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乐在火车站从头梳理了下人贩子案,回到安平县,开始寻找涉案人员。
张屠夫一家死了,只留下两个找到亲生父母的小孩,张堂哥一家死了,死在前往农场的路上;谢建华已经送去边疆农场,要赶过去,得要个五六天。
去找他上司,军区的那个领导,这个领导和谢建华一道去农场作伴,罪名是构陷队友领导。
当初与她一起做任务的军区同事,调的调,退伍的退伍,转业的转业,天南地北,也难以凑齐。
至于那个老头,不知道去了哪里。
郑南乐没感应到他身上的精神印记,应该是距离太远,感应不到。
一时间,郑南乐颇有种“无处话凄凉”的萧瑟感。
安平县确实是突破点,但现在已经成了废地。
至于华昌,他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在公安办公,只是从一线退到后勤,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回到柳山村,村长头发斑白,沉默地下地干工,谢荣华也不再游手好闲,老老实实地下地挣公分。
高考的消息终于传来,知青点的知青一扫之前阴霾与昏暗,眼底尽是对未来的光。
趁知青上工后,郑南乐翻身进了她住的屋子,从里边拿出在废品站买的《数理化丛书》,放到张玉床上。
张玉看到多余的几套丛书,会知道怎么做的。
她能为这群知青做的,也只有如此。
希望没有教材拖后腿,他们往后的人生,一片坦途。
之后郑南乐离开了柳山村,去了蜀地。
那个老头说过,要将重心转移到蜀地,希望这句话他没骗人。
那老头没骗人,郑南乐在蜀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印记。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首都好似也跟着进入如花画卷,年轻的姑娘穿着各种颜色鲜艳的长裙与衣服,在大街小巷飘然而过,面上的笑容好似一朵朵盛放的花。
依旧那么美丽。
郑南乐站在军区大院外边,望着熟悉的戒备森严的大门,眸底意味莫名。
她瞧了片刻,去学校等陆广白。
去年十二月高考,陆广白成功考上首都最好的医科院,如海绵吸水般,完全沉浸在学习里。
他虽继承家传医学,医术不俗,但其他中医学派的医学理论,以及用药习惯与思路,依旧能让他学到更多。
任何技艺皆是如此,越往上走,越需要海纳百川,融会贯通,与其他学派进行思想碰撞,只在自己舒适圈打转,迟早会思维僵化。
不仅仅是陆广白,这个年代的学子皆是如此,像后代大学生那般,在宿舍里打游戏,外出逛街吃小吃,逃早八晚课,在这个年代看不到。
你能瞧见的,是天微微亮,这些学子就悄声起床,开始背诵知识,或者夜晚用手电筒躲在被子里看书。
他们如饥似渴、精神昂扬地学习一切,用饱满的精力与热情,投入知识的大海洋里。
走在路上,他们谈论的是课堂上的论题,是与同学交流自己的疑惑,辩论的是自己的论点与看法,破题思路等等,几乎没多少闲谈。
听着一波又一波人的人流谈话,感受那奋发激..情.的昂扬,只想摆烂退休的郑南乐有些羞愧。
和他们一比,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心态老。
不想奋斗,不想努力,只想睡到自然醒,吃好喝好玩好,不吃生活学习的半点苦。
她现在的努力,是为了未来更好的摆烂。
心情微妙。
等她顺着精神力寻到陆广白,陆广白坐在道旁的小桌子上,温暖的阳光透过扶苏的枝叶将光打在他脸上,衬得那眉格外浓黑,鼻梁若山格外高挺,皙白的侧脸皑皑如雪,又泛着玉质的透。
如画般清丽。
连他身上那平平无奇的白大褂,在这张脸的映照下,也显得高贵妥帖,好似专门裁剪,陪着那微抿的紧绷的唇,禁欲又圣洁。
郑南乐在心头吹了个口哨,不愧是他还是个骨头架子,就被她判断为不丑的男人。
果然骨肉匀称气色丰盈后,是个漂亮的大美人。
他的身侧,同穿着白大褂的男女分坐在他身侧,桌子后边,不少年轻男女排着队,等待看病。
陆广白在纸上写了张单子递给桌前的病人,他的手指节分明,握着笔用力时青筋明显,骨节嶙峋。
一人离开,又一人坐上凳子,手搭到脉诊上。
陆广白伸出素白的手,轻搭在病人脉搏上,那只手过白,如雪媚娘般糜腻无暇,反衬得脉诊上的手格外黄黑。
黑与白分割着光影,好似天然画卷。
郑南乐啧了一声,心头微微不悦,虽然知道这是很正常的看病流程,但也不影响她不爽。
以前的悬丝诊脉,隔帕脉诊,怎么就没传下来呢?
陆广白诊完,旁边男女又跟着搭脉,并说出自己的脉诊结果,以及开药药方。
陆广白等两人都叙述完,才开始说自己的脉诊结果,点评两人药方的不足以及思路的正确之处,之后再将自己的开方给两人看过后,递给病人。
郑南乐眼睛微微睁大。
不是在义诊积累经验,而是在教徒。
医科院这么不拘一格的,直接提拔新生当教师?
这一场教导持续到下午六点,中午那个男生急匆匆打了饭,三人囫囵吃过饭,又继续。
等到天黑,三人对排队的学生说明天八点再来,开始收拾桌椅。
桌椅由那对男女送回去,陆广白拎着包往宿舍方向走。
郑南乐默不作声地看了一天,此时才走过去。
不过并未现身,待陆广白走过教学楼,郑南乐从教学楼侧面忽然出手,将他拉过来,推到墙上。
如果是她那个年代的学校,郑南乐此时已经吻了上去,但此时这个学术风浓郁的学校,郑南乐觉得还是让它保持纯粹吧。
她只抓着陆广白的手腕,将身贴过去,没动。
“谁?”陆广白正准备反抗,先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泄了力气。
他靠着墙,望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的郑南乐,眼睛微红,“南乐。”
“嗯。”郑南乐揉揉他的脸,笑道,“更俊了,想我了没有?”
陆广白抿抿唇,小声道:“想,非常想。”
他手挣了挣,郑南乐顺势收回抓住他手腕的手,陆广白搂住郑南乐,用力拥抱着,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体内,永远不分开。
静静地抱了片刻,陆广白问:“这次,能待多久?”
“明早的火车,看看你就走。”
郑南乐其实想说的是,睡睡你就走。
但这话不太健康,也显得自己急色,好似只喜欢小陆大夫的身体,不喜欢小陆大夫似的,郑南乐改了口。
“好。”陆广白道,“咱们回家,我给你做个大餐。”
陆广白在学校有自行车,他从车棚那推了自行车出来,载着郑南乐回四合院。
回到四合院后,他找附近人家买了鸡和菜,做了个锅烧鸡。
时间紧,只做了锅烧鸡,不过锅烧鸡做了改良,里边还加了多种蔬菜与辣椒,也可以说是大乱炖鸡。
陆广白将两只鸡腿夹给郑南乐,垂眸开口,“你在外边,也要好好吃饭。”
虽然知道这是一句废话,若真有条件,岂会故意亏待自己?
只是他瞧着自己好不容易将她养好的脸又变得干瘦,就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心疼。
郑南乐调笑,“不是你做的饭菜,我吃不惯。”
“其他菜不好带,辣椒酱、坛子菜,可以带一些在身上,方便吧?”陆广白抬头,望着郑南乐。
陆广白自觉自己说得云淡风轻,但眼眶微红,眼底恳求,藏都藏不住。
他没有说出什么哀求之语,但他的眼神将自己的关切与担心,写得满满当当。
郑南乐沉默片刻,笑道:“当然可以,我在外,最想念的就是你做的这一口。”
“好。”陆广白又开心起来。
还能带他做的酱菜,看来最危险的事已经做完,之后没那么危险了。
他一个劲地给郑南乐夹鸡肉,恨不得郑南乐一晚上就将亏空补回来,郑南乐没有拒绝,陆广白夹,她就吃。
若能用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换来陆广白开心,何必扫兴?
锅烧鸡差不多都被郑南乐吃到肚子里,陆广白才后知后觉郑南乐吃得有些多,他摸了摸郑南乐肚子,没感觉到撑,为保险,给了郑南乐一颗助消化的山楂丸子糖。
之后,陆广白给郑南乐开始准备辣酱与坛子菜,感觉这也想给郑南乐带走,那也想给郑南乐带走,不多会儿,几个瓶瓶罐罐就摆在眼前。
陆广白知道这不现实,这么多瓶瓶罐罐,稍微磕碰下就会撞碎,重量也十分有存在感,将这带走,不是给郑南乐改善伙食,而是给她拖后腿。
陆广白还在犹豫着舍弃那些,郑南乐走了过来,从衣摆探入,摸向陆广白的腰“长夜短短,真要浪费时间在这些外物上?”
陆广白被冰凉的指尖刺激,心思顿时飞了。
他本就年轻,又开过荤后被迫素了挺久,一点撩拨都经不住,他反手抱着心上人,前往房间。
明天,明天一早他再过来清清。
**不..良.夜,昼晚日高天。
陆广白从暖洋洋的被子里睁开双眼时,身子先于理智沉陷于昨晚的酥软舒适之中,尚留余味。他懵了片刻,才恍然想起要整理坛子菜,正准备起身,才发现房间大亮,身侧空无一人。
抬手摸了摸,原本睡着人的地方冰凉一片,显然人早已走了。
陆广白失落片刻,寂寥起身,换好衣服去了厨房。
厨房里只少了一个瓶子,检查一下,每样都只取了一点点,倒是辣椒酱拿得多,陆广白懒得再收拾,直接将罐子塞入冰箱,关闭冰箱时,发现冰箱里冷冻的饺子少了不少。
陆广白瞧见,又笑了,觉得自己每周回来一次,做饺子做酱菜这样的闲事,不是白费。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