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雾薄凉 第42章 第 42 章

忘忧谷的黑森林里，怨魂的嘶吼声几乎要掀翻头顶的枝叶。沈清辞站在石屋门前的醒神散屏障后，玉笛的笛孔紧紧贴在唇边，淡绿色的灵音像一道出鞘的剑，朝着涌来的怨魂刺去。他的肩伤早就裂开了，鲜血浸透了苏沐的布条，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握着玉笛的手背上，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答应过要护住石屋，护住仙尊和墨师兄，更要替苏师妹，把这灵音吹到最后。

“清辞，你的灵音偏了！”林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少年正蹲在一棵黑藤下，手里捧着个破旧的药臼，飞快地捣着刚采来的“镇魂草”。他的丹炉早就空了，醒神散也撒完了，只能用身边能找到的灵草临时调配药粉，“往左边吹，那里有个怨魂要绕到屏障后面了！”

沈清辞立刻调整气息，灵音猛地转向左侧。淡绿色的音波精准地击中了那道想偷袭的怨魂，怨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瞬间变得透明，跌落在腐叶堆里，抽搐了几下就化作了黑烟。可这一下也牵动了他的肩伤，剧痛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口，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玉笛的声音顿了半拍。

【系统提示：沈清辞肩伤撕裂度65%，灵力值12%，再强行吹笛，灵脉会受损——别学你家仙尊的“硬撑美学”，苏沐的玉笛是让你护人，不是让你送命，实在不行就喊墨离帮忙，他又不是摆设】。

沈清辞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用没受伤的左手攥紧了玉笛——笛身上苏沐的温度仿佛还在，他不能停。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笛孔上飞快地按动，灵音变得更加急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石屋门前的区域牢牢护住。

墨离站在最前面，镇魂铃在他手里几乎要被捏碎。黑色的幽冥之力顺着铃身蔓延到他的手臂，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动用了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他的面前躺着三具噬魂卫残魂的尸体，都是被他用幽冥宗的“碎魂术”打散的，可后面涌来的怨魂越来越多，它们像是被石屋里的融合气息吸引，疯了一样往前冲，镇魂铃的声波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林砚，药粉好了没？”墨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灵力也快耗尽了，“再撑五分钟，我怕屏障要破了！”

“快了！”林砚把捣好的镇魂草粉末倒进一个布包里，又往里面加了点凝露草的残渣——那是最后一点能找到的灵草了，“这药粉能暂时定住怨魂，我撒出去你就用声波攻击，应该能撑一会儿！”

他说着就抓起布包，朝着怨魂最密集的地方撒去。淡紫色的药粉在空中散开，落在怨魂身上，怨魂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墨离立刻抓住机会，镇魂铃的声波暴涨，黑色的光浪像潮水般涌去，瞬间打散了五六道被定住的怨魂。

可这只是暂时的。药粉的效果只持续了半柱香，剩下的怨魂就冲破了束缚，再次朝着石屋扑来。这次它们学乖了，不再硬冲，而是分成两队，一队吸引注意力，另一队绕到黑森林的另一侧，想从石屋的后窗偷袭——那里没有醒神散屏障，是最薄弱的地方。

“不好！它们要绕后！”墨离最先发现异常，可他被前面的怨魂缠住，根本抽不开身，“清辞，你去后窗！林砚，你跟我守前门！”

沈清辞立刻转身，抱着玉笛朝着石屋后方跑去。他的肩伤越来越疼，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不敢慢——后窗后面就是冰棺，是仙尊和墨师兄最后的希望。他刚跑到后窗下，就看到一道黑影从黑藤里窜出来，是一道怨念极重的噬魂卫残魂，正举着断裂的锁链，朝着窗户砸去！

“滚开！”沈清辞立刻吹响玉笛，淡绿色的灵音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残魂的识海。残魂动作一顿，沈清辞趁机冲上去，用玉笛的笛尾狠狠砸向残魂的胸口黑洞——那里是它的弱点。残魂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可更多的怨魂涌了过来，它们的目标很明确：砸破窗户，打断魂体融合。沈清辞靠在窗台上，玉笛横在身前，灵音一遍遍地响起，可他的灵力越来越弱，灵音的光芒也渐渐黯淡，肩膀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窗台上的黑色岩石。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怨魂，突然想起苏沐以前跟他说过的话：“清辞，灵音不只是用来防御的，你要想着，你吹的每一个音，都是在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这样灵音才会有力量。”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想起苏沐在陨魂台为了护他们，被魔气击中的样子；想起仙尊为了墨师兄，道心破碎还硬撑着战斗的样子；想起林砚蹲在丹炉前，就算手受伤了也坚持炼药的样子。他的指尖在笛孔上按动，这一次，灵音不再急促，反而变得温柔而坚定，像龛影峰春天的风，带着生机与希望。

淡绿色的灵音扩散开来，那些冲过来的怨魂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它们胸口的黑洞里，竟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白光——那是被压制的、属于修士本身的善意。沈清辞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苏师妹，你看，我做到了。”

【系统提示：沈清辞灵音触发“共情”效果，暂时压制怨魂怨念（持续1柱香），灵力值5%，建议趁机休息，别等灵音失效了再硬撑——总算有点长进，没白费苏沐的教导】。

沈清辞没有休息。他靠在窗台上，玉笛依旧贴在唇边，灵音断断续续地响着，他要撑到仙尊完成融合，撑到墨师兄醒过来。

石屋内，谢雾凉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的手按在冰棺上，星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墨倾言的身体，可魂体融合的进度却卡在了65%，再也涨不上去了。冰棺里的少年眉头紧锁，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眉心间的轮回之印忽明忽暗，显然是残魂和肉身的排斥反应越来越强。

【系统提示：检测到墨倾言肉身残留魔气（云玄当年种下的），与残魂产生排斥，融合进度停滞在65%——建议宿主用道心精血提纯残魂，中和魔气，但宿主当前道心破碎度85%，用精血会导致道心彻底破碎，修为跌至筑基期，以后连御剑都难】。

谢雾凉的身体僵了一下。道心彻底破碎，修为跌至筑基期——这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护着墨倾言，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可他看着冰棺里眉头紧锁的少年，看着储物袋里那缕几乎看不见的魂息，心里没有丝毫犹豫。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星力，毫不犹豫地划向掌心。鲜血涌出，滴落在冰棺上，顺着棺壁滑到墨倾言的眉心。道心的疼痛瞬间加剧，像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切割他的经脉，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得像纸，可握着冰棺的手却没有松开。

“倾言，再等等。”谢雾凉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很快……很快就好了。”

鲜血顺着墨倾言的眉心渗入，与残魂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原本忽明忽暗的轮回之印突然变得稳定起来，淡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少年的全身，排斥反应渐渐减弱，融合进度条开始缓慢上涨——66%、67%、68%……

谢雾凉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可道心的疼痛却让他眼前发黑。他靠在冰棺上，视线开始模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龛影峰的场景——

那是一个雪天，墨倾言刚拜他为师不久，非要跟着他练剑。少年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握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木剑，笨拙地挥舞着，没挥几下就摔在了雪地里。谢雾凉当时还觉得他麻烦，想让他回去，可少年却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笑着说：“师尊，我不疼，再练一会儿，我就能保护师尊了。”

那时的少年，眼里满是光，像极了现在冰棺里，眉心间泛着金光的样子。

【系统提示：宿主道心破碎度90%，灵力值8%，再不用药，会昏迷过去——别光顾着回忆了，你口袋里还有林砚给你的清心丹，赶紧吃了，不然等墨倾言醒了，看到你倒在冰棺旁，还以为你死了，又得哭】。

谢雾凉在心里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那颗清心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道心的疼痛缓解了些，视线也清晰了不少。他重新直起身，看着融合进度条已经涨到了75%，墨倾言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魔气冲了进来——是墨渊的副手，也是暗河最后一个高手！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通体发黑的噬魂刃，刃身上缠着黑色的锁链，显然是献祭了自己的部分魂息，强化了武器，目标直指冰棺！

“你们都得死！”副手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墨渊大人没完成的事，我来完成！今天，谁也别想让墨倾言醒过来！”

谢雾凉心里一紧，想挥剑阻拦，可他的灵力只剩下8%，灭情剑刚举到一半，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只能张开双臂，挡在冰棺前——就算是用身体，他也要护住墨倾言。

副手见状，冷笑一声，噬魂刃朝着谢雾凉的胸口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屋的后窗突然被撞开，沈清辞抱着玉笛冲了进来，用身体挡在了谢雾凉身前！

“仙尊，小心！”

噬魂刃刺中了沈清辞的后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上的道袍。沈清辞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地挡在前面，手里的玉笛朝着副手的识海砸去：“林砚，墨离前辈，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清辞！”谢雾凉怒吼一声，想要扶起他，却被副手一脚踹开。

副手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冰棺上，举起噬魂刃就要砍下去。可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声波突然从门外传来，墨离冲了进来，镇魂铃的声波狠狠砸在副手的后背！林砚也紧随其后，将刚调配好的“爆灵粉”撒在了副手的头上，淡紫色的药粉瞬间爆炸，副手的动作瞬间迟滞。

“仙尊，快！趁现在！”墨离大喊，同时挥动幽冥之力，缠住了副手的手臂。

谢雾凉立刻爬起来，捡起灭情剑，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朝着副手的胸口刺去。可副手的反应极快，侧身躲开了攻击，噬魂刃反手朝着墨离砍去——他想先解决掉最碍事的墨离！

墨离避无可避，只能用手臂去挡。黑色的噬魂刃砍在他的手臂上，鲜血瞬间涌出，幽冥之力的波动也变得紊乱起来。可他依旧死死地缠住副手的另一只手臂，对着谢雾凉大喊：“快动手！别管我！”

谢雾凉的眼眶通红，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能犹豫，可看着墨离受伤的手臂，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清辞，他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就在这时，冰棺里突然泛起一道强烈的蓝光！墨倾言的残魂从眉心飘了出来，虽然依旧透明，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他朝着副手的方向飘去，眉心的轮回之印泛着淡金色的光，一道温和的力量朝着副手的识海砸去！

副手的动作瞬间僵住，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他的识海被轮回之印的力量击中，那些被他献祭的魂息开始反噬，身体不受控地抽搐起来。

“就是现在！”墨离大喊。

谢雾凉立刻挥剑，灭情剑精准地刺穿了副手的胸口。副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渐渐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石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谢雾凉立刻冲到沈清辞身边，扶起他——少年的后背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显然伤得极重。

“林砚，快！拿药！”谢雾凉的声音带着哽咽。

林砚立刻跑过来，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瓶止血丹，撬开沈清辞的嘴喂了进去。他的手还在抖，眼眶通红——刚才如果他能再快一点，沈清辞就不会受伤了。

【系统提示：沈清辞生命体征稳定（心率50次/分钟），但灵脉受损，需要静养——别光顾着担心他了，看看冰棺里的墨倾言，融合进度都90%了，再不管，残魂又要不稳定了】。

谢雾凉立刻转身看向冰棺。墨倾言的残魂正缓缓飘回他的眉心，融合进度条稳步上涨，91%、92%……一直涨到了99%，然后停住了。

冰棺里的少年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手指也开始动弹，可就是没有睁开眼睛，眉心的轮回之印忽明忽暗，显然是最后一步遇到了阻碍。

【系统提示：最后1%需要宿主的灵力与墨倾言的意识共鸣——你试着喊他的名字，用你们之间的回忆引导他醒来，别站在那愣着，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谢雾凉走到冰棺旁，轻轻握住墨倾言的手。少年的手很凉，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像龛影峰刚融化的雪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孩子：

“倾言，醒醒。”

“你不是说，等春天到了，要和我一起看龛影峰的桃花吗？今年的桃花开得很好，比去年还艳，我已经帮你留好了最前排的位置，就等你来。”

“你还说，要吃我煮的热粥，上次我把粥煮糊了，你还笑我，这次我练了很久，再也不会煮糊了，你醒醒，我煮给你吃好不好？”

“倾言，我知道你听得见，别睡了，醒醒，我在等你，清辞、林砚，还有墨离，我们都在等你。”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就在这时，冰棺里的少年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像极了龛影峰的湖水，干净而清澈。墨倾言看着谢雾凉，眼神里先是迷茫，然后渐渐变得清晰，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师……尊？”

这一声“师尊”，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石屋里。谢雾凉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握紧少年的手，哽咽着说：“我在，倾言，我在。”

【系统提示：魂体融合进度100%！墨倾言生命体征恢复正常（心率75次/分钟），意识清醒——恭喜宿主，总算没白折腾，不然你这道心破碎、修为暴跌的样子，都没法跟醒过来的墨倾言交代】。

系统的吐槽这次却没有让人觉得刺耳，反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墨离靠在门框上，看着冰棺旁的两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墨”字令牌——他终于能对小时候的墨倾言有个交代了。

林砚蹲在沈清辞身边，看着沈清辞缓缓睁开眼睛，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递止血丹：“清辞，你醒了！太好了！墨师兄也醒了！我们都没事了！”

沈清辞看着冰棺里的墨倾言，虚弱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玉笛：“苏师妹，你看……我们做到了，墨师兄醒了，我们都……没事了。”

墨倾言看着石屋里的众人，看着谢雾凉通红的眼睛，看着沈清辞和林砚身上的伤，又看了看自己躺在冰棺里的身体，慢慢想起了所有的事——决裂的雪天、残魂附伞的日子、陨魂台的战斗、忘忧谷的守护……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谢雾凉立刻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帮他从冰棺里出来。少年的身体还很虚弱，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谢雾凉的怀里，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

“师尊，对不起。”墨倾言的声音带着哽咽，“以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

“别说了。”谢雾凉打断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在龛影峰时那样温柔，“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跟你解释，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墨倾言用力点头，眼泪滴在谢雾凉的道袍上，像一颗颗温暖的小石子。

石屋外，忘忧谷的风渐渐停了。那些被压制的怨魂，因为副手的死亡，失去了怨念的支撑，渐渐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里。阳光穿透黑森林的枝叶，洒在石屋前的腐叶堆里，竟有几株嫩绿的小草，从腐叶下钻了出来，带着生机与希望。

墨离扶着受伤的手臂，看着这一幕，轻声说：“我们该回去了，幽冥宗有能修复灵脉的丹药，清辞的伤，还有你的道心，都能治好。”

谢雾凉点头，扶着墨倾言，林砚扶着沈清辞，五人慢慢走出石屋，朝着忘忧谷外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所有的寒意，黑森林里的扭曲枝干，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些。

墨倾言靠在谢雾凉的怀里，看着头顶的阳光，轻声问：“师尊，龛影峰的桃花，真的开了吗？”

“开了。”谢雾凉的声音温柔，“等我们回去，就去看，看完桃花，我煮热粥给你吃，这次肯定不会煮糊了。”

墨倾言笑了，眉眼弯弯，眉心间的轮回之印泛着淡金色的光，像一颗温暖的小太阳。

沈清辞握着苏沐的玉笛，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相携的两人，又看了看身边的林砚，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这场漫长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们失去了很多，却也收获了更多——友情、成长，还有失而复得的希望。

忘忧谷外的天空越来越蓝，远处的云层像棉花糖一样柔软。五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森林的尽头，朝着龛影峰的方向走去，那里有盛开的桃花，有温热的粥，还有属于他们的，崭新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