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华容君着想?他刚刚拒绝了凤族的婚事,你就急着拉自己母家的姻亲,你是怕天族将凤族得罪的还不够吗?
自从尤朔继承鲛人族的王,就没一日让本君省心。如今竟打起了天族太子妃的主意!你是想让你的哥哥把整个天宫也吞并了不成!”
天君震怒,在场气氛压抑极了。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哥哥这些年的行径毓秀从不过问,与他偶有通信也仅仅只是家书而已,天君明鉴!
我只是可怜珠儿那孩子对华儿相思成疾,她不吃不喝半月逼着哥哥带她来见华儿一面,女儿家的心思尽数花在一个人的身上,让妾身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毓秀说着说着开始流起了眼泪,一串串晶莹之物滚落,变成一颗颗皎洁的珍珠。
看得青鸾膛目。原来鲛人公主伤情时的眼泪真的可以变成珍珠,这样动情的女子在男人心中总是会多一分怜爱。
果然天君面色缓和,怒气渐消,开始念起了天妃的旧情,青鸾声音抬高了几倍,急切道:“神君流了这么多血!难怪来时路上见到的相思树都树叶开始泛黄,相思树与神君气脉相连,如今这身体可还能吃得消?”
面前的正缘君面色如纸,十分虚弱。
“小神原本只因断发疏职而自请下界,天妃此举可是想借小神下界直接断了小神仙根?让小神再也不能返回天宫,来找你算这笔账!”
天君的眉宇紧紧裹在一起,正缘神君虽自称臣下,却是天宫里为数不多的上古神之一,更是出自父神门下,平日里备受诸神敬仰。天妃让他受了如此的委屈,这件事如何能善结?
“毓秀,你可知错?”天君对天妃斥问。
“妾身确有冒犯正缘君,可臣妾并不是像正缘君说的那样歹毒之心。臣妾先前屡次到相思殿求取结缘丝遭拒,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臣妾宫中和相思殿的人都有所见。
臣妾以为正缘神君乃是上古神之躯,流些血不会有什么大碍,试问哪位上古神不是久经杀场流过鲜血的呢?况且,臣妾得知那可以用在神仙身上的结缘丝也正是用正缘君的血炼制而成。也因此才会出此下策,妾身真的没有存过要害神君的意思!望神君念在往日情分原谅毓秀的失举。”
“天妃的话真是可笑,为了几根结缘丝便可对天神动手,趁其不备将其绑了放血。若是这样仍称不上歹毒,而仅仅只说成是失举,日后天宫之中可还会有人遵守法度?”
几名宫娥不禁对青鸾投来异样的目光,在天宫里还从来没有哪个宫娥敢如直言不讳。
毓秀柔弱下来的神色转如刀剑,投向说话的青鸾。
“相思殿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不懂规矩的宫女。天族的法度向来严明,本宫的过错自会承担,但莫须有的罪名本宫誓死也不会受此屈辱!你一个小小的相思殿宫女竟然敢如此大胆,本宫就算受罚也要在此之前先罚了你,让你知道何为法度!”
“够了!你还嫌自己添的乱不够多么!”
天君打断毓秀。
“毓秀天妃失德,一时糊涂犯下大错险些伤了正缘君仙骨。但念其执掌天宫诸事多年从未犯下过失,罚她幽禁寝殿,直至,正缘神君下界历劫归来。
神君放心下界,绝不会有人再伤你分毫,相思殿的职务就暂且交给司命代职。”
“在天界,诸事如何处置自由天君定夺。然而,于我而言,血债自当血尝!”
正缘君此时虽声音虚弱,气态却丝毫不减。视线扫过天妃,满屋子人都感觉到待他回来不会善罢甘休。
青鸾扶着正缘君走出宫门,方听身后传来:“加责天妃每日受鞭责之行,至正缘神君归来。”
一路上,相思树树叶片片凋零,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让青鸾越发觉得凄凉。
“正缘神君…你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若是你要死了,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若不是我让你去找天君请下界的旨意,你也不会遭受天妃毒手…”
“小草仙很怕我死?”
青鸾点了点头,泪水滑了出来,没了有方才那般坚韧。
蝙蝠小妖为她而死,让她负罪几百年。太辰为她而死,让她痛彻心扉,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只能让自己相信那不过是他凡界的一世肉身,他是上古魔神,区区天雷怎么会让他魂散!
她不想身边再有任何人死去。
“花开花落,自有因果。即便没有你,天妃也早已有了这样的心思。
世间草木皆有四季,这些相思树在这里扎根了数百万年,也该凋零了。
所以,小草仙不要自责。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虽然正缘君如此说,青鸾还是觉得心里有愧。次日,青鸾以正缘君的名义向天君请旨,允许正缘君带一人相送,天君很痛快的答应了。
如此她也无需再化作假的正缘君,她二人便可大大方方的走入三界结界。
从天宫到冥界,一路上青鸾都细心的照顾着正缘君。
来到冥界,四处幽暗,到处都是暗河,阴森而布满了鬼气。
“小草仙,我要抱抱!”正缘君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对青鸾提出要求。
负责接引的鬼差露出了鄙夷的眼神,估摸着是知道迎接的是天界来的,才没有多言语,走在前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不勉让青鸾觉得有些尴尬。即便他身体不适,但胆量上怎么能连她一个女孩子还不如?
“你是天上的神仙,若是被别人看到是被一名女子抱着来冥界去渡劫的,恐怕不太好吧?”
“呃 …凡事都有两面性,天君若是知道我被人抱着入的冥府,或许打在那个歹毒女人身上的鞭刑才能更狠辣…一点儿…”
正缘君笑盈盈的看着青鸾,发觉自己勉强找的理由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其实我怕鬼,尤其是女鬼!你知道我做姻缘这一行这么久,多多少少得罪的都是女人,心里还是有些忌惮…”
“呵呵呵…你居然怕女鬼…”
青鸾笑声未加控制,惊扰了周边的幽魂,其中几个女鬼恰好面向正缘君,吓得他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青鸾身后。
青鸾碍于他此时看起来确实虚弱的像是要被阴风刮走了似的。青鸾只得同意背着他,绕开脚下的暗河,在鬼差的指引下缓慢的走向冥府。
“正缘君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么?”
一路上,正缘君都将头紧紧埋在青鸾的后背上,不敢抬起。猛然听到侧方有人在对自己说话,才抬头去瞧一瞧。
“岁崇!我可是见着你了!”
正缘君转身抱向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聊的十分熟络。
好似三言两语也道不尽他的辛酸史。岁崇将他往身后一拉,命一名官差将她们带去了一间屋子。
兜兜转转来到大堂,冥府的冥堂之上坐着的正是冥界府君岁崇。
岁崇换了官衣,随手丢给正缘君几本册子。“这是天界送来的命格,你主姻缘 ,这人间三世渡的也正是孽缘之苦,你也无需仔细去看,一碗孟婆汤后一样什么也记不得,看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正缘君将册子往桌案上一仍。“我找你并非让你给我走后门,本神君主宰世间姻缘数万年,什么样的孽缘没见过。这些对我来说都太小儿科。”
正缘君走近岁崇身前,低声与他说了些什么。随后对青鸾交代:“我已安排人化作你的样子离开冥界。你只放心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多谢神君相助。”
“就冲你方才肯背着我过奈何桥,待我渡劫回来定帮你守好姻缘线。”
青鸾看着正缘君被官差带走,自己已成功来到了冥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相反还徒生出几分悲凉。
“姑娘如何称呼?”
安静的好像隐身了一样的岁崇突然发问。
“我叫青鸾。”
初来乍到,到了别人家的地盘,自然问什么答什么。既然正缘君已与他托了底,青鸾也不好藏着掖着。
“青鸾姑娘随我来。”
青鸾随着他的步伐走过一处又一处,让她觉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到底要带她做什么。
青鸾跨过奈何桥,路过排队等候喝孟婆汤的鬼魂,那孟婆的样貌和蔼慈祥,并不凡界描述的那般诡异。
走过人群,河边盛开着一株株红颜的花朵。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花?”岁崇停下脚步。
青鸾一眼便认出来,传说唯一能在冥界盛开的花朵:“彼岸花。”
“错。这不是彼岸花,而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在冥界盛开的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而如今开在你面前的红艳的花瓣被绿叶衬托着,这种花叫做曼珠沙华。”
“在这种幽暗的地方能生出花来已是难得,竟然还有这么多说法,一样的花还要区分带叶子和不带叶子的,府君的性情真是雅致。”
青鸾不知道他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她是来冥界办事,又不是来冥界游玩。
“种这些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他的神情太过于严肃,让青鸾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还是第一次来冥界,这些花哪里会是我种下的。”
若她有来冥界的本事,哪里还会经历这样一番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