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仿佛一团火,萧湛无法抗拒。
没有人甘愿沉沦黑暗,这样的温暖让他窒息,将他吞没。
理智渐渐消失,他的手摩挲过她柔软的秀发,她娇嫩的肌肤,她纤细的脖颈和腰肢。
肌肤相亲,交颈厮磨,抵死缠绵。
这一刻,仿佛如流星般璀璨,又仿佛如一生般漫长。
他们抱着彼此,沉沉睡去。
问心咒解开,仿佛有女子幽长的叹息,被风卷着雪送去远方。
“自古多情空余恨……”
那只以身入魔的九尾狐妖,留下死前的最后一滴心头血,种下这一朵三生花,布下一道问心咒。
那朵三生花只会在感受到真心时才会冒出枝丫,让触花之人种上问心咒。
而又只有心意相通的两人,身心完全结合时,方能解开此咒。
萧湛醒来时陆昭昭还依偎在自己怀中,外面的风雪声都淡了,眼前是空茫一片,可怀中之人却是真实而温热的。
这一刻,他只觉得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血雨腥风都离他很远很远了,一丝疲惫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只想这样静静地躺着,抱着她,守着她。
他曾怨恨命运不公,可或许这一刻,他是感激命运的,让他能够遇见她。
让他能够体会爱着一个人同时也被人爱着是多么的幸运。
尽管他们中间还隔了那么多,谎言,背叛,正邪……
他想不了那么多,管他明天是水火滔天,还是罪孽加身,至少今天的他还能和她在一起。
陆昭昭睁开眼时就看见萧湛正背对着她站在洞口,他的肩上落下了些洞外飘进的雪花,衣摆被风吹得翻飞,背影挺拔清瘦,透着些许寥落。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可那双沉默的眼,却仿佛道尽红尘,似有月上柳梢头的温柔。
陆昭昭看着他,蓦地下了床,仿若轻盈的蝴蝶,跃进他怀里。
爱不就是这样么,勇往直前,哪怕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
萧湛接住她,紧紧搂住,双臂微微颤抖。
陆昭昭在他怀里仰起头,微微哽咽:“萧湛,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萧湛却打断她的话,声音也是颤抖的:“我喜欢你,很喜欢。”
你是我所有的美好与光明,是我此生唯一的风月,是我一生的救赎。
说完,他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她,餍足地长叹一声。
漫天风雪中,他只觉得悲喜交集,从未有过的幸福喜悦混杂着剧烈的痛楚向他涌来。让他觉得一切仿如幻梦,而唯有怀中的温暖是真实的。
陆昭昭窝在萧湛怀里,心跳好不容易慢慢平稳下来,她看着茫茫大雪下那座仿佛恒古不变的雕塑。
心里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被大雪覆盖的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突然,她兴奋地叫了一声,“三生花!”
不知什么时候,那石碑上,明明只冒出一点头的绿芽已经长出了娇嫩欲滴的花骨朵,紫色光华流转。
“只要等到花开,采下蜜露就行了,”她兴奋地喊道。
她和萧湛在生死之巅的小屋上住了下来,他们很快发现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他们以为只要等到天黑三生花开便可,可这里黑夜始终不得降临,天地之间只有无尽的风雪。
少年儿女初尝情爱滋味,**,抵死缠绵。
也许黑夜不临,三生花不开,他们永远被困在这一方隐秘天地间也是幸运的。
他们做了很多次。
直到精疲力尽,陆昭昭窝在萧湛怀里,看着雪花飘洒,落在这广袤天地间。
他拥着她,情不自禁地轻咬她小巧的耳垂,把她挑拨得又羞又痒,直到她故作生气假装要逃开他的怀抱,他再一次拥紧她,喘息着问她冷不冷。
陆昭昭忽然觉得我这样荒寂的雪景很美。
而她一点都不冷。
两人沉沉睡去,等到再睁眼时却发现天居然黑了。
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高悬于空,月光很冷,照得雪地发亮。
有一红衣女子正坐在雕塑旁,浴在月光下,轻轻的吟唱起舞。
她的歌喉婉转悠扬,却透着无尽的哀戚和惆怅。
而红衣女子身旁的石碑上,三生花已经悄悄地绽开了一朵花瓣。
“三生花要开了!”陆昭昭迫不及待地冲进雪地之中,想要接近石碑,可红衣女子却突然停止吟唱,她蓦地转身张开了九条巨大的尾巴,掀起一阵狂风暴雪。
萧湛一把将陆昭昭护住连退了几步,“小心,这是当年灭了生死之巅的那只九尾狐妖。”
陆昭昭从萧湛背后探出一只脑袋,仔细看着那红衣女子。
她的双眸赤红,眸中闪烁着悲愤绝望和怨恨,可眼角却挂着一滴泪,将坠未坠。
这样破碎的爱恨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竟然让她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生死之巅灭门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九尾狐妖早就被谢长苏亲手所杀,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说话间,那红衣的九尾狐妖感知不到生人气息,已经继续清歌漫舞起来,九条艳丽而巨大的尾巴在月光下如同盛开的烟火,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应该不是她的真身,只是她残留在这里的一丝执念而已,只有破了她的执念,才能接近那块石碑摘得三生花,”萧湛沉吟道。
“怪不得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人能成功取走三生花,原来是这只九尾狐妖的执念守护在这里。”
“可要怎么破解九尾狐妖的执念?“陆昭昭看着眼前姝丽无双的红色身影,心头有了几分猜想。
两人又回到小屋内,陆昭昭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当年的蛛丝马迹。
最后,她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尘封的箱子,而箱中是几副画卷和一本笔记。
画卷的落款都是谢长苏,而画卷中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那九尾狐妖,或坐或立,或颦或笑,无不栩栩如生楚楚动人。
“这谢长苏应该是爱极了这九尾狐吧,”陆昭昭情不自禁地叹道,“可惜一个是济世苍生的仙门正道,一个却是天地不容的妖邪一族,立场相对,这感情注定有缘无分。”
萧湛听到这里,整个人却是轻轻一颤,脸色白了几分。
陆昭昭并无所觉,她又翻开那本笔记,细细查看。
那是一本炼丹的方子,谢长苏在方子上写下详尽的注解,如伏火珠取出后,业火之疼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可用此丹药暂时顶替伏火珠,助如许减轻业火之疼。
再有方子之后写道,此丹练成或可助如许助断尾再生。
陆昭昭一页页翻看,渐渐地也从这一字一句的批注之中窥见了当年的一点轮廓。
她转头去看石碑上的三生花,花瓣已经张开了三朵。
再过不久,三生花就要全开了。
她想起石碑上的字,爱妻如许之墓。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她合上笔记,看着萧湛道。
陆昭昭径直走到那九尾狐妖跟前,不出所料,那九尾狐妖察觉到生人气息张开九尾,排山倒海的妖力混合着冰冷的风雪之意扑面而来。
陆昭昭用手挡住冰雪,却没有退却,只是沉声道:“如许,我来了。”
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风雪忽然停了,九尾狐妖倏然转头,直直地盯着陆昭昭。“你是谁?!”
陆昭昭咽了下口水,努力缓解紧张的情绪,开口道:“我是谢长苏,如许,我来接你了。”
花如许看着她,声音悲戚:“长苏,你是来杀我的吗?我已经铸成大错,我屠了生死之巅,我回不了头了。”
陆昭昭被那样饱含强烈爱恨过的眸子看着,只觉得一瞬间呼吸都停滞,她听到自己低声说,那声音是自己的,可仿佛又带着另一种男音,低沉的,破碎的,遗憾的,悔恨的。
他说:“不,如许,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带你走的。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我知道这人世太苦,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从此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说着,陆昭昭朝她伸出手。
九尾狐妖良久的,静静的看着陆昭昭。
在她眼里,那不是陆昭昭,而是那道白衣若雪的身影,风华无限。
那道身影褪去满身清冷,眉目含笑,一如初见:“如许,我爱你。”
那滴挂在眼角将坠未坠的泪终于滑落,她牵住了那人的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陆昭昭觉得心口一抽,无数的光影碎片夹杂着向她涌来。
那是花如许的执念化作无数记忆碎片。
她看到九尾狐妖自断九尾只为救那光风霁月的少年医修,她看见九尾狐妖为留在谢长苏身边甘愿献出伏火珠,日日夜夜忍受业火焚身之痛,她看到谢长苏隐忍挣扎故作冷漠只为在这仙门正道之中护住那一抹鲜艳红影,她看见顾九娘毁了伏火珠嫁祸九尾狐一族,谢长苏带头围剿九尾狐族,花如许被逼入魔屠杀生死之巅满门,而最后的最后,谢长苏一剑斩杀花如许,抱着那只残破的九尾狐身坐化山巅。
九尾狐妖散作烟尘消散在风雪之中,唯有那哀婉凄清的吟唱似乎还久久回荡在这雪夜之中。
陆昭昭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她冰冷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她蓦然惊醒过来。“我好像太沉浸其中了,”她擦掉脸上的泪,看向石碑上的那朵三生花,此刻花瓣已经全然绽放了。
她走向前去,小心翼翼地用瓶子搜集上面的露水。
她将小瓶子放入冷盒中,再放入乾坤袋内。
她回头,笑靥如花,粉色衣裙在月色雪原下翻飞,明艳夺目。“萧湛,你很快就能看见啦,”她大喊。
风卷起雪花,扑上萧湛清俊的脸颊,他静静站着,闻言微微一笑。
陆昭昭只觉得萧湛的笑容,是从未见过的纯净明朗。
没有半点伤痛和阴霾。
他们的身后,雕塑碎成千粉,结界轰然崩塌。所有的一切随着尘烟散去,归于无形。
而陆昭昭发现,哪有什么月夜小屋,哪有什么雕塑石碑,他们两个站在雪山之巅,四野惧是茫茫。
原处依稀传来洛桑儿和元宝的呼喊声。
他们在生死之巅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梦里的一响贪欢。
陆昭昭和萧湛往山下走去,在半山腰遇见了上来寻他们的洛桑儿,季连云和元宝。
陆昭昭一问时辰,不过才过了半日而已。
她顿时有了一种大梦初醒的恍惚感。
洛桑儿察觉陆昭昭神色有异,难掩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山上发生了什么?摘到三生花了吗?怎么感觉你和萧湛都怪怪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即使是梦,对陆昭昭来说也是真实发生的事。
她想起和萧湛在山顶雪屋做的事,顿时羞红了脸。
洛桑儿轻扯陆昭昭衣袖,递给她一个老实交代的眼神,陆昭昭只能装作不知道洛桑儿什么意思。
季连云默默看在眼底,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淡。
几人回到镇上后,九姑娘似乎并不意外陆昭昭摘回了三生花。
她将三生花细细碾磨成粉,然后调配到药汁里,再敷到萧湛眼睛上,末了,又给萧湛的眼睛系上一根黑色缎带。
“三生花的药效因人而异,所以复明的时间也会有所不同,短则十日,慢则月余,这段时间暂不可将缎带拿下,等眼睛能慢慢感知外界的光线后,那时可将缎带摘下。”
九姑娘说完,陆昭昭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又连忙追着九姑娘细细问各种注意事项。
九姑娘含笑看着眼前的人,小姑娘眼里蕴着无尽的欢喜和笑意,像是最灿烂的那抹朝阳。
她不禁也微微一笑。
陆昭昭知道自己问得太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她看了看九姑娘,还是开口问道:“九姑娘,你是不是知道那上面有问心咒?”
九姑娘神情似是有些怅然,许久才说道:“那咒是花如许死时最后留下的,她跟我师父生生错过结局惨烈,所以她用她的心头血种下那一朵三生花,又留下问心之咒。”
“她可能希望这世上有情人再不要错过吧,”陆昭昭感伤道。
九姑娘却只是淡淡一笑:“那些故事都过去了,这个江湖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知道九姑娘不愿再提旧事,陆昭昭便不再多问。
她回头去找萧湛,打算再把九姑娘说的跟萧湛复述一遍,走到屋前的时候发现洛桑儿和季连云已经离开,屋内只有萧湛和元宝。
萧湛不知在和元宝说些什么,神情冷肃,而元宝则微微俯身,表情也有几分肃穆。
听到陆昭昭的声音,萧湛转过头,神情柔和下来,元宝也恢复笑意,把房间留给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陆昭昭好奇地问。
萧湛伸出手去,陆昭昭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他的语气很淡,可面上的表情却因为她而柔和下来。
陆昭昭也不追问,她很高兴,双眼亮晶晶的。
萧湛要复明了,等她取出琉璃愿珠,她和他就可以江河湖海,飒踏天涯。
萧湛顺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将下巴搁在她发顶,轻嗅着她发间清香。
他听她絮絮叨叨说着九姑娘嘱咐她的话,又听她快乐满足地说着对未来的畅想,觉得一颗心又软又胀,像是在温暖的水里泡着。
初尝美好的渴望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低下头,从她的发一点点吻下来,描摹她的眉眼,寻找她的唇。
陆昭昭在他的怀里情不自禁地轻颤,在生死之巅的时候她急着帮他解咒,亦没有旁人在,而此时此刻白天,她和他都无比清醒,元宝,洛桑儿,季连云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她想推开他,可被他吻着,她浑身上下都软得不行,像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不知道,原来一个吻可以这样缠绵而漫长。
吻累了,她靠在他的胸膛,听着属于彼此的心跳声。
这是她的少年,她喜欢的少年。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温温的,抚过他系了缎带的眉眼。
“萧湛,我会让你知道,这个尘世虽然有很多不堪的,污浊的,黑暗的一面,但也有很多快乐的,温暖的,良善的一面,我会让你知道看见这个尘世,很值得。”
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说着,眼睛里尽是化不开的情意。
她知道他曾经遭受过不公和苦难,每一步走来都不容易。
可从今往后不会了。
她会一直陪着他。
萧湛的心蓦地剧烈一痛。
身前的少女如此的灿烂美好,如此的温暖澄澈。
而他身处黑暗之中,满手血腥,他真得能够伸手握住这一份美好吗?
是不是她也会像他生命中曾苦苦追寻的,曾求而不得的一样,最终只是奢望。
想到这里,他用力地抱紧她,心中似悲似苦,只想把此刻的这一份温暖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日暮时分,九姑娘来跟大家说,镇上幸存的百姓会举办一个仪式,悼念这场劫难中逝去的人们。
陆昭昭五人在夜色降临时来到忘川河边,忘川河是镇上一条不宽的河,此时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不时有低低的,隐忍的啜泣声传来。
九姑娘一身白衣,临水而立,眸含轻愁,看见他们,将折好的纸船和烛台交予五人。
陆昭昭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些死去的人是这些人的亲人,朋友,爱人,子女。
死别之痛,要如何安慰。
从此碧落黄泉,生生世世,再寻不到。
风中的悲鸣声,呜咽声越来越大了,百姓们将点着烛火的纸船小心翼翼放入河中。
不宽的河面上,飘满了盈盈烛光,白色的船只盛着沉垫垫的思念和哀恸,顺水而下。
五人皆是沉默伫立,遥遥望着那些越飘越远的白色小船。
“希望从此以后江湖的那些腥风血雨不要再连累这些无辜百姓了,”良久,季连云低声说道。
洛桑儿:“嗯,希望这些百姓们以后都能好好的。”
夜风掀起陆昭昭的发丝,她久久看着渺渺远去的河水,看着这些尘世中飘摇的点点烛火,唯有沉默。
经历过那么多以后,她也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她明白只要身处江湖一天,血腥纷争永不停止,权力厮杀永不停歇。
她只希望能和心爱之人,散淡红尘,逍遥自在。
情不自禁地,她悄悄挪了一步,握住了萧湛垂落在身侧的手。
萧湛的手很冷,甚至比这冰雪更冷。
她抖了一抖,可下一秒萧湛已经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似的。
陆昭昭不解,可还是忍着疼痛,安安静静地任他握着,等他平静下来。
五人放完纸船后心情都有点沉重,洛桑儿心里堵的慌,提议道:“我们一起喝酒吧。”
陆昭昭点点头。
季连云道:“好,”温润如玉的修士,此刻眼眶也微微泛红。
很快,几人从百姓家里买了几大坛储藏的酒,一人一坛抱着跃到屋顶上喝。
人间的屋顶,星月黯淡,萧瑟寂寥,唯有冷风不息,袅袅地将远方哭声吹送而来。
几人沉默地喝了几口,季连云忍不住仰天长啸几声,直到精疲力尽,才方觉心中的压抑稍减。
陆昭昭的眼中也有泪光闪烁,她吸吸鼻子,开始轻声吟唱起来。
那是一曲宛转悠扬的越州小调,祭魂安神,有人去世时,百姓们会唱着这首歌送魂魄往生。
“归去来兮,有魂安兮——”
萧湛手腕一转,玄杖在他手中翻成萧,悠扬送至天际。
君桑儿忍不住也随着陆昭昭哼唱起来。
元宝在一旁轻轻地打着节奏,而季连云只是一口一口沉默地喝着酒,望着远方。
一曲毕,静默良久。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下雪了。”
大家才发现这黄泉镇居然又开始飘起大雪,洁白的雪花簌簌落下,似要将一切的伤痛,悲哀,痛苦都全部掩埋。
酒喝完了,五个人把酒坛一摔,仰躺在屋顶之上,任雪花落在他们的脸上。
一场雪洗尽天地污浊。
他们就这样躺在天地之中,躺在大雪之中,身上很冷,可心是热的,血还是热的。
夜还很深,可再黑的夜也终将会过去,不是吗?
陆昭昭率先跳下屋檐,仰头大声喊道:“我们来堆雪人吧。”
洛桑儿也清喝一声:“好。”
然后是萧湛,元宝,季连云一个个跳落。
他们开始用庭院的积雪堆雪人。
萧湛从没堆过雪人甚至是看过,他站在院中一时茫然。
陆昭昭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带着他一点一点将雪人堆起。
不知不觉中,雪停了,晨曦露出一抹曙光。
尘世洁白一片,宛若初生。
五个雪人伫立在庭院中,石头嵌的眼睛,木枝做的嘴巴鼻子,神情各异,滑稽可爱。
九姑娘背着包袱,踏着晨光出来时,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五个洁白的雪人,还有累了的,坐在屋檐下休息的五个少年少女。
“九姑娘,你要走吗?”陆昭昭惊道,起身想要挽留她。
她却摆手,俯身向他们行了一礼,盈盈一笑:“不必送我,我在此处心愿已了,更愿踏遍江湖,行医救世,完成我师父的遗愿。”
“从此山高水长,江湖再见。”
说完,她盈盈转身,素淡衣裙划过门扉,终是消失不见。
陆昭昭站在原地,心中一阵怅然。
可她知道,她还有要做的事,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厉啸,一只通体雪白的鹰疾飞而下,落在季连云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