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霞天界.金阙酒殿]
小蝶缓步入殿,一眼便瞧见释偈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沈渊则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惯常的讥笑。
她垂眸装若无事,心底不免浮出一丝讽意:看来这疯狗开始反咬人了。既然如此……
她跪下,语气柔软:“不知帝君召小蝶前来,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灵压猛地扼住她喉咙,身体离地半尺。
释偈慢条斯理地开口:“沈渊刚才禀报,晨露中有可疑的苦味。你与那青龙,到底是什么关系?”
“帝君……小蝶冤枉……”她双手徒劳地扯着脖颈,泪水簌簌落下。
然而,没人看到她嘴中喃喃。顷刻间,掌心血痕开始蔓延。魔纹像是正回应她的呼唤,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自她颈侧迅速蔓延至面颊。
释偈见状,眉头一皱,收回灵力:“你脸上的魔纹,是怎来的?”
小蝶跌坐地上,咳嗽连连,声音嘶哑:“是沈大人……他不知从哪儿听说,这魔纹唯有修罗族血脉可解,便将它……强行转嫁于我。”
“可惜小蝶不过一普通魔族。不但帮不了沈大人的忙……自己也只能任由这魔纹日夜灼烧、折磨……”
“你……!哼,你继续演吧!”沈渊嗤笑,满不在乎,“帝君,我早已将她的发饰与一封秘函送给青龙,若他今晚赴约……哼,那便不只是她的事了。”
释偈倚坐椅上,手指轻敲扶手,发出沉稳而压抑的节奏。
他垂眸思索:小蝶固然可疑。可这魔纹的确是由沈渊身上转移过去;而且最近他不仅擅自审问牢中魔族,又想找寻其他方法压制这魔纹……他们两人,各藏祸心。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小蝶,你可知,背叛我的代价?”
她俯首叩地,声音轻而坚定:“小蝶知晓……所以从未想过背叛。”
释偈只是淡淡一笑,抬手抚过酒盏,“魔纹之事,沈渊一人说了不算;你,也别急着哭。”
“你说你没背叛?”释偈转眸看向她,“很好,那便给你一次机会,要是青龙真过来了,我当着你的面,替你好好问他。”
小蝶伏地,沉默不语。
*****
[赤枫林.客房]
夜色沉静,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虫鸣声。艾狄倚窗许久,心底泛起几分困惑——这个时辰,青龙早该来了。可今夜,连一丝他的气息都没有。
她走出门,来到他的房前,轻叩两声。
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谁啊?”
“我。”她说。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青龙一身便服,神情温和,带着惯有的笑意:“不知魔尊夜访,所谓何事?”
艾狄看了他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随即目光扫过他房内。灯火未熄,桌子中央一张纸静静摊开,旁边压着一只精巧的女性发饰。
她心头微动。
她不动声色,轻描淡写道:“我睡不着,四处走走。碰巧看你屋里还亮着,就想过来讨杯茶喝。”
青龙一笑,侧身作请:“魔尊到来,荣幸之至。”
艾狄入座,随手拿起桌上的信笺。动作看似不经意且自然,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是什么?”
纸上字迹娟秀,大意写着:思君多日,盼今晚与君于白居亭一聚。
青龙伸手接过,神情略带尴尬,旋即轻笑:“让魔尊见笑了。
他将信笺对折收起,藏于衣袖中,“大概是哪位神女写的……白居亭靠近烈霞,兴许是随便寄来的吧。”
艾狄斜睨他一眼,语气淡淡:“那你不打算烧了?”
青龙神情依旧温和,“女孩子的心意,不该随便糟蹋。虽不能回应,也不该毁了。若哪天碰上,还她便是。”
这话说得自然,甚至诚恳。青龙轻笑,替她续上一杯茶。艾狄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观察他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青龙神君可真是艳福不浅。”她似笑非笑,“这般惦记你的人,可真不少。”
青龙耸耸肩,嘴角挂着笑意:“你要是见过朱雀和麒麟的信堆,怕是要重新定义‘艳福’两个字了。”
“朱雀容貌出众;麒麟族长能力出类拔萃,自然不奇。”艾狄低头,语气一转,“我看你倒像白虎那样,爱装傻。追求者都能被你处成兄妹了吧?”
青龙淡然一笑,不以为然。
房内寂静了一瞬,只有茶香袅袅。
艾狄垂眸望着杯中微颤的水影,心中已有了答案。
看来……往后这个时间,也不必再早起了。
她再次抬眼,看向青龙。他依旧是那副温吞从容的模样,可她分明看见,他的指节正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一下、又一下。
像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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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霞天界.白居亭]
天色渐明,雾气在枝叶间氤氲,白居亭中静得出奇。小蝶立于一树影下,眉眼平淡,发间带着几缕露珠,已然在此站了一整夜。
远处脚步声渐近,释偈负手而来,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小蝶的表情,并无同心蛊引起的不适。
他语气冰冷:“沈渊,这就是你的好计谋。”
沈渊神色骤变,几步冲上前:“不、不可能,青龙他……”
话未说完,一传令兵忽然闪身跪下,额头贴地,声音带着惊惧:“参见帝君、沈大人。”
释偈冷声:“快说。青龙是否前来赴约?”
传令兵低头,语气犹豫:“启禀帝君……小人的确将信送至青龙寝室。夜里……也确实见魔尊艾狄与青龙对坐。”
沈渊眼睛一亮,立刻接话:“帝君您看吧!不止青龙,就连艾狄也涉入其中——他们间一定早有勾连!”
他逼近传令兵,语气凌厉:“快说!他们整夜都谈了什么?是何时勾结?有无提及他们的计划?”
传令兵额上冷汗涔涔,咬牙一口气道出:“小、小人听见的,尽是些风月闲谈、诗茶旧事……无关正事。”
沈渊瞳孔剧缩,吼道:“你胡说!!不可能!晨露……对,还有晨露!”
他猛地抓住传令兵衣襟,神情已近癫狂:“今日那些晨露!你们找药师分析了吗?有没有查出那其中的异常!”
传令兵被提得离地半寸,战战兢兢。不语,唯有拼命摇头。
“查不出来?那你们都是废物!废物!!”沈渊怒吼。
下一瞬,释偈手指一弹,一道灵力激射而出,传令兵的胸膛炸开,血花四溅,飞溅至沈渊全身,乃至眼角……
沈渊呆立原地,鲜血混着额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忽然明白了——这场博弈,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释偈收回手指,连衣袖都未染血,神情未变半分。他越过小蝶,淡淡开口:“够了,我们走。”
“是。”小蝶低声应下,提步跟上,步伐轻快无比。
她并未停下,余光一掠,看着身后的沈渊,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讥笑。
那笑意温柔,又仿佛某种胜利者的印记。
*****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依然每日清晨收集晨露。但里头,却没有了那苦涩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