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他们想走,立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季山河坐在高台上,岿然不动,声音却响彻整个山巅。
“萧湛,你为了夺得琉璃愿珠,碧血山庄杀人灭庄,洛川指使周雨然邪术害人,蓬莱岛灭苏氏一族,如今更是直接闯我季氏山门,用戾气控制各门派弟子制造混乱。你犯下累累恶行,今天来了还想走吗?”
“陆侄女,”季山河的声音朗朗传来,“你可勿要被他蒙蔽,难道你忘了当年的灭门之仇了吗?”
有不少知道前尘往事之人一听刹时反应过来,“她是陆昭昭,是陆氏少主。”
“竟包庇仇人,正邪不分,干脆连她一起杀了。”
人们怒吼之声不断传来。
陆昭昭静静地环视一圈,踏前一步坦然而无惧道:“十年前我侥幸死里逃生,便一直在追查灭我陆氏的真正凶手。确实如门主所言,我们去了碧血山庄,去了洛川,也去了蓬莱岛,背后之人一次次利用人心做局,如今更布下这滔天杀局引我们前来,恐怕也是为了琉璃愿珠吧。”
“琉璃愿珠碎片只剩下残留的愿力,只有集齐碎片才能真正恢复琉璃愿珠的神力,所以背后之人如此费尽心思,势必要将我们围剿于此。”
“当年他嫁祸无咎宫灭陆氏满门,无非也就是为了这个琉璃愿珠。那人,是你吧,季山河。”
她直直地看向高台上之人。
每一字每一句却都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场中被她的气势震住,一时之间众人皆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季山河冷冷开口:“一派胡言,邪魔歪道也妄图搬弄是非,毁我季氏声誉。”
“布阵!”
随着季山河的声音,只见整个山崖四周突然升起冲天红芒,红芒之中隐约可见繁复诡异的文字符号。
是诛魔血阵。
可是这诛魔血阵却又和十年前归鸿崖上用来诛杀萧湛的诛魔血阵有所不同。
季山河大笑道:“这十年来,我特意更新了这诛魔血阵,今天定要你尝尝它的滋味!”
说着,整个山崖上空布满了千万道红芒,而细看过去,那万千道红芒竟然是万千把血剑,齐齐对准萧湛,竟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广场上阴云密布,起风了,草木萧瑟,杀伐之声不绝于耳,萧湛的银发在风中飘扬。
他的眼神极冷,似对漫天红芒无动于衷,只轻蔑道:“雕虫小技!”
说着,他祭出玄杖,周身戾气混着灵力快速旋转,华光大盛。
他猛地使出一击,地动山摇,诛魔血阵竟然产生一条细细的裂缝。
季山河声音陡地阴沉:“阵启!”
无数红光落下,萧湛周身戾气旋转更加厉害,张开一个结界将陆昭昭稳稳护在其中。
他手中的玄杖不落,游走在万千红芒之中,众生在他眼中不过蝼蚁,那剑雨虽然能伤他,却不能阻他。
季山河的声音冷冷传来:“陆昭昭,他利用你欺骗你,你亲友皆是因你身旁之人而丧,你对他当真没有半分恨意?”
“归鸿崖一役中你元丹受损,此生再无机会精进,想要报仇唯有依附强者,集齐琉璃愿珠碎片,你深知没有比萧湛更适合的人。”
“你和他在一起,不过也只是一种利用,利用他对你的亏欠,对你的情意,只为求琉璃愿珠,为求大仇得报,是也不是!”
随着他的话落下,围攻的修士们一拥而上,与此同时漫天剑雨混合着诡异符文落下,萧湛一声大喝,灵力暴涨,向周围蔓延而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只觉得灵力所过之处,寸寸杀意,寒凉入骨。
修士们想后退已然来不及,符文和萧湛的灵力相撞,轰地一声四炸开来,离得近的人已心脉碎裂而亡,离得远的人也被撞飞口吐鲜血。
萧湛足尖一点,飘然落地。
他神色不变,可面容却隐隐泛白,被热泉暂时压制住的寒毒此刻被强大的灵力刺激,又复发了。
“萧湛!你不要管我,你先走!”陆昭昭朝他喊道,以萧湛之能,若要自保,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萧湛闻言却倏地回眸,那双看过血海刀山的眸中隐隐泛红,藏着深不见底的疯狂与偏执。
“陆昭昭,你可以不爱我,可以利用我,也可以背叛我,但想再弃我而去,”他一字一句道,“绝、不、可、能!”
说完,他强行压住体内翻涌不休的寒毒,仰头,手执玄杖,滔天戾气如山崩地裂般一泻而下。
惊天一杖劈下,刹那间宛如天地变色,江河逆流,所有的剑雨停在半空中再前进不了半寸,静,极至的静,而后,所有人都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
这诛魔血阵居然碎成了千万块。
看到这场景,在场所有人都萌生惧意,纷纷想逃。
萧湛趁此机会,携着陆昭昭而去。
两人奔走一阵,萧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陆昭昭见他眉睫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霜雪,知道他的寒毒恐怕再压制不住。
季山河看着萧湛和陆昭昭消失的方向,
只是冷冷一笑。
陆昭昭和萧湛欲下山往城中行,却有四名灰袍老道早已拦在下山口。
陆昭昭:“苍山四杰?”
来人正是苍山派的四位长老,可这四位长老常年闭关不轻易出山,没想到今日竟齐齐出动了。
陆昭昭讥讽道:“季山河好大的面子。”
四位之首者空机道人只道:“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话一落下,他整个人已经如一只大鸢般高高纵起,手上拂尘灵光四溢向萧湛击去,这一招极快也极厉,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击杀萧湛。
其余三人也在同一时间齐齐跃起,从不同方向击杀萧湛。
这四人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着极大的杀机。
陆昭昭知道萧湛在尽力压制寒毒,有心为他争取时间,蓦地拔出寒霜剑,硬生生接下空机道人这一击。
这一下恰如江水逆流,惊波沛厉,气流澎湃而起,陆昭昭咽下喉中血腥之气,催动全身灵力使出弱水术。蓝色的水形游龙仿带着巨大吸力牢牢地束缚住空击道人,与此同时,一道蓝色水墙挡住其余三人攻势,一时之间四人皆动弹不得。
空击神色阴狠,咬牙切齿道:“陆少主切不要执迷不悟,自甘堕落和魔族为伍。”
陆昭昭愈发催动灵力,一双清澈眸子泛着凛凛华光,“何为正何为邪,如果仙门之人不择手段又和魔族有何区别?”
空击冷冷道:“满口胡言!既然陆少主非要和魔族为伍,今天就让我为仙门清理门户,”说罢,他佛尘光芒大盛,束缚着他身上的游龙寸寸惧碎,陆昭昭只觉得元丹处一阵剧痛,再支撑不住,被灵力撞飞在地。
空击上前一步,手中佛尘高高扬起,即将挥下的一刹那,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不得不转身抬眸,那一刹瞳孔骤缩。
排山倒海的杀意向他涌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散发着恐惧,都在叫嚣着快逃,可来不及了,他只能抗起佛尘,硬生生接下这魔君最强战力的一杖。
两道灵力相撞,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而其余三人只觉得这飞沙走石之间,竟有丝丝凉意漫过颈间。
片刻之后,尘埃散尽,露出四名苍山派长老手持佛尘的样子。
只见四条细细的血线从四名长老的脖颈处溢处,随后听到啪嗒一声,四名长老的脑袋掉落在地。
只一杖,竟然将苍山派成名已久的四名长老同时斩杀。
萧湛缓缓落地,却一个踉跄堪堪用玄杖撑在地上,才能让自己不摔倒。
陆昭昭连忙扶住他,触手却如冰霜般寒冷。
刚才那一击萧湛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陆昭昭心下震动,可眼看后面追兵将至,只得更加用力地撑住他:“你不能再用灵力,不然寒毒侵入心脉……”
她后面半句咽哽在喉中,不然……怕是医仙在世也无力回天。
萧湛呛出一口血,只艰难道:“我们走。”
陆昭昭扶着萧湛一路往山下而行,路上又经过几拨人阻拦,好在修为都一般,陆昭昭无心和他们缠斗,将乾坤袋中的赤焰符全部甩出。
“业火只能阻拦他们一时,我们必须赶快出城,”陆昭昭和萧湛从山下一路往城中穿行。
却见整个城突然金光大盛,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然响起阵阵琴声。
“季山河居然找到了九张机,”这种法器会扰乱人心智,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让人经脉寸断。
萧湛面色愈发惨白,冷汗从他额上渗落,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九张机的声音在此刻仿若索命的号角。
陆昭昭的额上也不断渗出冷汗,全身的经脉仿佛被碾压,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她颤抖地从乾坤袋中取出银针,扎入她和萧湛的几处穴位。
“这个只能减轻九张机的影响,但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她喘着气勉强说道。
“昭昭,等会你先走,不要管我,”萧湛哑声道,说完他蓦地喷出一口血。
“你刚不是还说让我弃你绝无可能吗,这么快就要食言了,如果你敢丢下我,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陆昭昭没有看他,只是飞快地说着,眼神坚毅,整个身子撑着他疾速往渡口而去。
眼看码头近在眼前,两侧的屋檐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羽箭。
那些弟子身穿季氏家服,人人手持弓弩,将淬了灵力的羽箭对准他们。
先有诛魔血阵,后有九张机,如今又有季氏弟子守株待兔,一环套一环,层层布局,如今竟已是穷途末路。
想到这里,陆昭昭反而不惧了。
萧湛饶是伤重若此,神色却依然平静,他嘴角嘲讽地一勾,几许猖狂,几许睥睨,“安排这一切季家主真是费心了,只是不知道季家主是真想除魔卫道,还只是想独吞琉璃愿珠。”
季山河缓缓现身,头戴帷帽,他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死到临头,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说罢,他挥手,喝道:“放箭!”
漫天飞箭如雨纷纷落下,陆昭昭结出弱水术,萧湛咬紧牙关,强撑着挥动玄杖,驭使戾气抵挡箭雨。
即使伤重如此,可萧湛身手敏捷,和陆昭昭配合默契,这些箭雨竟然伤不到他们半分。
季山河面色阴沉地俯瞰下方的一切,忽然命令道:“所有的箭都给我射向陆昭昭。”
箭手接到命令,纷纷调转目标。
陆昭昭元丹受损,本就灵力不济,如此强的消耗下她一直凭意志力支撑,惊险百出,此时一支箭矢向她胸□□来。
眼看闪避不及,萧湛整个身子挡在她面前,箭矢穿胸而过。
“萧湛——”陆昭昭目眦欲裂,悲愤大喊,接住萧湛摇摇欲坠的身子。
季山河朗声道:“萧湛,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因为你太蠢了,竟然为了这么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笑道:“萧湛,今天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