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说 第2章 第二章：是敌是友，初露锋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云浅丹田内那即将引爆的、狂暴的魔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压制，重新归于沉寂。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双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清虚仙尊那张清俊出尘的脸。

重……重生？

他？清虚仙尊？那个被誉为正道脊梁，修为深不可测，几乎从不露面，只在收她为徒时出现过一次，留下几本基础功法便再无音讯的师尊？

他也是……重生的？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连手腕还被对方扣着都忘了挣扎。

清虚仙尊，或者说，同样不知其前世为何的“他”，缓缓直起身，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拂了拂雪白的袍袖，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意外？”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看到你醒来，我便知道了。”

云浅猛地回神，急速后退数步，与他拉开距离，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同受惊的幼兽，警惕地审视着对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是谁？前世是敌是友？此刻揭破，意欲何为？是清理门户，还是……另有所图？

“你是谁？” 她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清虚仙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忆起方才云浅的一招一式，那动作刁钻狠辣，绝非天衍宗路数。

“凌煞。”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语气笃定。

云浅瞳孔骤缩。他果然知道！

“不必紧张。” 清虚仙尊淡淡道，“若想对你不利，你活不到今日。”

他抬手，随意地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将两人与外界彻底隔绝。“我醒来已有数十年，一直在等你。”

“等我？” 云浅蹙眉，心中的疑团更大。

“或者说，等一个变数。” 清虚仙尊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一次，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前世轨迹，你死于萧凛之手，魂飞魄散。而我……亦未能逃脱既定命数，陨落于百年后的那场三界浩劫。”

三界浩劫？云浅心中一动。前世她陨落得早，并未听闻什么浩劫。

“这一世，许多事情已然不同。” 他继续道，“萧凛提前出现，成了萧辰。而你，入了天衍宗。这并非巧合。”

“你想说什么？” 云浅冷声问道，并未因他的话语而放松警惕。重生者的联盟？听起来可笑。前世她树敌无数，谁知这清虚仙尊皮下，究竟是哪一位故人？

“合作。” 清虚仙尊言简意赅。

“合作？” 云浅嗤笑一声，眼底红芒隐现，“就凭你一句空口白话？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是清玄。” 他报出一个名号。

云浅在记忆中快速搜索，眉头越皱越紧。清玄？这个名字在她前世的仇敌名单中，并无印象。似乎……是上古时期一位早已陨落的大能之名？

“不必猜了，前世你我并无交集。” 清玄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我知你恨萧凛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巧的是，他亦是导致那场浩劫的关键之一。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暂时？”

“在他彻底失去价值之前。” 清玄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你需要资源恢复实力，我需要一个不在明面上的‘变数’来搅动棋局。在天衍宗内，我可为你提供庇护，让你安心修炼，直至拥有复仇之力。”

条件很诱人。有一个地位崇高的内应，她的潜伏与成长将顺利无数倍。但风险同样巨大。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凭什么信你？” 云浅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算计。

清玄迎着她的目光，坦然无比：“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你目前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复仇途径。或者，你可以选择继续独自潜伏，冒着随时可能暴露的风险，缓慢积累。只是不知，那萧辰……是否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云浅的软肋。萧凛（萧辰）的天赋和资源，这一世显然更胜前世。若按部就班，她何时才能追上？更何况，身处虎穴，夜长梦多。

沉默在林中蔓延。

许久，云浅缓缓吐出一口气，周身紧绷的敌意稍稍收敛，但眼神依旧锐利：“你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隐藏好你的魔气。方才那般疏忽，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清玄语气微沉，“其次，继续扮演好‘云浅’这个角色，必要时，我会给你指示。”

他屈指一弹，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令牌落入云浅手中。“拿着它，可自由出入后山禁地的‘静思谷’，那里灵气浓郁，且少人打扰，适合你修炼。若有急事，可通过此令牌联系我。”

云浅握住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清玄同源的清正灵力，心中五味杂陈。这算是什么？魔头拿到了正道大佬的通行证？

“最后，” 清玄转身，似要离去，却又停住脚步，侧首道，“小心林惊羽。”

林惊羽？那个首席大师兄？

云浅一愣，还未及询问，清玄的身影已如青烟般消散在原地，连同那道隔音结界也一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中只剩下云浅一人，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又感受了一□□内被强行抚平的魔气，眼神复杂难明。

重生归来，本以为是一场孤独的复仇之旅，却没想到，开局就遇到了一个同样重生、目的不明、却似乎暂时站在同一阵线的“师尊”。

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但无论如何，复仇的目标，绝不会改变。

萧凛……不，萧辰。

等着我。

有了清玄的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云浅的修炼环境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她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聚魂印，担心吞噬范围过大引起注意。静思谷果然如清玄所说，灵气充沛且极其隐蔽。她甚至可以在谷中稍微放开手脚，而不用担心气息外泄。

清玄偶尔会现身，丢给她一些看似普通、实则内蕴玄机的东西——有时是几株年份久远、属性却偏向阴寒的灵草；有时是一些记载着偏门阵法、符箓的玉简，其中巧妙夹杂着一些魔道手段的运用技巧；甚至有一次，他直接带来了一小瓶稀释过的“万年石乳”，这东西对滋养神魂有奇效，正好弥补她魂魄初凝的亏损。

他从不指点她具体的魔功修炼，仿佛对她修炼何种功法毫不在意，只确保她能在安全的环境下快速提升实力。

这种放任又支持的态度，让云浅在警惕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合作确实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她的修为在九转噬天神魔诀的推动下，一路高歌猛进。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个炼气中期的小师妹，但实际战力，早已突破筑基，直逼金丹。

期间，她也留意着林惊羽。清玄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她观察许久，并未发现这位大师兄有何异常。他依旧是天衍宗的楷模，对师弟师妹关照有加，对宗门事务尽心尽力，修为也稳步提升到了金丹后期，是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领袖。

或许，清玄只是让她多加小心？

这一日，宗门三年一度的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小比正式开始。

云浅本无意参加，她志不在此。但沐晴却兴致勃勃地拉着她报名：“小师妹，这可是个好机会！就算不能晋升，见识一下其他同门的实力，也是好的呀！”

云浅拗不过她的热情，加上清玄也传音让她“正常参与，不必刻意隐藏，亦不必过于显露”，她便随大流报了名。

小比在演武场举行，擂台高筑，人声鼎沸。各峰长老、弟子齐聚一堂，连许久未露面的宗主和几位峰主也高坐观礼台。萧辰作为少主，自然也位列其中，神情淡漠，俯瞰着台下。

云浅抽到的签位靠后，前期并无她的比试。她乐得清闲，混在人群中。

轮到沐晴上场时，她轻松战胜了一名外门弟子，晋级下一轮。她下台时，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跑到云浅身边：“小师妹，看到没？我刚才那招‘流云拂月’使得还不错吧？”

云浅点头，真心赞道：“师姐厉害。”

“等你上场，也要加油哦！” 沐晴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

很快，轮到了云浅。她的对手是一名身材壮硕的外门弟子，修为在炼气后期，使一柄开山斧，气势汹汹。

“云师妹，请指教！” 那弟子声若洪钟，显然没把眼前这个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小师妹放在眼里。

观战人群中响起些许议论。

“是云浅师妹啊……她行吗？”

“上次之后，好像更沉默了……”

“对手是王猛师兄，他那一手开山斧法刚猛无比，云师妹怕是难了。”

高台上，林惊羽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担忧。萧辰的目光淡淡扫过擂台，并未停留。

云浅垂首，依着规矩行礼：“请王师兄指教。”

比试开始！

王猛大喝一声，手中开山斧抡圆，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云浅面门！势大力沉，毫无花巧，纯粹以力量压制。

在众人看来，这一斧下去，云浅若不及时闪避或认输，恐怕非死即伤。

沐晴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师妹小心！”

然而，面对这凶悍的一击，云浅却仿佛吓呆了一般，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就在斧刃即将临身的刹那——

她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般轻轻一晃，间不容发地避开了斧刃的正面锋芒。同时，她一手持长剑抵挡斧子冲击灵力，另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淡灰色气流萦绕，快如闪电般点在了王猛持斧的手腕内侧！

动作轻盈、精准、狠辣！

“呃啊！” 王猛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钻入经脉，整条手臂顿时酸软无力，沉重的开山斧“哐当”一声脱手坠地！

他惊骇地看向云浅，却只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云浅并未追击，只是后退一步，再次垂首：“承让。”

全场寂静了一瞬。

谁也没想到，这场看似实力悬殊的比试，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云浅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术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指！

“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看清……王猛师兄怎么自己把斧头丢了？”

“是云师妹？她怎么做到的？”

议论声轰然响起，充满了惊疑与不解。

高台上，林惊羽的眉头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萧辰的目光再次投来，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

沐晴已经兴奋地冲了上来，抱住云浅：“小师妹！你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浅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侥幸而已，王师兄大意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指，蕴含了一丝精纯的魔气，直接破坏了王猛手腕处的灵力运转节点。手法隐蔽，效果显著。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云浅依旧保持着这种“险胜”的姿态。她从不主动强攻，总是在关键时刻，以看似取巧的方式击败对手。表现出来的实力，始终控制在炼气后期到筑基初期的模糊界限，既不至于太过惹眼，又能顺利晋级。

她成功地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运气不错、反应灵敏、但根基似乎并不扎实”的印象。

直到，她遇到了林惊羽亲自指点过的一名内门弟子，赵干。

赵干修为已至筑基中期，一手“惊涛剑法”使得颇有火候，是本次小比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

擂台上，赵干持剑而立，看着对面的云浅，眼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云师妹，你能走到这一步，运气确实不错。不过，到此为止了。”

云浅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请赵师兄指教。”

比试开始！

赵干不再多言，长剑一振，剑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层层叠叠，气势磅礴，瞬间将云浅笼罩其中！他要以绝对的实力，迅速结束这场战斗，向大师兄证明自己的实力！

面对这凌厉的剑势，云浅的身影在剑光中飘忽不定，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

她依旧没有硬拼，而是在寻找机会。

赵干久攻不下，心中渐生焦躁。他低喝一声，剑势再变，惊涛剑法最强一式——“浪卷千雪”！

剑光骤然收敛，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白色匹练，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磅礴的力量，直刺云浅心口！这一剑，他已用了八成力，自信足以击败任何筑基初期的对手！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全都凝聚在这一剑之上！

她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扭，竟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剑锋！同时，她指尖魔气暗蕴，切向了赵干持剑的手腕！

这一下，速度快到了极致，角度更是刁钻无比！

赵干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被毒蛇咬中，经脉内的灵力瞬间紊乱，长剑几乎脱手！他心中大骇，想要变招，却已来不及！

云浅的手掌，已经轻飘飘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噗——”

赵干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一口鲜血喷出，挣扎了几下，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全场再次死寂。

如果说之前战胜王猛是取巧，那这次战胜筑基中期的赵干，又算什么？

云浅站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看向裁判长老。

裁判长老回过神来，高声宣布：“云浅，胜！”

哗——！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赢了？云浅师妹赢了赵干师兄？”

“她到底什么修为？”

“那身法……从未见过啊！”

沐晴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高台上，林惊羽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上的云浅，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亲自指点过赵干，深知其实力，云浅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获胜，绝对不止是运气和取巧！

萧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看着云浅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审视与兴趣。

云浅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心中古井无波。她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但清玄说过“不必刻意隐藏”，她只是顺势而为。而且，适当展现一些价值，或许能更快地接触到宗门核心，更方便她调查萧辰。

她走下擂台，迎接她的是沐晴激动的拥抱和周围弟子复杂的目光。

就在这时，林惊羽走了过来。

他停在云浅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云师妹，恭喜。”

“多谢大师兄。” 云浅微微躬身。

“师妹方才的身法与指法，似乎并非我天衍宗所学？” 林惊羽语气温和，但问题却直指核心。

来了。

云浅早已准备好说辞，抬头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又有些不安的笑容：“回大师兄，是……是我上次走火入魔后，昏迷中似乎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胡乱练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还请大师兄指点。”

她将一切推给了那次“走火入魔”。修真界奇遇无数，梦中得传功法虽罕见，但并非没有先例。

林惊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探究之色并未完全褪去。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师妹福缘深厚，但外来传承，还需谨慎验证，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来问我。”

“是，多谢大师兄关心。” 云浅再次垂首。

林惊羽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小比继续进行，云浅又胜了两场，最终止步于八强。这个成绩，对于一个“资质平庸”的小师妹来说，已是惊人的突破，足以让她在内门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夜色降临。

云浅回到静思谷，盘膝坐在石床上，回顾着今日的比试。暴露了一些底牌，但也获得了更多的自由和资源倾斜，利弊参半。

一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谷中。

是清玄。

“今日，你做得不错。” 他淡淡开口。

云浅抬眼看他：“你指哪方面？击败赵干，还是应付林惊羽？”

“都有。” 清玄走到她面前，丢给她一个玉瓶，“里面是三颗‘凝元丹’，对你稳固当前境界有益。”

云浅接过，没有立刻服用，而是问道：“你让我小心林惊羽，今日他果然来试探了。他到底有何问题？”

清玄沉默片刻，道：“他的身份，并不简单。与萧辰，或许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具体为何，我尚未完全查明。你只需记住，此人看似光风霁月，实则心思深沉，不可轻信。”

又是语焉不详。云浅心中有些不耐，但知道问不出更多，便转而问道：“萧辰那边呢？你可有计划？”

“时机未到。” 清玄看向谷外漆黑的天幕，眼神悠远，“他现在是宗主之子，备受瞩目，动他牵涉太大。你需要更强的实力，而我……需要他引出更多的人。”

“更多的人？”

“推动浩劫的人。” 清玄收回目光，落在云浅身上，“耐心些，凌煞。猎杀，需要最好的时机。”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消散。

云浅握紧手中的玉瓶，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耐心？

她最缺的，就是耐心。

但她也明白，清玄说得对。现在的她，还不够强。萧辰背后的水，似乎比想象中更深。

她打开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香的凝元丹，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精纯的药力化开，融入四肢百骸，被九转噬天神魔诀贪婪地吸收、转化。

实力。

她需要更强的实力！

无论清玄有何目的，无论林惊羽有何隐秘，无论萧辰背后站着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她闭上双眼，周身魔气涌动，再次沉浸入修炼之中。

黑暗里，复仇的火焰，无声燃烧，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