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雾薄凉 第37章 第 37 章

幽冥渊的魔气还未散尽，聚仙楼三楼的房间里，空气却比谷底更冷。

谢雾凉趴在床榻上，玄色道袍被血浸透大半，后背雷劫留下的焦黑印记还在冒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道心裂痕，疼得他指尖发颤。墨离刚用幽冥宗的疗伤药帮他敷过伤，黑色的药膏覆在焦痕上，泛着诡异的光，却压不住他体内紊乱的灵力——36章为护墨倾言硬抗云玄魔剑，又动用《太上忘情诀》的禁忌之力，道心早已千疮百孔，此刻像被无数细针穿刺，连凝息都困难。

“仙尊，你这伤……至少要静养半月，再动灵力，道心就真的碎了。”墨离站在床边，看着谢雾凉苍白的侧脸，语气里满是担忧，“墨倾言的残魂刚归位，虽不稳定，但暂时无虞，你别再硬撑。”

谢雾凉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星力，探向储物袋。袋内的冰壳泛着微弱的蓝光，却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波动，而是剧烈震颤，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每一次颤动都带着排斥的力道——墨倾言的残魂在抗拒他的灵力。

【系统提示：墨倾言残魂受云玄魔剑余气污染，记忆碎片紊乱，当前仅留存“决裂被弃”“云家折磨”的负面记忆，对宿主灵力产生强烈排斥，魂息活跃度降至38%，紊乱度升至45%！】机械音急促响起，电流杂音里带着急意，【宿主，别强行注入灵力，会刺激残魂暴走！】

谢雾凉充耳不闻。

星力无视排斥，强硬地钻入储物袋，裹住冰壳。果然，残魂的颤动骤然加剧，冰壳上的裂痕再次扩大，淡蓝色的魂息甚至溢出一丝，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当年在龛影峰决裂时，少年眼底的绝望。

“唔……”

谢雾凉闷哼一声，道心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残魂的排斥力顺着星力反噬回来，与他体内的《太上忘情诀》之力冲撞，两股力量在经脉里厮杀，逼得他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吐在床榻的锦被上，染红了大片布料。

“仙尊！”墨离连忙上前，想按住他的手，“你疯了？再这样，你和他的魂息都会受损！”

谢雾凉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道心的剧痛让他眼底泛起猩红，偏执的念头像藤蔓疯长——残魂排斥他，是因为记忆混乱；记忆混乱，是因为受了魔气污染；要让他稳定，就必须用自己的灵力强行净化，把那些“不该有的”负面记忆压下去。

“他是我的徒弟，只有我能护他。”谢雾凉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的幽冥之力阴寒，会加重他的魔气，别碰他。”

墨离愣住了。

这不是之前那个会对他说“谢谢”的清阙仙尊，此刻的谢雾凉，眼里只有储物袋里的残魂，连眼底的猩红都透着独占欲，像护崽的兽，容不得旁人靠近。墨离张了张嘴，想说“残魂排斥的是你的强制”，却被谢雾凉的眼神逼退——那眼神里的偏执，让他想起幽冥宗典籍里记载的“情障入魔”，一旦陷进去，只会越走越偏。

“我去给你端药。”墨离最终还是妥协，转身走出房间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雾凉正低头盯着储物袋，指尖的星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哪怕嘴角的血还在流，也没有半分停顿，那模样，竟有些病态的执着。

房间里只剩下谢雾凉的喘息声。

星力强行压制下，残魂的颤动渐渐弱了下去，冰壳上的蓝光也变得黯淡，像被掐住喉咙的鸟，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谢雾凉却没停，反而加大星力输出，在冰壳外刻下一道细密的符文——这不是护魂符，而是玄清宗禁术里的“锁魂符”，能强行绑定魂体，防止其暴走，也能……限制魂息的自主意识。

【系统提示：宿主刻下“锁魂符”，强制绑定墨倾言残魂，残魂排斥度升至60%，魂息活跃度降至35%！道心偏执值 10，《太上忘情诀》反噬加剧，经脉受损程度提升！】机械音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你这不是护他，是在囚禁他的魂息……】

“闭嘴。”谢雾凉低声呵斥，语气里的寒意让空气都凝结。他当然知道这是囚禁，可他没得选——残魂暴走会魂飞魄散，被云家余孽盯上会万劫不复，只有把他锁在自己的灵力范围内，用星力一点点净化魔气、抹去那些负面记忆，才能让他“安全”。

至于残魂的排斥……等他稳定了，就会懂的。谢雾凉这样告诉自己，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储物袋里，冰壳下的残魂似乎感受到了“锁魂符”的束缚，发出一道极微弱的悲鸣，像少年压抑的哭泣。这道悲鸣顺着星力传入谢雾凉识海，识海深处的桃花瓣剧烈颤动，与道心的疼痛交织在一起，逼得他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溅在储物袋上，染红了冰壳外的符文。

血珠触到符文，竟让“锁魂符”的光芒更盛，冰壳的蓝光彻底黯淡下去，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了。

谢雾凉松了口气，却觉得道心的空洞越来越大。他抬手，抚摸着储物袋上的血迹，那里还残留着残魂的温度，却比之前冷了太多，像极了当年在龛影峰，墨倾言转身跑走时，他抓空的那只手，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很快就好了……”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安慰残魂，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等净化了魔气，我就把符解开，到时候……你就不会再排斥我了。”

可这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沈清辞的呼喊：“仙尊！不好了！林师兄和苏师妹被人掳走了！”

谢雾凉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更浓。他挣扎着起身，不顾后背的剧痛，抓起床边的灭情剑就往外走——不用想，肯定是云家的余孽，用弟子来要挟他，想换墨倾言的残魂。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端着药碗回来的墨离。墨离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拦住：“仙尊，你伤成这样，不能出去！我去救他们！”

“不行。”谢雾凉推开他，语气冰冷，“云家要的是我，你去了，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储物袋上，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而且，我不能让他们靠近这里，不能让他们伤到……倾言。”

提到“倾言”两个字时，他的语气软了一瞬，却又立刻被偏执取代。他甚至没问沈清辞，林砚和苏沐被掳到了哪里，只想着不能让云家的人靠近聚仙楼，不能让残魂再受刺激。

墨离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谢雾凉已经走火入魔了，他把墨倾言的残魂看得比什么都重，连自己的弟子都快成了可有可无的筹码。

“仙尊，你至少带上这个！”墨离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黑色的传讯符，塞到谢雾凉手里，“这是幽冥宗的‘寻踪符’，能找到掳走弟子的人，你一定要小心，别再动用禁忌之力了！”

谢雾凉接过符，没说话，转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玄色的道袍在拐角处一闪而过，衣摆上的血迹还在滴落，像一道蜿蜒的红痕，预示着这场因残魂而起的偏执守护，只会越来越偏离正轨，最终走向无法挽回的虐局。

聚仙楼外，天已经亮了，可阳光落在谢雾凉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灵力，也驱不散他眼底的偏执。他捏碎寻踪符，黑色的光芒化作一道细线，指向天衍城郊外的“乱葬岗”——那是云家惯用的藏人之地，阴气重，适合布置陷阱。

谢雾凉御空而起，灭情剑泛着冷光，周身的灵力波动紊乱却凌厉。他没注意到，储物袋里的冰壳，在他离开聚仙楼的那一刻，再次泛起微弱的蓝光，却不再是排斥，而是带着一丝极淡的……担忧，只是这丝担忧，很快就被“锁魂符”压制下去，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系统提示：检测到云家余孽在乱葬岗布置“噬魂阵”，目标“用弟子要挟宿主交出墨倾言残魂”。宿主当前状态：道心受损70%，灵力紊乱度60%，强行战斗有道心破碎风险！】机械音的声音里带着急意，【建议放弃抵抗，用残魂换弟子性命，否则……】

“否则怎样？”谢雾凉在心里反问，眼底却没有丝毫犹豫。他可以失去弟子（虽然会愧疚），可以道心破碎，甚至可以死，但他不能失去墨倾言的残魂——那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执念，是他从社畜猝死到修真界，唯一抓住的“活气”，哪怕这份执念已经扭曲成偏执，他也绝不会放手。

乱葬岗很快就到了。

黑气缭绕的岗地上，十几个云家修士围着林砚和苏沐，两人被捆在石柱上，嘴里塞着布条，脸色苍白，灵力被封。为首的是云玄的弟子云策，化神初期修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匕首，抵在苏沐的脖子上，看到谢雾凉，冷笑一声：“清阙仙尊，果然来了！把墨倾言的残魂交出来，我就放了你的弟子！”

谢雾凉落在地上，灭情剑插在脚边，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没看石柱上的弟子，目光死死盯着云策，语气冰冷：“放了他们，我让你走。”

“哼，你以为我傻？”云策匕首又靠近苏沐几分，割破了她的皮肤，鲜血渗出，“先把残魂交出来，我验过货，再放他们！”

林砚瞪着眼睛，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被布条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满是焦急，似乎在让谢雾凉别管他们。

谢雾凉的指尖微微收紧，储物袋里的残魂似乎感受到了外面的杀气，再次轻微颤动。他深吸一口气，道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却不是因为反噬，而是因为……抉择。

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弟子，一边是他偏执守护的残魂。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抬手，似乎要取出储物袋里的残魂。云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匕首也放松了几分。林砚和苏沐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却又带着一丝期待——他们希望仙尊能救他们，又怕仙尊为了救他们，交出墨倾言的残魂。

可谢雾凉的手，在触到储物袋的瞬间，突然转向，灭情剑猛地出鞘，银金色的星力刃朝着云策斩去！

“想拿他换弟子？做梦。”

谢雾凉的声音冰冷刺骨，道心的裂痕再次扩大，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涌出，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不会交出墨倾言的残魂，哪怕代价是……弟子的性命。

云策猝不及防，被星力刃划伤手臂，匕首掉落在地。他又惊又怒，嘶吼道：“清阙仙尊，你疯了？你不怕我杀了他们？”

“你可以试试。”谢雾凉挥剑，星力刃朝着捆住林砚和苏沐的石柱斩去，“你杀了他们，我就屠了你云家所有余孽，包括你重伤的师尊云玄。”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像极了当年镇压归墟魔神时的冷酷。云策被他的眼神吓到，后退几步，不敢再动——他知道，谢雾凉说到做到，真要是杀了这两个弟子，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乱葬岗的阴影里窜出，朝着谢雾凉的储物袋抓去——是云玄的另一个弟子，擅长隐匿之术，想趁乱抢夺残魂！

谢雾凉瞳孔骤缩，想也没想，转身用身体挡住储物袋，同时用星力凝聚成盾。黑色的利爪抓在星力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利爪的主人冷笑：“清阙仙尊，果然护着这残魂！”

谢雾凉没理会，反手一剑，斩向对方的脖颈。可就在这时，道心的剧痛突然爆发，刚才强行挥剑的动作，让道心裂痕彻底扩大，灵力瞬间失控，星力盾骤然破碎！

“噗！”

利爪抓在谢雾凉的后背，刚好落在雷劫留下的焦黑印记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玄色道袍。谢雾凉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储物袋，不让对方碰到分毫。

“仙尊！”林砚和苏沐同时发出悲鸣，挣扎得更厉害了。

云策见状，也反应过来，挥剑朝着谢雾凉的后背刺去：“杀了他，残魂就是我们的！”

谢雾凉腹背受敌，道心剧痛，灵力紊乱，眼看就要被两人重伤。就在这时，储物袋里的冰壳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蓝光——墨倾言的残魂，在感受到他生死危机的瞬间，竟冲破了“锁魂符”的束缚，化作一道淡蓝色的虚影，挡在他的后背！

虚影依旧模糊，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与谢雾凉的星力共鸣，形成一道淡蓝的光盾，挡住了云策和那名弟子的攻击。

“倾言！”谢雾凉惊呼，眼底满是难以置信——被他用“锁魂符”强制绑定的残魂，竟然还是选择护着他。

【系统提示：墨倾言残魂受宿主生死刺激，暂时冲破锁魂符，魂息活跃度升至42%！但此行为导致残魂魔气加重，若不尽快收回，会彻底堕魔！】机械音急促响起。

云策和那名弟子也愣住了，随即露出贪婪的笑容：“残魂主动现身，省得我们动手了！”两人同时攻向虚影，想要抓住残魂。

谢雾凉怒吼一声，不顾后背的伤势，挥剑斩断两人的攻击，同时用星力强行将虚影往储物袋里拉：“倾言，回去！别出来！”

可虚影却没有回去，反而朝着云策扑去，用自己微弱的魂息，撞向云策的识海。云策惨叫一声，识海受损，后退几步。

“快走！”谢雾凉抓住机会，挥剑斩断捆住林砚和苏沐的绳子，将两人护在身后，同时用星力强行将虚影收回储物袋，重新加固“锁魂符”——这一次，符印比之前更密，几乎把整个冰壳都裹了起来，彻底断绝了残魂再现身的可能。

“我们走！”谢雾凉带着林砚和苏沐，转身就走。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道心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却还是死死护着储物袋，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云策和那名弟子想要追赶，却被突然出现的墨离拦住。墨离挥剑，幽冥之力化作无数黑色的利刃，逼退两人：“想追？先过我这关！”

谢雾凉带着林砚和苏沐，一路逃回聚仙楼。刚回到房间，他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灭情剑掉落在一旁，储物袋里的残魂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锁魂符”的光芒，在他的血渍下，泛着冰冷的光。

林砚和苏沐连忙扶起他，看着他后背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眼眶都红了。

“仙尊，您怎么样？”苏沐哽咽着，想要帮他处理伤口，却被谢雾凉推开。

谢雾凉的目光落在储物袋上，声音沙哑：“别碰……先看看……倾言的残魂有没有事。”

林砚和苏沐愣住了。

他们刚刚差点被杀，仙尊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墨倾言的残魂。苏沐的眼泪掉了下来，小声说：“仙尊，我们差点就死了……您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吗？”

谢雾凉的身体僵了一下，看向两人苍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却很快被偏执取代：“你们没事就好，以后……别再单独出去，待在房间里，才安全。”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像在命令，而不是关心。林砚和苏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仙尊变了，变得只在乎墨倾言的残魂，连他们这些弟子，都成了需要被“圈养”的存在。

谢雾凉没注意到弟子的情绪，只是再次抬手，注入星力到储物袋里，检查残魂的状态。冰壳上的蓝光微弱，魔气浓度果然加重了，魂息活跃度降至30%，却比之前更安静，像被彻底驯服的宠物，连一丝排斥都没有。

“还好……没事。”他松了口气，道心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却没意识到，这份“安静”，是残魂被强行压制后的绝望，是他用弟子的失望和自己的伤势，换来的虚假平静。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却照不进房间里的冷意。谢雾凉靠在床榻上，看着储物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锁魂符”，眼底的偏执越来越深——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云家的余孽还会来，弟子们还会有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墨倾言的残魂彻底锁在身边，把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都挡在外面。

哪怕，这会让他众叛亲离，哪怕，这会让残魂越来越排斥他，哪怕，这会让他自己的道心彻底破碎。

他也绝不会放手。

因为，墨倾言是他的执念，是他在这冰冷的修真界，唯一的执念。哪怕这份执念，早已扭曲成囚笼，他也要把人锁在里面，一起沉沦。

储物袋里，冰壳下的残魂，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发出一道极微弱的颤动，像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符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