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雾薄凉 第23章 第 23 章

灵舟驶入南疆地界时，风的味道变了。

不再是北境那种凛冽的寒，而是带着湿热的暖意，裹着草木的腥气，粘在玄色道袍上，让习惯了冰寒的谢雾凉微微蹙眉。他抬手，一股极淡的冰系灵力从周身散开，道袍上的湿气瞬间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滚落下来，砸在灵舟甲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系统提示：距离焚心林还有三日路程。南疆湿热，灵气混杂着火系与木系，宿主冰系灵力会受到10%压制，建议提前运转无情诀适应，别到了焚心林被火焰燎了头发，影响您“高冷夺宝者”的形象。】机械音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呆板，【顺便提醒，焚心林外围有个“青禾镇”，镇上有卖“避火符”的，虽然您的灵力能抵挡火焰，但买几张备用，显得您谨慎，毕竟您上次在极南火山，道袍下摆被岩浆烧了个洞，还嘴硬说故意的。】

谢雾凉没有回应。

他盘膝坐在甲板中央，灭情剑横放膝头，闭目运转《太上忘情诀》。冰系灵力在经脉中缓慢流转，一点点剔除混杂在灵气中的湿热，让道心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识海里，绝心果的影像清晰浮现——赤红色的果实，挂在燃烧的藤蔓上，果皮上泛着淡淡的火焰纹路，是炼制“无情道心丹”的最后一味主材。

这颗果，原属焚心林守林人阿禾的机缘。阿禾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天生能与焚心林的火焰藤蔓沟通，是百年难遇的“火灵体”，绝心果能助他觉醒体质，成为真正的守林人。

【系统提示：原机缘者阿禾已在焚心林外围巡视，每日辰时会去青禾镇买物资。宿主若想提前了解焚心林地形，可去青禾镇“偶遇”他，不过以您现在的无情程度，大概率会把人吓跑。】机械音顿了顿，补充道，【阿禾性格温和，还会给镇上的孩子带野果，您别对他太凶，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抢他的机缘已经够过分了。】

谢雾凉的指尖在灭情剑剑柄上轻轻划过，没有丝毫波澜。

孩子与否，温和与否，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知道，绝心果在焚心林深处，需要穿过火焰藤蔓区和焚心兽巢穴，而阿禾，或许知道捷径。

三日后，灵舟停在青禾镇外的竹林里。

镇子不大，房屋多是竹制，屋顶覆盖着茅草，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带着饭菜的香气。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子围着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少年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野果，正笑着分给孩子们——正是阿禾。

他个子不高，皮肤是健康的麦色，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眼睛像焚心林的火焰，亮而不灼，带着少年特有的澄澈。

谢雾凉从灵舟上跃下，玄色身影落在竹林边缘，没有靠近。他的目光落在阿禾身上，像在观察一件物品，而非一个人——少年腰间挂着一枚木质令牌，刻着“焚心守林”四个字，令牌上缠绕着细小的火焰藤蔓，是守林人的标志。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阿禾，火灵体，筑基初期，当前灵力稳定。他腰间的令牌能调动焚心林外围的火焰藤蔓，是进入核心区的关键之一。】机械音响起，带着点“提示”的调调，【建议您等他离开孩子，再过去问话，别吓到小朋友，虽然您不在乎，但影响不好。】

谢雾凉没有动。

他站在竹林的阴影里，看着阿禾把野果分完，又揉了揉最小的孩子的头，才背着竹篓，朝着焚心林的方向走去。竹篓里装着草药和干粮，是他接下来几日的物资。

等孩子们散去，谢雾凉才抬步，跟在阿禾身后。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铺满竹叶的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阿禾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弯腰，采摘路边的草药，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是南疆特有的民谣，带着欢快的节奏。

走到焚心林外围的界碑前，阿禾停下脚步。界碑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符文周围缠绕着细小的火焰，是焚心林的结界。他抬手，将腰间的令牌贴在界碑上，符文亮起，结界打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就在他要走进缝隙时，谢雾凉的声音响起，平淡得像风吹过竹叶：“焚心林核心区，如何走？”

阿禾猛地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玄色身影，眼睛瞬间睁大，带着惊讶和警惕。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腰间的令牌，声音带着少年的青涩：“你……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谢雾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道：“核心区，绝心果所在，如何走？”

“绝心果？”阿禾的脸色变了变，“那是焚心林的至宝，不能给你！你是来抢绝心果的修士？”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过修真界的传闻，知道有修士会抢夺他人的机缘，尤其是像绝心果这样的至宝。眼前这个修士，周身气息冰冷，眼神空洞，一看就不是善茬。

谢雾凉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问，如何走。”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对话上，阿禾的回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说，要么不说。不说，就用灵力逼问。

阿禾咬了咬牙，挺直了脊背，虽然害怕，却依旧坚持：“我不知道！焚心林核心区很危险，有火焰藤蔓和焚心兽，你进去也会丧命的！你快走吧，别打绝心果的主意！”

谢雾凉的指尖，灵力微微涌动，灭情剑的剑柄泛起一丝寒芒。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焚心林特有的火焰气息，阿禾腰间的令牌突然亮起，缠绕的火焰藤蔓瞬间变长，挡在他身前，像一道小小的屏障。

“别伤害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界碑后传来，一位穿着同样粗布衣裳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却眼神锐利，腰间也挂着一枚守林人令牌，只是比阿禾的更古朴。

是阿禾的爷爷，老守林人。

【系统提示：老守林人，金丹初期，熟悉焚心林所有地形和陷阱，是阿禾的监护人。他知道绝心果的真正作用，也知道阿禾的火灵体需要绝心果觉醒。】机械音响起，带着点“麻烦”的调调，【两个守林人，一个金丹，一个筑基，虽然您能打赢，但他们熟悉地形，可能会拖延您取果的时间。】

老守林人走到阿禾身边，将他护在身后，看着谢雾凉，语气凝重：“这位仙尊，绝心果是焚心林的守护神物，也是阿禾的命，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祖孙俩。”

谢雾凉看着他们，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命？”他低声重复，语气平淡，“机缘，只归强者。”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老守林人和阿禾的心上。老守林人的脸色变得苍白，阿禾也攥紧了拳头，眼底满是不甘，却又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修士的对手。

老守林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仙尊，您若一定要取绝心果，我可以带您去。但我有一个条件，取果时，别伤了阿禾，也别破坏焚心林的火焰藤蔓，它们是守林人的伙伴。”

阿禾猛地抬头，看着爷爷：“爷爷！您不能给他带路！那是我的机缘！”

“阿禾，”老守林人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带着无奈，“我们打不过他，与其让他强行闯入，破坏林子里的一切，不如我们带他去，至少能保住藤蔓，保住你。”

谢雾凉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只要能找到绝心果，其他的条件，无关紧要。他点了点头：“可以。”

老守林人苦笑了一下，转身对阿禾说：“你在外面等着，爷爷带这位仙尊进去，很快就回来。”

“我不！”阿禾固执地说，“我要一起去！焚心林的藤蔓只认我，爷爷你年纪大了，进去会危险！”

老守林人还想说什么，谢雾凉却开口了：“一起。”

他需要阿禾的火灵体，安抚火焰藤蔓，这样能节省时间。

老守林人无奈，只能同意。

三人走进结界，焚心林的景象瞬间展开。

不同于外界的湿热，林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火焰气息，地面上覆盖着暗红色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侧的树木枝干上，缠绕着赤红色的藤蔓，藤蔓上跳跃着细小的火焰，像星星一样，在林间闪烁。

阿禾走在最前面，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藤蔓。火焰藤蔓感受到他的气息，温顺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确认藤蔓没有受到惊吓。

老守林人走在中间，时不时提醒谢雾凉：“仙尊，前面是‘火棘丛’，别碰那些红色的棘刺，会灼伤灵力。”“左边的树洞是焚心兽的巢穴，我们绕着走。”

谢雾凉跟在最后，灭情剑斜背在身后，眼神始终落在前方的藤蔓深处。他对老守林人的提醒没有回应，却会下意识地避开火棘丛和树洞——不是听从建议，而是不想被无关的东西耽误时间。

【系统提示：当前位置，焚心林外围，距离核心区还有两刻钟路程。阿禾的火灵体对火焰藤蔓有绝对掌控力，建议您保持耐心，别催促，免得他故意放慢速度。】机械音响起，带着点“看穿”的调调，【您看阿禾的肩膀，都在抖，明显是害怕又生气，您就不能说句安慰的话？虽然您不会。】

谢雾凉的目光扫过阿禾的肩膀，确实在微微颤抖。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催促，只是保持着固定的步伐，跟在后面。

林间的火焰藤蔓越来越密集，温度也越来越高。谢雾凉周身的冰系灵力，在高温下微微波动，却依旧稳固——他早已提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两刻钟后，核心区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圆形的空地，中央生长着一株巨大的火焰藤蔓，藤蔓的顶端，挂着一颗赤红色的果实，正是绝心果。果实周围，环绕着淡淡的火焰，像一层保护膜，在林间泛着温暖的光。

阿禾看到绝心果，眼睛瞬间亮了，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他知道，这颗果，很快就不属于他了。

老守林人停下脚步，指着绝心果：“仙尊，那就是绝心果。取果时，需用灵力安抚藤蔓，否则藤蔓会攻击您。阿禾能……”

“不必。”谢雾凉打断他，抬步朝着藤蔓走去。

他不需要阿禾的帮助，也不需要安抚藤蔓。对他来说，任何阻碍，都可以用力量清除。

阿禾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哽咽：“你为什么一定要抢我的绝心果？那是我觉醒火灵体的唯一机会，是爷爷和历代守林人守护的东西……”

谢雾凉的脚步没有停顿。

他走到藤蔓前，抬手，灵力涌动，冰系灵力与火焰藤蔓的气息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藤蔓感受到敌意，瞬间暴涨，赤红色的藤蔓带着火焰，朝着他扑来。

谢雾凉没有拔剑。

他抬手，一股冰冷的灵力形成屏障，将藤蔓挡在外面。同时，指尖弹出一缕灵力，精准地落在绝心果的果柄上。

“咔嚓——”

果柄断裂，绝心果落入他的掌心。

藤蔓失去果实，瞬间变得狂暴，疯狂地攻击着灵力屏障。谢雾凉握着绝心果，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阿禾看着他手中的绝心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来。

老守林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没有说话——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谢雾凉走到结界口，回头看了一眼阿禾，少年的肩膀还在抖，眼泪挂在脸上，却依旧挺直脊背，像一株倔强的禾草。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绝心果已经到手，焚心林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系统提示：成功夺取绝心果，完整度100%。阿禾情绪崩溃，火灵体出现微弱紊乱，预计三日后恢复。】机械音响起，带着点“惋惜”的毒舌，【您这取果的动作，快是快，就是太绝情了，没看到阿禾都哭了吗？您就不能留个念想，比如给他一颗丹药？虽然您不会。】

谢雾凉没有留任何念想。

他走出结界，玄色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灵舟缓缓升起，朝着下一个目标——“断情泉”的方向驶去。

焚心林里，阿禾蹲在地上，看着绝心果消失的方向，眼泪一滴滴落在暗红色的落叶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老守林人站在他身边，沉默地望着灵舟远去的方向，眼底满是无奈。

林间的火焰藤蔓，渐渐平息下来，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在为失去的果实哀悼。

而灵舟上的谢雾凉，正握着绝心果，感受着果皮上的火焰纹路，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不是喜悦，而是对“完成目标”的确认。

南疆的风，依旧湿热，却吹不散他周身的冰冷。

他的道途，还在继续。

缓慢，坚定，且无情。

【系统提示：下一个目标“断情泉”，位于东域的“忘川谷”，泉水能洗练道心，让无情诀彻底圆满。原机缘者是……算了，说了您也不在乎，您只在乎能不能变强。】

机械音的碎碎念在识海里回荡，谢雾凉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掌心的绝心果上，赤红色的果实，在灵舟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一颗燃烧的心脏，却暖不透他早已冰封的心。

断情泉，无情道心丹，元婴后期巅峰……

新的目标，已经在他的识海里清晰浮现。

慢节奏的旅途，还在继续。

而那个叫阿禾的少年，和他的眼泪，不过是这趟旅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