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齿轮咬合的闷响在身后炸开,厚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合拢,将门外狂躁的风雨彻底隔绝。书墨离抬手抹去脸颊残留的雨珠,指尖触及的却是干燥温热的空气——门内门外,俨然两个时空。
门外是电闪雷鸣的黑夜,门内铺展着一条幽静的青石板路,路面泛着淡淡的荧光,笔直地延伸向远方,尽头隐在朦胧的光晕里,望不见边际。
“戒备。”廖金沉声道,掌心凝聚起淡蓝色的能量护盾。一行人呈三角阵型,缓缓踏上石板路。脚掌落地的瞬间,周围的空间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景象飞速扭曲、重叠,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像是无数信号在同一时间涌入大脑。
不过数秒,轰鸣消散,死寂过后,眼前骤然铺开一片繁华盛景。
车马辚辚,人声鼎沸,宛如古代夜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街上行人身着绣着暗纹的长袍古裙,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幸福笑容,可那笑容僵硬得如同模具刻成,眼底一片呆滞,毫无神采。
更诡异的是,整座城都被浓郁的绿色包裹——绿色的飞檐斗拱,绿色的绫罗绸缎,甚至街边小贩叫卖的糖葫芦、糕点,都是清一色的祖母绿,看久了让人眼睛酸胀,仿佛被强光灼烧。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踮脚买了串绿色糖葫芦,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是暗绿色的。
“这些人……看不见我们?”杨离试探着抬手,穿过一位行人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依旧迈着机械的步伐前行。
书墨离在心里呼唤:“零零捌?”
机械音断断续续响起,像是信号被严重干扰:“翡翠城……城主府……幻……别……”话音戛然而止,无论再怎么呼唤,都只剩一片死寂。
“这里有干扰源。”书墨离皱眉,对众人叮嘱,“什么都别碰,尤其不能吃这里的东西。”
一行人借着“隐形”的优势,在城里搜寻了近一个时辰,最终在城中心发现了一座与周围绿色建筑格格不入的府邸。红漆木门朱红如新,门前两侧的铜狮衔环,院内绿树成荫,雕梁画栋间缠绕着藤蔓,假山池水相映成趣,透着古朴的雅致,却死寂得可怕——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里面空无一人。”书墨离用神念覆盖整座府邸,指尖泛着淡淡的银光,“而且外面的居民路过时,完全无视这座府邸,就像它根本不存在。”
廖金揽住他的腰,警惕地扫视四周:“先找个地方落脚。”
他们选了个偏僻的跨院,书墨离布下透明的能量结界,韩幕则在院外刻下三道魔法阵,闪烁着暗紫色的符文。一行人挤在一间厢房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清脆的女声如同黄莺出谷,穿透门板传来:“书公子,廖公子,今日城主宴请诸位,可莫要错过了时辰。”
屋内瞬间安静。廖金眼神微动,和众人对视了一下,然后低声应道:“知道了。”
门外女子轻笑一声:“洗漱用品已放在廊下,华露先退下了。”脚步声渐远。
书墨离猛地起身,指尖触碰结界——能量波动依旧稳定,没有被触动的痕迹。“她是怎么进来的?”更让他心惊的是,明明昨晚众人都挤在这间房里,此刻却只剩他和廖金。
两人推开房门,廊下果然摆着两套崭新的洗漱用具,几位穿着青色侍女服的仆人正在院子里打扫,动作娴熟自然。见他们出来,一位侍女垂首行礼:“二位公子可是要出门?红缨愿为贵客带路。”
“和我们同行的人呢?”书墨离问道。
“韩幕公子等人被安排在西侧跨院,红缨这就带二位过去。”
穿过庭院时,书墨离敏锐地发现,整座翡翠城都变了——绿色褪去,建筑露出原木的色泽,行人的衣物五彩斑斓,眼底也有了鲜活的神采,叫卖声、谈笑声都变得自然,昨晚的诡异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到韩幕和杨离时,两人正一脸困惑地站在院门口。“我们醒来就在这儿了,侍女说我们是城主请来的贵客。”韩幕压低声音,“隐虎和路怀远在隔壁院。”
众人汇合后,隐虎率先开口:“今晚的宴席,不吃东西太反常了,容易引起怀疑。”
“可以用储物戒指偷偷收起来。”路怀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但要注意,不能被发现。”
廖金看向一直沉默的书墨离,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墨墨,怎么了?”
书墨离撑着额头,语气带着一丝懊恼:“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别担心,”杨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小心点就好。”
夜幕降临,一行人被侍女引向宴会厅。侍女早已为他们准备好华服,面料是罕见的星纹绸,触感柔和,绣着银线暗纹,华丽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书墨离穿上后,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种违和感随着靠近宴会厅越来越强烈,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剧本,而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演员。
宴会厅宽敞明亮,穹顶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玉冠华服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面容英俊,气质雍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书墨离却莫名生出一种“相识多年”的熟悉感。
“诸位远道而来,失礼了!”城主起身抬手,笑容温和,“前几日事务繁忙,今日特设宴接风,一定要一醉方休!”
侍女引着他们入座,精致的菜肴陆续上桌,香气扑鼻,色泽诱人。众人按计划,趁举杯寒暄时,悄悄将食物收入储物戒指。席间,城主与他们闲谈家常,一些本不该知道的细节,竟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说出来,仿佛他们真的是相交甚笃的好友。
晚宴结束时,书墨离只觉得头晕目眩,脚步有些虚浮。廖金扶着他,低声问:“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眼前的景象似乎又开始轻微扭曲——刚才城主举杯时,袖口闪过的绿色符文,和石板路上的光晕,好像是同一种能量波动。
回到住处,书墨离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那种“遗忘”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有一层迷雾笼罩在记忆里,而某个关键的碎片,正被这座翡翠城悄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