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雪知道闻顾有个兵器库,兵器库和他的书房相连,书架中间有好几道开关,构造非常复杂。
她一直想进去看看。
闻顾和她说过机关在哪里,只要她能把机关打开,就能随意出入。
姜南雪一天来试七八次,从来没能打开过。
闻顾的王府不是皇帝赏赐的现有的宅院,他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就亲自和工匠商量图纸设计。
姜南雪对机关销器之术没什么了解,就算有了解,也不可能研究这么透彻。
要是为闻顾做事的这些人的水平这么次,能让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轻而易举的破解了,他们也没脸面在权贵圈混了。
闻顾午间的时候去了一次,让姜南雪跟着一起,机关打开后,靠墙书架一分为二,姜南雪看不清他按了哪一处,墙壁隐藏门打开,门后居然是往下的楼梯。
往下看去漆黑一片,姜南雪道:“要不要我去拿一盏灯?”
“不用。”闻顾抓住她的手臂,“和本王一起下来。”
往下就像一个很大的地牢,青砖夹铁夯筑的墙壁足有三尺厚。
姜南雪跟着闻顾穿过三道包铜闸门,扑面而来的是熟铁与桐油混杂的气息。
四十八盏长明灯悬在穹顶,照得满室黄澄澄的兵器架泛起血锈色的光。
“跟在本王身后走。”
闻顾说完之后,姜南雪这才发现入口地面铺着阴阳错缝的活砖,每块砖缝里都埋着半指长的倒刺铜钉。
西北角的排水槽泛着暗红,也不知是铁锈还是陈年血迹。
第一列柏木架上横着柄吴越式蛇形剑。剑身布满流水纹,刃口却故意留了毛边。
闻顾用鹿皮裹手取下:“这是前朝水军用的缠腰剑,看着钝,但——”
他突然挥剑劈向铁梨木立柱,三尺厚的木头应声裂开,露出内里绞断的铜丝,这竟是把破甲钝器。
转过回形隔墙,整面铸铁架上码着数百支三棱透甲锥。
姜南雪凑近细看,箭簇上刻着蝇头小楷:“天顺十二年,陇西大营监造”。
最上层那支红翎箭的箭杆裂了道缝,看着有些奇怪。
“这是当年截获的西羌谍箭。”闻顾抽出一支搭在墙边弩机上,“机关在箭尾翎毛处。”
这支红翎箭的尾羽微微发亮,闻顾捏住雕翎根部一旋,竟抽出截中空桦木管。
羊皮卷上的羌文被药汁浸过,遇热显出“午时焚粮”四字朱砂批注。
里间的暗室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姜南雪跟着转过屏风,只见七具铜人持械而立,关节处缀满青铜齿轮。
这些场景就像梦里出现的一样,姜南雪从前完全没有想过。
她又好奇又兴奋,试探着触碰了一下铜人手中的兵器。
闻顾握住她的手腕:“别乱动,你一点都不害怕?”
姜南雪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新奇。”
闻顾勾了勾唇:“本王在西北有个更大的兵器库,以后有机会带你看看。”
这个地方闻顾只带姜南雪一个人进来参观过,平日里就连他的亲信都不能随意出入。
闻顾天生就喜欢这些东西,只是个别看起来骇人听闻,从未对外声张过。
“你挑一把喜欢的匕首护身。”闻顾道,“小巧一点,以后随身带着,闻延再调戏你就捅他大腿,捅下半身死不了人。”
上次闻延调戏姜南雪一事确实让闻顾恼怒。
姜南雪不痛不痒把他揍一顿,在闻延看来无济于事。
姜南雪看中了挂在最上方的一条长鞭。
这条黑金打造的十二连环嵌月长鞭,每节环扣暗藏狼牙倒刺,末端新月刃可分离为回旋镖,看起来小巧玲珑格外精致。
“殿下,我可不可以要这个?”
闻顾扫了一眼:“不行,这条鞭子太危险。”
长鞭上的倒刺一旦入肉就会把整块皮都扯下来,这种兵器最容易挥到自己身上,早就被朝廷禁用,闻顾不想她自作自受。
姜南雪道:“我会小心,不会随便拿它打人。”
闻顾拿了一把细巧的金铃刃给她:“用这个。”
姜南雪接过来把玩了两下。
这把匕首还没有姜南雪的小臂长,她并不认为这东西能有什么杀伤力。
姜南雪还心心念念着那条鞭子。
闻顾带她走到了一个铜人面前,不知道他踩到了什么开关,铜人居然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冲向姜南雪。
姜南雪惊呆了。
闻顾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将匕首从鞘中抽出来。
金属碰撞的铿锵声音传来,铜人的手臂居然被这么纤细的匕首斩断了。
闻顾把匕首还给她,放在她的手中。
姜南雪低头去看手中这把精美宛若玩具的匕首,想不到它竟然有这样的杀伤力。
闻顾道:“以后闻延再调戏你,就把匕首插他大腿上,让他清醒清醒。”
姜南雪认真摆弄着匕首,随口道:“我爹说了人家不好,几句实话而已,就被发配到千里之外了。我怎么敢让皇亲国戚见血?”
闻顾挑眉:“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觉得本王护不住你?”
姜南雪笑笑没再说什么。
真用兵器伤了景王,或许闻顾能摆平,但按照皇帝对景王的宠爱,肯定恨不得弄死姜南雪。
姜南雪和姜大人不一样,她不太喜欢做自己能力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
即便是冲动,也冲动有度,会考虑清楚后果,不会把自己的安危系在别人一句承诺上面。
闻顾看她的神色就猜出了她的想法,捏了捏她的脸:“你果然不信本王,枉费本王那么疼爱你。”
姜南雪道:“我只是不想给殿下惹麻烦罢了。”
闻顾轻笑一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姜南雪笨笨的有点可怜自卑,就像庭院中羽毛雪白低头吃米的小白鸽。
可这只鸟儿日渐丰满,展开双翼一飞冲天,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却要蜕变成一只凌霜傲雪的海东青。
姜南雪把匕首收到了自己衣袖里:“我还是喜欢那条鞭子。殿下,你能不能送给我?只要你送给我,以后我听你的话。”
闻顾往外走去:“不行,你向来喜欢食言,你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姜南雪步步跟随:“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送给我吧。我这次说话算数,我以我未来夫君和我爹的名义发誓。”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