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呆鸟出逃记 第11章 求生

地面在不停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劈开出一个狰狞的裂缝，把地面上的人侵吞入腹；天花板砸下来，和地面撞击发出巨大的响声，不断地给人群逃生的路径设置阻碍。

大厅里的灯光陷入一种诡异的明灭闪烁，徒劳地挣扎几下，随后彻底熄灭，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原本明亮有序的大厅就变成了人流逃窜的修罗场。

凌叙本来就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离出口很远，他被身后的来人撞了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倒在地上。

视野陷入昏暗，变得模糊且恐怖，灰尘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粗暴地钻进凌叙的呼吸道，带着一股浓烈的建材粉末的呛人气味。他试图站起来，但根本做不到，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在混乱中被动地被人流推搡。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更加不祥的断裂声，一块预制板突然倒塌。

凌叙的瞳孔收缩，下意识往前猛地一扑，才堪堪躲过，可下一秒，他的后脑狠狠地撞上了一块坚硬的重物，尖锐的疼痛袭来，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凌叙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凌叙先是感觉后脑在持续不断的抽痛，他轻轻动了动头部，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周围环境漆黑，没有一丝光线，凌叙睁大眼睛也只能看清面前倾斜的承重柱，感受不到风的流动，也不知道空间内的氧气还能支撑多久。

唯一庆幸的是身体和四肢都还牢牢地长在他身体上，他试着动了动，都还有知觉，凌叙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幸运。

他闭上眼，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便开始伸手摸索，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布满灰尘和砂砾，还有大小不一的残壁碎片。

凌叙艰难地捡起一块，不断换着位置，敲击手边的混凝土墙壁，但听不到任何回音，四周安静的可怕，凌叙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每休息一会儿就抬起手敲三下墙壁。

他看不清，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黑暗和沉默会像流水穿石般逐渐侵蚀人类的意志，让人觉得仿佛堕入深渊地狱，无论多么用力地挣扎，也无法得到救赎。

最后，凌叙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不能死在这遥远的异乡。

*

接到应急指挥中心的支援请求时，萧至在海关中心的走廊里，刚组织下属进行了风险区域疏散。

平原区的地势平坦，不处于地壳运动活跃地带上，这样等级的地震并不常见，母城居民缺乏应对高等级地震的经验，即使建筑防震等级已经达到最高，还是得谨慎应对。

通讯器的屏幕上显示“母城-应急指挥中心”几个字，他按下接听键：“海关中心萧至，请讲。”

对面是一个语速极快的男声：“中校，这里是应急指挥中心，医疗部门请求支援。文化区F2入口发生二级坍塌，主干道被彻底阻断，我们的地面救援队和物资输送车队完全无法进入，地震发生时有剧院演出即将开场，人群聚集，里面有至少两百名居民被困。”

萧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空中通道现状？”

“气流平稳，状况良好，但地面部分区域灰尘大，建筑倒塌环境复杂，常规运输机无法进行精确的低空投送，我们需要把创伤专家团队和一批应急医疗设备送去急救点。”

萧至思索了两秒：“把坐标和物资数据发给我，另外，申请Z61直升机的驾驶权限。”

挂断通话，萧至点开通讯器主屏幕上的一个小组件，页面上的红色坐标定位在文化区，已经近一个小时没有移动过。

关闭页面，萧至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大步走向直升机停放的方向，一边通过内部频道对自己的副官下达指令：“文奇，准备起飞，目标文化区F2。”

文化区是母城最早分区建设的区域之一，保留有一部分旧城的建筑，尤其是像中央剧院这样结构特殊的建筑，又具有文化意义，在改造时就保留了下来，抗震等级相对较低。

旧城的道路规划也更加混乱复杂，在密集的建筑和断壁残垣间精准锁定直升机的降落点，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升机的机翼在高速旋转，地面上的废墟间灰尘飞扬，视野受阻，周边还有未稳定的断裂层和高空电缆，旁边的副官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态，他看向驾驶位正在操作降落的中校。

萧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操纵杆在他的手中细微调整，机身精准地落在智能地图规划出的最佳降落位置上。如果换作普通的飞行员，一定会不断地悬停调整才敢操作降落。

中校实在太游刃有余了，副官松了口气，望向萧至的眼神既钦佩又敬畏。

在整个平原区，中校的驾驶技术如果排第二，绝对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甚至第三都还没出生。这样的技术和判断力，简直是为了飞行而生的，留在母城绝对是一种浪费，前线才是最适合中校作战的地方。

急救物资和专家团队被有序送到文化区，救援工作得以顺利展开。

支援任务结束，萧至又打开了通讯器，目光锁定在屏幕上的红色坐标上，小小的红点还是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他从驾驶舱出来，视线掠过掠过断壁残垣，掠过正在搜救的人群，最终聚焦在那片沉默的钢筋混凝土废墟上，那里是中央剧院，也是通讯器上红色坐标停留的位置。

阳光照在断裂的预制板上，投下锐利冰冷的阴影，一切声音仿佛都在这里被隔断。

而在这片沉寂的残垣之下，在阳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凌叙的意识正在痛苦的清醒与昏迷之间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隐隐约约地，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噪音。

那噪音逐渐变得规律起来，并且在逐渐增强，嗡……

是液压机的声音吗？

凌叙挣扎着抬起手腕，他大口地喘息着，用摸到的碎片在残壁上敲了三下，手臂再次无力地垂落下来。

废墟之上，几乎就在同时，紧盯着生命探测仪的士兵猛地抬起头，激动地大声报告：“热信号源有反应，队长，里面有人！”

救援队长对着液压机的操作人员打了一个手势，机器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凌叙眼前突然照进光亮，将他的意识从昏迷中唤醒，他迷迷糊糊地想，今天的光为什么这么刺眼，让他几乎抬不起眼皮。

反应了一会儿，凌叙记起来，他遇到了地震，被压在了中央剧院的废墟下，他抬起眼皮缓慢移动头部，隐约看见两个带着救援袖标的士兵，正逆光看着他。

“队长！他还活着！”士兵激动地报告情况。

萧至闻声，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就那样站在刺眼的日光下，穿着和救援士兵一样的制服，戴着搜救头盔，逆着光出现在凌叙的视野里。

凌叙用力撑起眼皮，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或许是在陌生绝望的环境里，终于见到一个熟悉且信赖的人，就像久旱逢甘霖，凌叙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细微呼吸声有些加快。

士兵加快了动作，挡在通道内的预制板终于被移走，两个士兵合力把凌叙抬了出来。

萧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凌叙，他蹲下，轻拍凌叙的肩膀：“能说话吗？”

凌叙的眼眶微红，下巴上的肌肉有些颤抖，觉得自己有些想哭，但忍住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张开嘴，发出一个轻轻地：“能。”

萧至接着问：“四肢有知觉吗？”

“有。”

“感觉哪里难受？”

“头…很痛。”

萧至托住凌叙的脖颈，轻轻抬起他的上半身，让凌叙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

怀中的人很轻，他伸手轻触凌叙的额头，又转到脑后，摸到一片潮湿粘腻的液体。

手指蹭到大片血迹，萧至神情变得严肃，他取下对讲机：“呼叫医务组，F2区域发现幸存者一名，头部撞击出血，意识尚清醒，无明显外伤。”

“里面…里面还有人。”凌叙的手指扒碰上萧至的手背，他显然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但在萧至看来，触感轻得就像被狗尾草掠过皮肤。

跃变人真是毫无作为一个伤员的自觉性，萧至难言地停顿了一下，反手捏住他的手指，安抚性地拍了拍。

凌叙很虚弱地半靠在萧至身上，平时漂亮的杏仁形状的眼睛只能无力地半睁着，还在问萧至问题：“你怎么会在？”

“道路堵死，救援卡车进不来，我有飞行证，被调来支援。”

“地震……严重吗？”

萧至皱着眉头给他解释：“不严重，母城建筑是模块化建造，抗震性强，剧院结构特殊才会坍塌严重。“

他解释完顿了一下，补充一句：“闭嘴。”

凌叙本来就没剩多少力气，听到萧至这样说，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医务组很快赶了过来，凌叙被抬上担架。

萧至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神色复杂。

担架上的人只有薄薄一片，他的后脑勺做了紧急包扎，只能侧躺着，背向萧至，身体随着呼吸轻浅地起伏，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这个单纯的、毫无城府的跃变人，本来可以平淡安宁地上学，偏偏被黑市选中绑架到平原区，死里逃生又被他的母亲捡到。因为他的计划，被阴差阳错卷入这些事情里，遇到地震，脑袋撞得肿起一大块，撞得流了大片的血，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还能还在想着剧院里其他不相干的人，想着地震的严重程度。

这样的跃变人，和萧至的世界简直格格不入。

腰间的对讲机发出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萧至熟练地接听回应：“收到，马上支援。”

再转身时，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