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觉。
这种衣服松松垮垮的吊在身上的感觉。
这种头发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鸟窝的感觉。
这种走路拖拉着脚,半死不活的感觉。
这种感觉,使季风立马掏出了讯石。她点开联系人,乐思瑶上次在线的时间还是一个月前。
认错人了吗。
她又望去,那个人的痕迹早已埋入人群之中。
她正要去寻找那个人留下的痕迹,突然一只手出现,戳了戳她的手臂。
随亦看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表情,歪了歪头,疑惑道:“季风?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吗?难道是什么可疑的人吗?
不愧是季风啊!
季风却回神,一脸怅然若失:“不、没有。没什么。”
顾铭之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是看见你之前的朋友了吗?”
季风闻言,转回头看过去,一脸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顾铭之并不解释,只是垂下眸子,笑了笑,说:“猜的。”
因为她像是看见了什么重要的人的表情。
朋友就是很重要啊。
季风并不在意,她垂下头,给乐思瑶发了几个字。
[你在云城吗?]
[我好像看见你了。]
但是乐思瑶依旧没有上线,季风发出去的信息依旧是石沉大海。
也许看见的不是她。世界这么大,邋遢的人应该也不少。
不一定是她。
她收起思绪,抬头,灿烂的笑道:“走吧,去城主府。”
随亦积极地回应:“好啊!”
于是三人一起走向了城主府。
季风稍稍落后了二人两步,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攥紧了讯石。
在去往城主府路上,顾铭之看她心不在焉地一会又一会地掏出讯石检查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心里暗暗问着自己,八百年后,还有人会记得我吗?
三人都已经站在城主府门口了,季风还没反应过来。
门口并没有小吏,门紧紧关着。顾铭之上前去,刚想敲门说自己是蜀山来的修士,就见一个不苟言笑、冷着脸的女性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她理应不是什么干粗活的下等人,因她戴着翡翠和珍珠点缀的耳饰,头发盘的很干净,身着深蓝色底的香云纱,上面是顾铭之不认识的花,看上去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身后的奴仆跟着她身后,轻声唤她李管家。
李管家并未回应,依旧是板着像是别人欠了她几百万银两的脸,只有嘴唇动了动:“请进吧。”
季风这才真正回了神,抬了抬头看向门匾上赫然写的“城主府”三个大字。
啊。
到了。
季风又低头望向李管家,李管家正等着她们进去。
“哎?”她不由自主地出声。
尽管是季风,她也一呆了。
并没人说她们是来干嘛的啊?有人说吗?没人说吧。是她记错了?还是发呆没注意到有人说了?
顾铭之倒显得更加警惕了,当然没人说了,她们甚至是走平民的队伍进来的。
城主怎么知道的?蜀山并没有发信息过去,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随亦听到邀请,抬脚就要上前去,被顾铭之扯住了衣领。
“干嘛干嘛?”
顾铭之示意他先站好,抬首问去:“敢问李管家,是有人先通知了你我们要来吗?”
李管家下意识想回答城主的安排,突然想起了什么,板着的脸罕见的空白了一霎那。
她随即又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蜀山来的,你们进来便知道了。”
三人满腔怀疑地互相看了看,还是决定先进去。
毕竟来都来了。
管它是不是什么鸿门宴。
季风穿过蜿蜒的小路,路边都是层层叠叠的假山,城主府的爬山虎没人打理,居然侵蚀到了路面上。
季风很轻地蹙了下眉头,仔细避开油亮的绿色的一大片。她没有踩上去。
毕竟踩时花溅泪,踏后草揪心。
哈哈。
好冷的笑话。
季晓被自己逗笑了。
三人被李管家带的越走越偏,也越来越防备,季风握紧了挂在腰上的剑。
李管家走在前面,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往季风的方向瞟了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前走着。
李管家在一间看上去阴森森的院子前停下。
她扯起了笑容,想显得友善。
吓得顾铭之一惊,随亦脸都白了,整的季风加重了握着的剑的力道。
季风安慰自己手里有真理。
李管家扣了扣门,向后撤了几步,低下身子,开口道:“请进吧。”
她走了。
“喀——拉”。
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顾铭之按下心中的疑虑,推开门,踏进院子。
“喀——拉”。
众人站在院子里回头,门已经死死关紧。
随亦好想跑,但又跑不掉。
他面上镇定,却又有些腿软。
随亦之前从来没接过这样的任务,心里一直念叨着“菜就多练菜就多练”地颤着腿走到正屋前,刚要敲门,却发现把门推开了。
随亦回头,看了看季风,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把门全打开了。
季风在后面看着,只见那一点一点打开的视野中,一个齐刘海的乌发女孩穿着深紫色的锦服。
她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脸毫无血色,像冷血动物一样,肤色一点点被外界的阳光点得莹白,显然已经等季风一行人很久了。
“我是城主的妹妹。”她竟直接开口自我介绍了。
她站起身,往季风站的位置走来,深紫色的衣摆蜿蜒在地上,于是更像一条蛇。
她就这么盯着季风的脸,绕着她走了一圈。
不处,谢谢。
季风心想她不是女同。
那个垂着鬓发的女孩,站定在季风面前,一半的脸露在了阳光之中,这时季风才发现她有一双紫眸。
她似乎很不习惯阳光,瞳孔紧缩着。于是她眯了眯眼,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深紫色宝石便不再发光。
季风先打破了沉默,她扬起让人倍感信任的笑容,客气地说:“我们是蜀山来”
“我知道。”紫宝石打断了她,又紧跟着说:“还我。”
……什么?
“阿公。”
“还我。”
什么?
什么?!
她的专利计划破产了!
季风顿时有些呼吸不畅,艰难地问:“你要的,是那个,会倒立的、蹦蹦跳跳的,尸吗?”
“嗯。”认真的眼神。
少女收回她的阿公,诉说着她的过去。
少女没有姓,单名一个苗字。
不知道是人间界哪个寨子里的弃婴,身上只有一个玉佩,上面写着“苗”。
所以她从此便是苗。
阿公是把她捡到的人。
阿公自己本就命苦。那是一个下雪天,阿公的草鞋几乎也是破了一半,冻得脚发红。
他蹒跚地走,几乎没有力气。他期望上天能够看不下去,赏他点吃食。
不知哪一步,踩到了什么尖锐的石头,于是又一脚一个梅花印在洁白的雪地上。
他在几乎要晕倒的时候,在一个废弃的庙的门口,发现了一头刚死去的鹿。
阿公才不管这头鹿什么来历,是被别的动物攻击死掉的?还是被人类射杀死掉的?
不管是谁的猎物,现在是他的了。
他冲过去,膝盖落地,空口咬上去,生肉被嚼烂,咽下去。
他的理智终于回归,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拖着这头鹿,往弃庙深处去。
弃庙里全是灰尘,他捂着鼻口,浅浅的咳着。
突然听到了什么,“嘤嘤”的,是什么小动物吗?
他有些惊喜,难道是头小鹿?那这个冬天不用愁了。
他大步走去,挥开沉重的帘子,一眼望去。
很遗憾的是,佛祖说:是一个女婴。
是一个女婴,在破旧的襁褓里,冻得脸已经发青,或许是听见了什么声响。
她想活下去,所以拼尽了全力,哼了出来,让人几乎听不见。
可是他听见了。
好奇怪。他想,他不应该听见的。
为什么听见了呢?他问自己。
这是个女婴。
……或许也可以是头小鹿。
他握紧自己珍藏的刀具,用力抬起手来。
狠狠刺去。
……
苗是喝着鹿血活下来的,阿公不在乎她异于常人的眼睛。
那个冬天,似乎上天真的看见了她们了,每次阿公出去打猎,都能逮到什么兔子之类的小型动物。
于是阿公和苗一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冬天。
遇见哥哥时,苗半大,正爬到树上采野果。
哥哥是被拉尸体的人扔在旁边的大坑里的。哥哥凑巧,躺在那么多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面。
苗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等人走了,她灵巧的下了树,捧着一胳膊的果子要回去。
经过他时,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看见哥哥的手指动了动。
苗面无表情地。
苗停了下来。
于是她和阿公两个人的生活,加了一个青年劳动力,熬过治病的那段时间,日子倒是好过了些。
后来就像人们所说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①”一样,哥哥和苗测出了修仙的好根骨,接连周转,到了云城。
由于修仙界的城主都看修为,哥哥坐上了城主之位。阿公也过上了好日子。
“说起来,城主呢?”
“哥哥。”
“……死了。”
①出自孟子及其弟子:《生于安乐,死于忧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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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唉!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