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白刚醒,声音嘶哑模糊,近在咫尺的宁岚虽听清了她喊的什么,却以为是对方尚未清醒看错了人。
宁岚收起帕子,拉过床角的薄被给她盖上:“你伤势太重,先好好睡一觉。”
被子快拉到胸口,钟离白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
热的?不是幻觉么?
听里面有动向,花漫州从宁岚背后钻出:“能动了吗?”
宁岚侧身给她留了个位置:“这位是漫州姑娘,她制药救了你。”
有熟人安然在侧,钟离白才确信了此地暂没有危险。不论自己眼前人是真是假,现在顺应着休养生息为好。
钟离白向花漫州眨眼以示感谢,靠在特意垫高的草团上渐渐睡去。
“你们可是宗门修士?”宁岚收拾好药碗站起,“师尊与我说近日魔族频繁进犯,莫非是遭了他们毒手才进了天门山?”
花漫州想到白衣男子嚣张的姿态:“算是吧。那家伙有颗蓝色的珠子,不知是什么法宝,异常厉害。”
光听描述,宁岚就认出了此人。她拉花漫州在空着的床边坐下,神情一派严肃:“快背过身去。”
啊?这太突然了。
可她表情不像玩笑,花漫州迟疑间乖乖照做了。宁岚两指探寻,果然摸到了两处凸起。
花漫州只觉背后痒痒的,不知对方碰到了何处,浑身似有玄钉扎入,疼得她躬身缩成团。
“得罪了。”宁岚放开手,托腮回忆学过的东西,“你遇上的魔本是妖族,这鲤鱼精唤作璃洄。终年沉在寒潭修炼,因寿元将近无法突破,去魔界寻了他法结婴。”
“那宝珠是他结婴后用妖丹炼化的法宝,迎面吹一口,移山填海都不在话下。若人能侥幸逃脱,也会因与其交手过吸入宝珠的妖力,在体内悄无声息扎根吸收血肉。”
“你背上已经出了两枚鳞片,不能再等了,得和我去后山。”
花漫州听过后,满脸震悚背手往后摸。她的厚斗篷早脱下了,隔着薄衫轻易感觉那令人不适的触感。
外面的妖怪好可怕,她从未想过自己一朵花身上还能长鱼鳞。
花漫州一把抓住宁岚的手:“请务必帮我拔掉。”
天山门平日无人往来,各峰所留禁制却不曾减弱过。钟离白仍睡着,离开小院,花漫州一步三回头。
宁岚捂嘴偷笑:“放心吧,这是你们宗门弟子送来的阵法禁制。”说完她吹了声口哨,通往院子的崖间小路传来几声‘哞哞’的叫声。
花漫州扬眉,没想到天机门弟子还养牛。
很快,黄褐色木质的牛鼻子在拐角探出,花漫州心里顿感不妙。待那对短平木牛角进入视线,她几乎要在原地呆住了。
自己和木牛随口一说‘再见’,不曾想还真能相见。
木牛显然认出花漫州了,停在院门口伸出前蹄指了指牛角,又指向罪魁祸首。正想叫两声让主人评理,两个眼珠正巧对上从袖口露出一截的四方。
它瞬间收了动作,乖顺地走到宁岚面前。
宁岚也是奇怪:“你的角怎么回事?摔断了?”
不是,罪人近在眼前。但为了保住剩下的角,木牛不敢再说,轻轻晃头。
见它其他地方没损坏,宁岚跨身坐稳,伸手把花漫州拉上牛背。
木牛载着两人,慢腾腾在峰后小路前行。
花漫州从身后探头:“天机门载具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门内阵法禁制遍布,没有门主亲手刻的这些帮手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宁岚忽得回头:“你和那位姑娘是苍羽宗的人吗?”
花漫州老实应答:“小白是,我是精灵谷的人。”宁岚救了她们,为人又热心,告诉她也无妨。
“你是精灵?难怪眼睛比灵石还漂亮。那...”宁岚似不好意思,说话声音低了些,“你和小白姑娘相识,她有没有说起过钟离清?”
钟离清,如今苍羽宗宗主,也是收养小白的人。
可这两点,花漫州皆不知眼下该不该说,只好搪塞:“没提过。”
宁岚失望叹气:“好吧。说好了出关来找我,大半年了连人影都没看到,结丹失败了也好歹来个信。”
木牛应和般‘哞哞’叫唤,在石洞前停住。
她们到地方了。
花漫州跟着宁岚落地走进,木牛卧在洞口等候。
石洞内别有洞天,白光从崖隙透过,照映内里左右摆设整齐的法宝。
冒着紫火的铜鼎、散出三色光芒的罗盘、寒光乍现的匕首...
花漫州边走边看,目光落到最里一只巴掌大、灰扑扑的小塔上。与自带宝气的法宝们相比,可以说毫不起眼。
“这是?”
宁岚顺她视线望去:“哦。它是我拜入天机门后,师尊给的拜师礼,名唤作辞风楼。说是能吸收风化为灵力,可惜我还没搞清楚它另外的作用。”
“怎么了,又长鳞片了吗?”宁岚见她不动,关切询问。
花漫州回过神,猛摇头:“第一次见这样的法宝,有点意外。”
辞风楼原本仅有手掌大,那屏风外是遭天工门夺去炼化了?
“师尊还不肯告诉我怎么用,说什么等时机成熟。”说话间宁岚取下石墙挂着的玉珏,挂到她脖子上,“好了,等会儿可能会有点疼。”
玉珏驱邪,可鱼鳞不随妖力消散自动脱落,还需手动拔除。
花漫州满肚子困惑,趴在铺好的草垫子上仔细回想。
辞风楼是天工门的镇门之物,而屏风里的残像显示属于天机门,两个宗门名字还相像,会是巧合吗?
不对,两宗若真有联系,宗门哪会任由天工门在眼皮底下壮大。
想不通,修真界宗派关系太复杂。裴雨在这的话,说不准能看出点门道,好像所有事他都了解。
裴雨现在一定知道了自己跑出藏身地的事,但自己理由充足,应该不至于太生气。
“嗷呜。”花漫州突觉背后一凉,紧接是火辣辣的疼。
宁岚两指夹着染血的鱼鳞:“再忍忍,还剩一片。”她下手轻,只是鱼鳞贴肉生长,拔除定会连血带肉。
又一声惨叫响过,不多时两人骑木牛回到万寂峰。
钟离白醒了,在院内扶着墙走动。花漫州翻身下牛,龇牙咧嘴朝她快步走去。
淡淡血腥味飘过,钟离白眼尖发现了她背后的血迹:“怎么弄的?”
花漫州摊开手里的草团,是两枚闪着寒光还带血色的鳞片,再简单与她说起遇见璃洄的事。
宁岚想直接丢了鱼鳞,但花漫州想璃洄好歹是修炼近五百年的大妖,他的鳞片可遇不可求,说不得以后能派上用场。
“不愧是漫州前辈,想得好周到。”钟离白虚弱笑了笑,趁宁岚忙东忙西收拾,拉花漫州到角落低语。
“她叫宁岚,对么?”
花漫州反问:“你已经知道了?我记得和宁岚说话的时候,你还没醒。”
确认心中所想,钟离白没有自己想象中开心。她蹲坐墙边石头上,神情像是在怀念:“你应该听说了的,我是苍羽宗宗主收养的。不过鲜少有人知,他道侣名唤宁岚,也就是我阿娘。”
短短一句话,令花漫州脑海几乎要炸开了。
天机门当时说没留活口,身为弟子的宁岚居然辗转去了宗门?她马上又想起宁岚在石崖间问钟离清的事,一时沉默了。
钟离白陷入往事,顾不得什么不该说:“阿娘是天机门遗留的弟子。所以宗主明明费心保住她,又屡屡弃她不顾...”
自己记事以后,阿娘总在窗边望高耸入云的山峰。后来她得知,那是宗主闭关修炼的地方。
钟离白记得,她有日困得眼皮打架,无心问了:“睡吧阿娘,不等了好不好?”
温暖的手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背,宁岚眼里浸着一层柔光看她,偏头再向外望:
“我答应过了,会等他。”
可恨,可恨!
钟离白指骨因用力捏得青白,花漫州唤她好几声才平复了心绪。
“对了,万寂峰后石洞里有个小辞风楼。是宁岚...你阿娘得的拜师礼。”光看她神情和对钟离清的称呼,花漫州虽觉其中仍有隐情,也清楚不该在此时提及。
宁岚失踪前留了不少东西给她,但辞风楼她确未听闻,乍听这天工门至宝与阿娘有关,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无论如何,她回宗都要见钟离清问个明白。
钟离白闯过的秘境数不胜数,对破幻境的各类方法颇有心得,那个小辞风楼她推断是阵眼无疑。
“我们和宁岚道个别,去石洞。”
她说话时垂眸抿唇,花漫州知钟离白其实不想走:“不如找她一起吧,天机门内到处是阵法禁制,没有木牛是走不动道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点钟离白在行:“简单,交给我。”她让花漫州原地等候,一盏茶功夫,两人有说有笑从屋里结伴走出。
再次摇晃在石崖小路,花漫州悄悄戳了下前面的钟离白:“你说了什么?”
钟离白悄悄传音:“我和她说是钟离清托我要样法宝助宗门渡难关,我有他的玉牌,利用了下。”
不是必要,她还真不想用钟离清给的东西。
木牛照例在石洞口等她们,这回深入崖壁,花漫州敏锐觉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暗香。她走至前方,拦住还要往前的两人。
宁岚低声问:“漫州姑娘?”
脚步声在石洞内响起,紧接是震耳欲聋的轰鸣。钟离白撑起阵法挡住碎石,待烟尘散去来者面容终于显露。
白衣散发,手托蓝色宝珠,不是璃洄是谁?
他手托辞风楼,打量被她们护在中央的宁岚:
“我认得你,祭阵人。”
辞风楼还有3章左右收尾,我们漫雨要回精灵谷愉快地度假了[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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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辞风楼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