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君（重生） 第21章 认命

苏妙仪顶着风雪站在墨水院门外时，把苏闻璟夫妇吓了一大跳。

“哎呦，这么冷的天，姑奶奶你咋这时候过来了？”

周婉一边惊呼，一边着人去拿布巾，三步并两步地将人迎到屋内，又让丫鬟赶紧添些炭火，直到看见苏妙仪那张冻的发白的脸渐渐起了红润，周婉才稍稍放了些心。

这兄妹两，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暗自在心中腹诽句，她扶着苏妙仪往贵妃塌上坐下。

苏闻璟黑着脸杵在原地，一副要将苏妙仪生吞活剥的模样，狠着声问：“这么大的雪，也不怕把自己冻着，什么事儿让你急成这样？”

嘴上不饶人，身子却很诚实地上前一步将自己手中的手炉塞到了苏妙仪手里，“说吧，到底什么事？”

苏妙仪手指颤了颤。

刚只顾着着急，来的路上都没去想该如何跟大哥提及军器案，眼下突然被苏闻璟问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怎么说，才能让大哥不起疑？

重生自是不能说的，梦境又太匪夷所思。

“说话！”

见她半响不答，苏闻璟急了，“是不是穆将军那边有什么变故？”

“没…不是…”苏妙仪神思被打断，刚要否认，却忽地在下一秒灵光乍现，突发其想道：“我就是急着来给大哥送情报。”

“情报？”苏闻璟疑惑，“何情报？”

妙仪一深闺女子，会知晓什么情报？况且什么样的情报值得她冒着如此严寒大雪来送？

“关于北境的。”苏妙仪答，“也不知能不能帮到大哥？”

“北境？”苏闻璟更疑惑了。

“听嫂嫂说，大哥最近在查关于北境的案子，前些时日因我在病中，脑子糊里糊涂的，一直忘了这事儿，刚在院里听丫鬟无意间提及在瑾玉阁外的刺杀，这才想到那日在茶楼，我曾听穆韧与刺客提及过“北境军器”这些字眼。”

苏妙仪侧坐在贵妃榻上，一脸诚恳地看着苏闻璟，那模样还真像是突然回想起那事儿般，低声道：“我听穆将军那意思，刺客原是冲着人证来的，说是人证知道穆将军想要找的人在哪儿，有人不想穆将军继续查下去，这才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真假参半地将前世与今生的猜想道出，苏妙仪便不再说了，只等着看大哥听后会有什么反应。

苏闻璟确实没有想到，穆韧也在查军器案，甚至还查到了如此关键的地方，想来，那关在天字牢内半死不活的人证便是他抓获的。

可穆韧要找的人是谁？会不会跟他想的一样？

“他们可还提到了其他？”苏闻璟问。

苏妙仪假意想了半响，后含含糊糊回道：“好像……提到了一个叫郑..郑什么的？”

听到这儿，苏闻璟顿时了然。

果然，穆韧跟他想到了一起。

自军器案交到他手上，他便在刑部将案牍反复细究了数次，发现整个案子的关键就在郑有才身上。

郑有才为什么会突然失踪？眼下又藏身在何处？又是何人要对他下杀手？

只有找到这些答案，军器案才能顺利破获。

然整件事情唯一的证人眼下却躺在天字牢里，半死不活，什么话也问不出，苏闻璟被迫停止不前，只能设法看能不能从其他方面入手试试。

他听闻郑有才有一双儿女，好似在他失踪后，一双儿女也不知去向，也不知这件事与郑有才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见苏闻璟皱眉深思，苏妙仪便知大哥心里这是有了猜测，于是又小声补充道：“在茶楼时，我还隐约听见穆韧问亲卫，问他有没有找到什么孩子之类的。”

“也不知穆韧在找谁的孩子？”

提醒到这里，苏妙仪适时停了下来，怕说的太多，反而引来大哥的怀疑，她只能点到为止。

想着以大哥的聪明才智，若心中真有了猜测，那必定会从她如此明显的话语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苏闻璟确实没想到苏妙仪竟真给他带来了一个如此重要的情报，以他对自己这个妹妹的了解，知道苏妙仪除了在赵序之事上会对他有所隐瞒外，其他的事绝不会对他有半句欺瞒。

若苏妙仪所言非假，那便证明穆韧之前就已经查到郑有才的那双儿女身上，只是没等他有所动作，对方就先他一步动了手。

幕后真凶如此狗急跳墙，便说明穆韧的调查方向没错，且他的猜测也没错。

军器案，的确还有其他途径可查！

眼前迷雾霍然开朗，苏闻璟起身，扔下一句“我去值署一趟”后，便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只留一脸懵圈的姑嫂坐在位上，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皆无奈“噗呲”一笑。

苏妙仪想，大哥前世一心为了保护他想要保护之人，被迫在孟氏面前藏巧守拙，然最后想要守护的人却逐一死在他面前，也不知那时的大哥有没有后悔过？

人不立，则命不保。

若一味的忍让真的能换来相安无事，那这世上也没那么多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重活一世，苏妙仪深知这个道理，为避免大哥重蹈前世覆辙，她也必须让大哥的羽翼尽快丰满起来。

只有大哥自身强大起来，他才能在病态的苏家根基中立住脚，才能在风雨飘摇的情势下护住他想要护住之人。

否则，等待他的便只能是火中取栗，卸磨杀驴。

苏妙仪望着苏闻璟消失在大雪中的身影，轻吐了一口浊气。

幸而....一切还不算太晚。

**

十五一过，离苏妙仪与穆韧的婚期也就没剩几日。

苏府上下忙着准备婚事，谁也没提被送到庄子上的林姨娘一句，等苏妙仪知晓这事儿的时候，距林姨娘被送走已过去多日。

丫鬟空竹蹲在火炉旁，边剥着栗子，边将打听来的消息徐徐道出。

“……听说林姨娘喝下毒药后，一直嚷着要见夫人，夫人以除夕事忙为由，拒着没见，最后还是老爷实在忍不住，偷偷去见了林姨娘一眼。”

苏妙仪躺在贵妃榻上，闻之侧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叹道：“毕竟做了多年夫妻，父亲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孟氏那般……铁石心肠。

“……要我说，二姑娘也着实可怜，被嫡母逼着嫁给寒门学子，就是有委屈也只能憋在心里，最后还得自己生母用命去替她换一条锦绣之路，日后哪怕真成了王妃，这心里也会难安的吧。”

空竹将剥好的栗肉递到苏妙仪手中，有些惆怅地继续道：“……听黛水院的人说，二姑娘与二皇子的婚事是林姨娘拖着残躯去到正院，求了夫人好久才求来的，一来一回的路上，都吐了好几回血，那模样……可怜见的。”

一想到林姨娘那最是爱美的人儿，为了给自己女儿铺一条锦绣之路，不惜喝下那甚是歹毒的“黄花残”，苏妙仪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虽说她与黛水院的人平日里也没甚交集，但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这么些年，情谊不多，但也不是半分没有。

在知道苏锦婳嫁给赵序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情况下，她对林姨娘的牺牲多少感到很是惋惜。

且不说她为苏锦婳选的这条路是不是锦绣大道，就单凭赵序那人的阴狠，苏锦婳嫁过去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况且前世，赵序一心想娶的，就不是他们苏家人。

林姨娘这步棋委实走的太过急功近利，若被赵序知道其中缘由，锦婳的一生怕是再无自由可言。

“锦婳她……还好吧？”苏妙仪忍不住问道。

“听说林姨娘被送到庄子后，二姑娘就把自己关在了黛水院，门也不出，谁也不见。”

这是在变相地惩罚自己呀。

可对作为庶女的苏锦婳来说，眼下除了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获取内心的一丝心安外，她也没有能力找到更好的法子来改变现状。

她能做的，便只有认命，如前世那般，认命嫁给赵序。

只是，苏妙仪有一点想不通，孟氏她不是一直都瞧不上出生庶女的苏家女儿吗，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同意把苏锦婳嫁给赵序？

那个在前世知道她要嫁给赵序时，想方设法阻拦的孟氏究竟是因何转变了态度？

难道真是因为圣上赐婚了她和穆韧，被打乱计谋的他们不得已才如此做的？

苏妙仪想不明白。

被胡乱点了鸳鸯谱的赵序也同样想不明白。

“姨母为何要让我娶苏家那个庶女，她于侄子的用途难不成比萧家嫡女更甚？”

在得知孟氏昨儿个去觐见母后的目的后，赵序一刻都不敢耽搁，处理完手中事务便马不停蹄地来到苏府，就想当面问问姨母，素来老谋深算的她这次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孟氏坐在罗汉床上，耐心听完赵序的牢骚，待他从盛怒中缓和，才淡笑回道：“二皇子气急败坏地跑来我苏府，就为这事儿？”

赵序顿首哑口。

孟氏脸上笑意褪去，冷嗤道：“如此沉不住气，还谈日后成大事。”

说完，也不管赵序会作何想，径直起身去到书案前，从上锁的锦盒中取回一秘函，折身递到了赵序手中。

“在质问前，二皇子不如先看看，之前太后中毒一事，圣上他都查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