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西里斯大人演起了双簧剧,他扮演的是一位罕见的残缺种。
当他张牙舞爪地模仿着那位残缺种的姿态时,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皱紧眉头,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还在随身携带的白纸上写着。
西里斯极力表现自己的英姿,并且嘱咐枝一定要讲给泽奥尔大人听。
“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呢,那样你还可以见到尊敬的泽奥尔大人。”枝旋转着指间的钢笔。
这话让西里斯停下了动作,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而后惊喜地拔高音量:“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就要去找泽奥尔大人,章鱼头,带个路。”
章鱼头陪笑道:“好的西里斯大人,这边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迎宾大道上的服务员。
章鱼头默默在内心诽谤道,又不是找不到路,走过那么多次了,还要他带路,无非就是想让他证明他的确是打败了一个残缺种,好在泽奥尔大人面前找话说。
虽然在章鱼头看来西里斯大人完全没必要这么黏着泽奥尔大人。
得不到的才更加爱。
西里斯大人要是懂这句话,估计不会天天在这里想尽办法靠近泽奥尔大人,那多没新鲜感。
章鱼头思考着如何让西里斯大人明白他只是一层的管理员,并不是灰塔的人形导航。
枝没有跟着他们离开,而是坐在长椅上,将从西里斯身上得到的线索写了下来,以及章鱼头所演示的,线索连在一起,就能勉强勾勒出一个形象。
她盯着不怎么完整的线索,陷入了沉思。
枝毫无疑问是一个污染种。
当她失去所有记忆后,她开始在裂隙里等死。
因为她对于活着的**不是很强,也没有找到自己必须活着的理由,想来想去觉得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无非都是一种体验。
但活着显然更遭罪。
枝选择死亡。
正如大部分污染种一样,失去记忆不是想象中那般没有太大的影响,最大的影响是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他们如同新生的婴儿,空白地面向一切,首先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婴儿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带着适应,污染种则只能独自摸索,而污染区或者裂隙里的环境又足够恶劣。
久而久之,他们开始丧失生存的**,一部分污染种苟活着,一部分污染种渴望变强,还有一部分污染种迷失在裂隙中。
枝是悲观的,她认为所有人都终有一死,提前一点也没什么,当她实践这个想法时,却被泽奥尔阻止了。
她太强了,枝在她手里简直任凭宰割,毫无反抗之力。
庆幸的是,她没有对枝怎么样,还为她取了一个名字,虽然枝觉得听起来很别扭,她的大脑里呼之欲出的是另一个名字。
可无论怎么想,想到大脑爆炸,她都想不起来。
每到午夜梦回,枝都能看见一个背影,女子的背影,背着书包朝她招手,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自己,手里是游戏机,身下是柔软的沙发,侧对面是贴满了便利贴的冰箱。
人类世界。
毫无疑问。
枝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以前她曾是一个人类?于是她开始查阅有关污染种的书籍和报道,泽奥尔并未阻止她这样做。
果然,污染种确实曾经是人类。
那么她以前是谁?
这不难猜,枝想,前往育苗地绝对会找到答案,泽奥尔拦下了她,严肃地告诉她,还不到时候。
“再等等,她会来找你。”
“你以现在这副姿态前去育苗地,会被当做怪物消灭的,你还不能压制自己体内想要进化的冲动。”
她?
她是谁?
莫名的,枝想起了梦中那个背影,于是她不再躁动,安静了下来,开始专心等待。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泽奥尔时常站在窗口,望着穹顶的月亮,看了太多次,她从未感到厌倦。
枝与她并肩而站,懵懵懂懂地望着那月亮,只觉得陌生和奇妙。
颠倒之城。
江映于巨大的城门之下发现了竖着的路牌标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赶紧将耳朵贴在城门上,仔细聆听里面传来的动静。
半晌。
她拧起了眉头,好像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这里怎么会有钢琴声呢?
她正欲站直,城门突然打开了,江映一时没能站稳,猛地向前扑去。
“欢迎来到颠倒之城,让我们为您跳一支舞吧,呱呱呱呱!”
七彩的雨,会跳舞的青蛙,弹钢琴的蛇,吃不完的蛋糕,看着眼前一群绿色的小青蛙穿着蕾丝白裙踮起脚尖跳舞,江映瞪大眼睛。
这些就是余禾口中说的东西?
她寻找着吃不完的蛋糕。
可惜,里面的布局就像是一个游乐园,鲜艳而又诡异,各种设施自己运转着,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在上面游玩,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混在忧郁的琴音中。
小青蛙们跳着跳着舞就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一边回头一边对江映说:“跟我们来吧,亲爱的客人,我们的主人想要见你,跟我们来吧,亲爱的客人,我们的主人想要见您……”
江映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犹豫着跟上了小青蛙们。
不管了,先看看再说。
默默鸟高冷地斜了一眼跳得卖力的青蛙们,不屑一顾。
金线还缠绕在江映的手腕,她小心翼翼地藏于身后,听游星,这根金线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而金线的主人此刻栽倒在了巨大的草莓蛋糕里面,差点憋死。
他挣扎着从里面爬出来,脸上身上都沾着白花花的奶油,甜腻又令人窒息,他从嘴里吐出来几个粘酸的草莓。
对于草莓蛋糕杀人事件游星有话说。
原来女魔头口中吃不完的蛋糕指的是这整片区域都是由蛋糕构成,大地是蛋糕做的,大树是蛋糕做的,石头是蛋糕做的,就连天上的云朵也是蛋糕做的。
时不时往地上掉两颗雨珠,是蛋糕味的。
游星崩溃了,他发誓,从这里出去后,一定要把蛋糕拉上自己的进食黑名单。
污染区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另一边。
白雾散去,余禾发现自己处于一座悬崖上,她眺目远望,瞬间沉默了。
那座灰黑色的高塔,就在不远处,缥缈的灰雾萦绕着高塔,为其覆上一层神秘的薄纱。
手腕上的金线直直地指向那灰塔之中。
余禾活动了一下手腕,从虚空中摸出一把长枪,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按兵不动。
打算看看有没有煞从这里路过,逮一个过来审问一下。
倒霉蛋的罗兰齐骂骂咧咧地经过时,察觉到了幽幽注视,他抬头环顾,未见其人,挠了挠后脑勺正准备离开。
头顶一抹银色的反光使他眯了眯眼睛。
好不容易才把身体长回来的罗兰齐睁大眼睛,呜咽着将大喊咽回了嗓子眼里,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长枪擦着他的后颈连着他的衣服一起钉在了地上。
余禾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蹲下拍了拍罗兰齐的脸,嘟囔着:“胆子这么小吗?”
灰塔向东五十千米的位置,那里是黄金藤生长最为旺盛的地方。
整个天空都大放金光,鲜少有煞来此。
这里被称为黄金域。
虽然没有几个煞来此,然而能力者小队却是这里的常客,他们戴着护目镜,穿着防护服,仰望那云层之上的黄金石,在窒息感到来之前心中满是惊叹。
黄金石,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人类总是热衷于克服不可能完成的困难。
可以说,黄金域是人类玩家进入污染区探险的主要地方,除了能够采摘黄金石外,还能寻得一些珍奇道具。
但是,在半年前,黄金域已经被联盟下令禁止进入了。
除了联盟的小队,其他小队不得前往。
周边用长长的警戒条围着,其实这个警戒条没什么作用,只是普通的警戒条,让他们畏惧的是警戒条之内的一对男女。
他们皆穿着军装,面色冷峻,站得笔直,气势凛然。
女人脸上有道骇人的疤,从眼角贯穿至耳后,可以从那道疤看出她曾经有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男人戴着半截黑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背,他捧着一个白色的圆球,慢慢向前,女人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并无交谈,就算离黄金藤越来越近,脚步也未有迟缓。
反观其他能力者们,即使避得远远的,还是免不了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只能咬牙坚持,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签订了秘密协议的非能力者送进来采摘黄金石。
不过从一个月前连采摘黄金石也被联盟禁止了,他们开始护送大批量的雾构和研究员进来。
仅仅一个月,那个看起来复杂得不行的装置就被完成了,在靠近黄金藤最近的地方,像一个巨大的圆镜,繁琐的密纹遍布装置表面。
男人和女人停在了装置面前。
他们回头下令让全部人撤退,耳麦里传来沉重且孤注一掷的声音:“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一切都是为了明天,三天后,我们将点燃星星之火!”
在场的人是知道这场计划的。
他们没有听令离去,也许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违反的命令,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就许下誓言,若是成功,就一同见证,若是失败,就一同逝去。
“我们自愿留下,长官!”
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眼神坚毅。
这场计划的前身被称为点灯计划。
在江乔研究员失踪后,联盟回收了关于点灯计划的所有资料,并秘密继承其研究,将其改名为“点星计划”。
一切的最初都源自于江乔向联盟递交的一份报告,这份报告包含了太对,大多是猜测,黑星的计谋,通关的秘密,以及终末地的未来。
这份报告的来源人是江乔,却不仅仅是江乔。
泽奥尔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也不可能回头,面色仍旧柔和:“你是为了来拖住我的吧,三天?或许更久……”
“我什么都不会做,毕竟我也曾推波助澜过,如果我没有把那份资料寄给枝,此刻你也不会来到这里。”
“如果失败,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