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要朝里走。沈行雪道:“等等。”他看向姬酆道:“你从未在信中写过让你尊上来这援助你的话吗?”
姬酆摇了摇头,道:“没有。”
沈行雪沉声道:“怪不得这一路上这么多事。现在突然让我们速来极北之地,一定设好了埋伏在等着我们。”
陆为霜这一路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又要闯进他们的陷阱里,虽说有姬酆在,但即便是陆为霜身体大好,也是他们两个人独自去面对这么多修士,又如何能敌得过?
姬酆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我在上一封信里提到了弱水,他们截取到了信,必定也知道了!”
如今更是糟糕,他们若是不去闯这龙潭虎穴,则弱水不保。而若是进去,则一定会踏进他们的陷阱。
沈行雪道:“你出来之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姬酆想了想,摇摇头,道:“属下是偷偷出来的,来时也观察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修士们都还在秘境之内寻天才地宝。”
沈行雪愈发忧虑不安,看向陆为霜道:“要不,我和姬酆进去,你在外面等着,找个地方藏着。”
陆为霜立刻道:“不行!”
姬酆得知此事,也有些担心,道:“尊上,不如就依太师所言。您放心,属下定会护太师周全。”
陆为霜冷冷地看向他,姬酆不敢再说,垂头往后退了一步。陆为霜冷声道:“本座是废了不是死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沈行雪紧跟着便道:“不许胡说!”他神情严肃认真,陆为霜眼神躲闪了会,清了清嗓子,道:“总之,他们想伤本座,还是先回炉重造一番。上次本座既能脱身重创他们,这次亦能。”
上次他强行动用一半本源之力才得以脱困,那这次呢?再强行动用另一半的本源之力?还是像菩提镜中那样……自爆呢?沈行雪心底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道:“不行。陆为霜,你听我的好不好,你不要进去。你就在外面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你回魔界也行。对,你回魔界,在外面也不安全。”
他语气与神情中的惧怕与不安实在是太明显了,陆为霜听得不禁一愣,心底升起些异样的感觉。姬酆见此道:“不如还是由属下在此守着吧。弱水在天山之顶,几与天相邻,想要上去还得过重重风雪。这些时日属下还常常听到上面有兽狂吼,想必定是有什么远古异兽在旁守着。想要取得,也不是易事。”
沈行雪此刻一心只想着陆为霜的安危,如何才能不踏入那些人的陷阱,如何才能让弱水不被人所夺。而陆为霜既已来到这,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他只想尽快拿到弱水,恢复本源之力。不过他心中更期待的,是这先天神水能将他因私欲走火入魔,致使法力不受控之事一并治好,届时不要说这些修士,便是满天神佛下界,他也不在怕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二来,他也不想让沈行雪担心,不想让沈行雪陷入险境。
道:“那些人既将我引至此地,想必我们的踪迹时时刻刻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师尊,即便现在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阵掌声传来,接着便听有人道:“魔尊想得不错,既然已经将你们引至此地,又怎能让你们安然无恙的回去呢?”
沈行雪一惊,转头看去时,正见玄天门掌门孙念慈!他心中一提,下意识挡在陆为霜身前。孙念慈一脸似笑非笑,身后跟着一众子弟,少说也有百来之众,想必上次在遗祸天渊战败,对付陆为霜已经不敢再轻视大意。因此隔得也稍远。沈行雪转头看去,外围已经被修士层层围了起来,出不去了。即便得以逃脱,也免不了一场追逐伤亡。
陆为霜伸手将沈行雪拦至身后,冷笑道:“看来上次在遗祸天渊,本座对你们还是太手下留情了。”
孙念慈亦冷笑道:“你无恶不作,罪孽滔天,本就天诛地灭。难道魔尊真的认为天道会站在你那边,你还能活着回去吗?再说你身受重伤,又何必强撑?”
陆为霜拂袖冷笑道:“无知小儿,也敢妄言天道。”
孙念慈食中两指相并从自己长剑上划过,道:“正巧近日新得了一本剑谱,魔尊不如就来领教一二。”
话音刚落,她神情一凛,众修士同她一齐持诀念咒,顿时嗡嗡声响犹如佛号震界,听者入耳便觉心神激荡。更不要说眨眼之间一剑化为万叶千花般,从上至下,从左至右,便连地底都在悠悠震颤,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沈行雪愣怔之间紧紧牵住了陆为霜的手。陆为霜反手握住,道:“师尊,走!”转身便朝着里面跑。
下一刻,铺天盖地威力不可挡的剑光剑影形成天罗地网之势朝着他们兜头盖了过来。
然而此地风邪,又寸步难行。风刮在脸上身上,更是有如刀割。唯有身后的剑光剑影势不可挡。姬酆手中出现一柄狼牙棒,挥动之间似有龙吟,风随之止住一刹那,三人疾往里奔,身影转瞬便被浓雾吞没。
姬酆道:“自秘境现世后,整个极北之地就被浓雾所掩盖住了。”
陆为霜道:“你带路,我们去天山。”
说话间,身后的攻势已到。姬酆往后挥出狼牙棒,装散了一小片剑网,然而还有更多的朝着三人袭来。
沈行雪瞳孔骤缩,转身便挡在陆为霜身前。陆为霜抬手便将他拦在了身后,眼神冰冷。下一瞬,他手掌中浮现出一团黑雾,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沈行雪道:“陆为霜!”
强悍的魔息挥散出去,剑网顿时被缠住了。陆为霜一手捂住胸口,道:“我没事。这些魔息撑不了太久,我们快走!”
他方才强行动用法力,此刻胸口一股剧痛,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只觉全身筋脉都似乎要被震断了。
沈行雪扶住他,不由得颤声道:“陆为霜,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陆为霜擦了把嘴角的血,道:“没事。师尊,走!”
这时,忽听一声龙吟。浓雾间一条庞大的黑龙盘踞在空,朝着两人俯冲而来,随后低下头,作出一个恭敬的姿态。陆为霜伸手在沈行雪腰间一搂,两人已飞身上了龙背。随后黑龙腾空而起,朝着山顶而去。飞至半山腰,仿佛凭空撞到了什么屏障一般,痛啸一声,龙身往下坠落,将沈行雪两人甩飞了出去。
陆为霜沉声道:“姬酆!”
沈行雪落地,额头撞在陆为霜胸口,一时有些眼冒金星。匆忙爬起,道:“陆为霜,你怎么样?”
他撞的地方正是陆为霜的伤口,陆为霜方才强行动用法力,加之这一下,胸口处已隐隐有鲜血渗出。沈行雪的手很快就被沾红了。
陆为霜正欲回答,身后却突有人道:“魔尊,魔尊太师,好久不见了。”
沈行雪转头看去,见是吸星门掌门柳曲星。
陆为霜撑地站起,沈行雪在旁扶着他,冷冷一笑,并不作答。沈行雪一手紧紧握住行雪剑的剑柄,同在外面一样,他们依旧被团团包围了起来。唯有身后留有一个可供突破的缺口,一看便知是陷阱。
沈行雪冷声道:“柳掌门,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可保证往后他不会再进犯你们修界一分一毫,如何?”
柳曲星笑道:“太师,你的保证在我们这,可起不了多大效用。他是魔尊,一怒之下,山河色变。若等他好转起来,我们之间岂还有商量的余地?”
沈行雪道:“那你们究竟想要怎样?”
柳曲星道:“不如这样。你把魔尊交给我们,让我们活捉了他,再将他封印起来。岂不两全其美?”
沈行雪咬牙不答。这些人就是想要陆为霜的命,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倘若陆为霜当真到了他们手里,焉有命在?
陆为霜道:“师尊,不必跟这些蠢货多费唇舌。既然他们找死,那本座成全他们就是。”
知道他又要强行动用法力,甚至强行动用自己剩下一半的本源之力,沈行雪连忙制止道:“不行!”
可如今以行雪剑一剑之力,哪怕它是再如何不出世的神剑,又如何对抗得了这么多人?何况她们用的剑法更是世所罕见,早已不是他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修士。
柳曲星一声令下,众人齐刷刷持诀念咒,陆为霜还是强行催动了法力。胸口剧痛愈烈,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然而能动用的魔息法力却越来越有限。
沈行雪道:“陆为霜!”
他反手挥出一剑。大约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剑阵与剑法,或是亦感受到了两人身处险境,行雪剑异常激动,剑身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散发出的灵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悍。
魔息与灵力将天罗地网似的剑阵阻滞了须臾,陆为霜道:“师尊,走!”
不管留的那个缺口是不是陷阱,都是他们唯一逃生的路。他搂着沈行雪的腰,飞身便闪了进去。刚一落地,他便腿一软,跪倒在地。口中又喷出一口血。
“陆为霜!”沈行雪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扶着陆为霜去擦他嘴边的鲜血,双目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颤声道:“陆为霜,你怎么样,你还好吗?陆为霜。”
陆为霜虚弱地抬起一手,握住沈行雪摸在他脸上发抖的手,道:“我没事,师尊,别担心。”他缓了口气,又道:“他们既然刻意想要将我们逼至此地,必是不敢轻易与我们交手。这儿一定危险重重。师尊,你要小心。”
边说,他边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
沈行雪左顾右盼,哽咽道:“你先别说话,我先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只听深处传来一阵兽吼之声。这是一片黝黑的森林,雾气比外面稍显浅淡。古树遮天蔽日,处处散发着来自远古的幽深气息。
陆为霜听见那阵兽吼,面色徒然一沉。下一刻,地面似乎震颤起来。起初沈行雪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至地面震颤到连站立都有些艰难。陆为霜目光一抬,不知看到了什么,忽低吼道:“师尊,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