜崩弹到许黎额头,登时一片红肿。
许黎明显没料到这遭,捂着额头道:“吴常年你真动手!我要告到中央!中央!”
吴常年呵斥道:“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来,都听狗肚子里去了?还敢闹!回去睡觉!”
说着说着,他提起许黎衣领给人塞到车里,一个眼神,后面两人立刻乖乖上车,争做好宝宝。
吴常年敲下驾驶位车窗,对着半夜被叫醒的张秘书道:“再跟着她胡闹,你就不用干了。”
张秘书很苦,低声应是。
许黎扒着车窗道:“这事谁处理?”
吴常年道:“无可奉告。”
车辆远离现场,幻蝶被收回,没等吴常年缓口气便听身后一阵惊呼吵嚷。
温暖的车内,许黎疲惫闭目,脑袋不停转动,思考解决办法。
江予和李云帆自然坐到一边。江予侧眼看李云帆愁眉不展揉着手腕,没话找话道:“很疼吗?”
李云帆轻砸一声,想到这就来气,抬头触及江予低垂眉眼顿时气消了大半,叹道:“算了。”
谁叫这货长这么好看,长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尤其是垂眼那可怜样,简直是女娲的十大精品之一,李云帆不得不承认论颜值这块自己还真比江予略逊一筹。
江予戳戳李云帆,真诚道:“钱真的不用你还。”
车内开着护眼灯光,江予深色瞳孔在光下显出春天的颜色,李云帆抬眼就见碧波荡漾,不由心中感叹:真tm漂亮,人怎么能长成他这样呢?
心里一阵狂欢,李云帆就这样盯着他,一直盯着,盯着盯着盯出不对,“你没戴美瞳。”
江予见李云帆失神、快流哈喇子的样子就明白他不讨厌,甚至很喜欢。为此他微微一笑,故意道:“丑?”
李云帆头快摇出残影了,眼睛还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好看,倍儿好看。”
江予薄而润的嘴唇微微上翘,眉眼柔和,一下子身上那股子清冷别扭劲被春水替代。
李云帆都被钓成翘嘴了,满眼都是对美的欣赏以及对自己下辈子能不能长成这样的思考。
许黎张开眼,倒吸一口冷气,乍一瞧见江予还以为阿姨回来了,这气质长相何止一个像字了得!
江予用两小时摸透了李云帆对自己长相的偏爱,不枉他对镜子练习半个多点,有了这次试验,他肯定能更加熟练掌握拿捏李云帆方式。
许黎缓和震惊情绪,一个响指,分别对江予和李云帆说道:“妲己少勾引人,纣王清醒一点,我们该讨论正事。”
空气里的梦幻泡泡被戳破,李云帆一下子清醒了,迅速摆正头,“你有什么线索?”
江予迁怒,抱着胳膊,心中道:“不愧是好姐妹,秦月霜喜欢瞪着眼睛装无辜,你喜欢眯着眼睛装凶。”
许黎眼睛一眯,“少在心里骂我,我看得出来。”
李云帆看,江予无辜。
许黎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摇头晃脑,指着江予道:“秽乱后宫,妖妃!”
李云帆笑声揽上江予肩膀,道:“我兄弟怎么也得称上个妖后!”
许黎咯咯笑,摸出平板,怼到两人面前,一下收了笑,肃然道:“被开发商压下去的我已经派人查到了,受害人统一在遥望湖出事,秦月霜昏迷与这个湖脱不了干系。”
被开发商压下?江予脑袋转了个弯,明白了。随即他蹙眉道:“绕十来公里到湖边也很可疑。”
李云帆反驳,“这些事和秦月霜没关系,她和我们一起在童话里,没有作案时间。”
江予一愣,刺声道:“我有说和她有关吗?”
许黎又一个响指,“行了。要么这湖有问题,要么有人刻意引导。秦月霜除了平时生活外,经常会甩开保镖避开监控去不同地方,她到底在干什么也有待商榷。”
李云帆道:“我了解她,秦月霜绝不会干坏事。”
许黎道:“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们首要目的是劝说贺大公子带我们一起去进行遥望湖调查。”
江予幽幽解释,道:“吴常年绝不会让我们闹,但出了这种事,作为吴家一份子他一定得找人帮忙,且一定会找熟悉并有名声的的人,唯一选项是传言祖先以封印不死不灭怪物结束混乱而闻名于世,又以驱邪避厄站稳脚跟的贺家。”
各种势力让要熬穿了的李云帆脑袋瓜晕乎乎的。
许黎沉思道:“这牵涉很多,你就记住吴家和贺家是百年世交就对了。”
许、江二人轮番上阵给李云帆做解释。
江予道:“贺家人丁稀少,命都不长久,多数孩子不足百天便会夭折,到这一辈只剩贺云寒、贺云深两兄弟。”
许黎补充道:“这两兄弟培养方向截然不同,哥哥继承家里祖传的能耐,才二十一的年岁就已经是圈里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各家有什么事都会请他,都得尊称一声贺先生。”
江予接道:“弟弟自小被安排着在国外学习,对家里事物了解甚少,听说他哥最近给他接回来了,下次一开学就会转到我们班。”
许黎调出贺云深照片,放到李云帆怀里。
一张年轻人的宴会合影照片,最前排以许黎为中心坐着一排人,她的正后方是枝风,放大图片,许黎点着枝风左手边的男人。
许黎道:“就是他。但这照片已经是几年前的的了,现在他也该长开了。”
右滑照片,一张偷拍视角的照片,正上方时间12:36,照片左上角显示着今天11:20。
李云帆认真看着照片里打台球的人,突然平板黑屏,弹出来一个血红的字:我会诅咒你!
李云帆道:“……这种诅咒真的好诅咒哦。”
许黎将屏幕转回,打了个电话处理了这事,“看出来没?他就这么欠。虽然不想和他哥周旋,但他哥是我们的切入点。”
江予总结道:“他比他哥好骗。”
李云帆:“?”
话好像有什么不对?
车辆开着开着就拐了个弯,朝着一处深幽地去。
许黎招呼着两人趁着这时间休息。
车外暴雨倾盆,滴答滴答拍在车窗,车帘合上,柔软舒适的车内,灯光被关掉,三人一闭眼,横七竖八睡得很乱。
张秘书自作主张停下车,拿了条毯子盖在侧躺的许黎身上。
深度睡眠的许黎卸下眉眼间那股不属于年龄的防备算计,枕着手臂导致侧脸堆积脸颊软肉,难得安静有了孩子模样。
张秘书抬了下许黎买的白金镜框,身上穿着许黎搭配的丝绸衬衫与定制休闲西裤。
面对吴常年打来的质问电话,张秘书只说自己是许家的人。
吴常年显然被气得不轻,不过有枝风在其身侧劝说宽慰也出不来大事。
许黎的手越过张秘书按下挂断,“到了吗?”
张秘书摇头,“快了。”
许黎打了个哈欠,盯着窗外雨珠坠落,道:“枝风挺累的,你也辛苦了。”
张秘书开着车,“没有,最辛苦的是您。”
许黎点着平板,提前说去找他玩,随口道:“有你们帮我撑着,我辛苦什么。”
前面道路崎岖,车灯照亮一小片地方,张秘书忽然想起许黎七岁站在父母墓碑前麻木的脸,那天也是个暴雨天。
许黎放下捧了一天的资料,盯着外面被惊雷划开的雨幕短暂喘息。
如果……
她面无表情,眼眶酸涩,未出口的话咽入肚子里。缓了一会儿,她凑到车窗上哈气,举着手指停了很久像是不知道些什么,又一道闪电后,写了个5486,很小声道:“回到最初而已,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