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成双 第17章 捻醋含酸

卫观颐听到童子蒙的脚步声，早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等着他了。

童子蒙看到烛火下那一双亮得有些过分的眸子，不觉红了耳根。“听说你今天饭菜都吃完了，药也都喝了？”

卫观颐点点头，像个乖乖听话的孩童一般。

童子蒙勾起嘴角，喜欢极了他这个表情。“那你今天有感觉到腿疼吗？”

卫观颐垂下眸，摇了摇头。

童子蒙知道他对自己能否帮他治好腿伤还没有太大信心，遂道：“我再帮你检查看看？”

卫观颐又轻轻点了点头。

童子蒙将手掌放在卫观颐的膝盖处，触碰到的地方手感冰凉，再放到脚踝位置探了探，结果也都一样。

“由于你一直卧床的缘故，腿部的血液流通不够顺畅，所以阻塞得厉害，需要多施几次针才行。如果白天你可以稍微动一动，就自己用手多捶打捶打腿部，这样可以帮助腿部血液循环。”童子蒙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里掏出银针包。

卫观颐听了又再次点了点头。

童子蒙开始帮他施针，卫观颐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似写着千言万语。

童子蒙猜到他想问什么，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跟他说，自己在宰相府西侧门前看见他未婚妻的事？

他纠结的原因是那堂堂宰相千金，出户不走正大门而是选择下人才走的通道，这分明就不太正常。

还有，他之前听那位黑衣男子称呼宰相千金为“秦小姐”，而不是“小姐”，因此他推断出：那男子并非宰相府里的人。所以，这位宰相千金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出门？上的又是谁的马车？她要去见的，又是何人呢？

童子蒙不知道自己把这些话如实说出来后，卫观颐会怎么想？若是往好的方向想倒还好，若是往坏的方向想，万一又把人搞得万念俱灰、生无可恋怎么办？他可不敢赌。

针灸了近一个时辰后童子蒙才陆陆续续拔针，再将银针取下别在袋子上，接着又帮卫观颐做了一套腿部疏通按摩，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一直等着要答案的卫观颐。

童子蒙觉得，今天自己要是不跟他说点什么，估计他都不会乖乖睡觉，甚至可能会一直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到听到他想听的话才肯罢休。

“嗯……我今天一大早去了趟京城。”童子蒙无奈道。

果然，卫观颐在听到“京城”二字后，身子立马绷紧，但眼睛却愈发明亮。

“我之前听你念叨宰相府，所以今天特地去宰相府认了认门，结果刚好碰……碰到了宰相千金出门，在、在正大门。”童子蒙见卫观颐在听到宰相千金四个字后，眼里的神色瞬间变得很不一样。他不忍心打击他，便酸溜溜地把想说的“西侧门”改成了“正大门”。

“咳，我听说……这宰相千金是京城第一美人？”童子蒙假意问道。

卫观颐闻言，蹙眉看向童子蒙，观察了半晌童子蒙脸上的神色后，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确认了这个说法。

童子蒙心道：难道你还怕我抢你媳妇儿不成？可你知道么，并非所有貌美女子，天下男子都会争而抢之。就好比我，我对她一点不感兴趣，反而对你更有兴趣，不知你晓得了我的心意后又会如何看我？他顿了顿，忍着心里的酸胀情绪又试探道：“我还听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听了这话，卫观颐眼里对童子蒙的打量瞬间收了回去，他迅速垂下眼帘想掩住眼里的情绪，但童子蒙还是看出了他心里的难过。

童子蒙见状心里一堵，莫名其妙地生起闷气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静默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跳动的烛光将二人的神色显照得越发晦涩不明。

过了一会儿，童子蒙察觉到自己的袖子似乎被卫观颐扯了一下，他好奇地抬眸看去，见卫观颐微张着嘴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像是在请求他继续说下去。

童子蒙缓了缓又道：“我见她上了一辆马车，似是要出去办什么事，就没再管她了。然后我就围着宰相府绕了一圈，找到了个方便进去的地方，准备等我休沐那天再选个合适的时间进去帮你探一探。”

卫观颐的手指捏了捏童子蒙的手腕，表达了他无声的感谢。

童子蒙感觉自己被卫观颐触碰过的皮肤像被火燎一般滚烫，但想起前一秒卫观颐还在对他的未婚妻念念不忘，他就烦躁地扭过头去，将桌上的银针袋卷起来，再收入自己衣襟内。“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想别的，先配合我养伤，如果治不好你的腿，下一步都是空谈。希望在我休沐前，你的腿能有些反应。

你先赶紧睡觉，这样才有助于身体的恢复。”说完话，他未再多看卫观颐一眼，就闷头走了出去。

回到前厅的童子蒙气压很低，平日里嘻嘻哈哈惯了的圆胖子，本来想谢谢他这大老远的从京城给他们带吃的回来，但见他板着脸出来，便识趣的收了声，跟瘦猴子交换了个眼色后，两人默默吃着东西，闲话也不聊了。

过了好一会儿，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童子蒙才发现今晚的气氛似乎特别沉闷？他抬眸奇怪地看了眼圆胖子和瘦猴子，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原因。便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们吃饱了就先去休息吧，我今天下午是睡了觉才过来的，这会儿精神得很。今晚就由我来守大夜，如果待会儿有什么事或者等我困了，我再去叫你们换值。”

圆胖子和瘦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样不太好吧，哪能让您一个人守大夜呢？要不我俩谁先留下来陪你一起守，随便唠唠嗑也好打发时间？”

童子蒙笑笑，“不用，真不用。难得今晚给你俩偷个懒，你们还推三阻四的，莫不是我有意为自己争取个以后可以偷懒的机会，你们也不肯给？”

瘦猴子脑子转得快，马上回道：“给给给，必须给，肯定给！那我们就不跟您客气了，我们现在就去歇着，您就辛苦一下了啊！”瘦猴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推着圆滚滚的圆胖子赶紧往休息室里走。

胖子不忘回头叮嘱道：“子蒙哥，有事儿你记得叫我们啊！”

童子蒙笑着跟他们甩了甩手，让他们别操心。

“还有，你如果困了也别强撑着，想睡了就进来换人啊？”圆胖子又补上一句。

童子蒙笑着叹了口气，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圆胖子和瘦猴子走进休息室后，两人赶紧挤在一张床上凑近脑袋说悄悄话，“喂猴子，你有没有注意到，子蒙哥先前进去的时候明明看着心情挺好的，怎么出来后脸色就变得那么难看了？”

瘦猴子想起早上祝老九跟他说的话，小声道：“可能是他看那犯人的腿伤治了半天也不见好转，自己在跟自己生闷气呢吧？”

圆胖子砸着嘴，“啧啧啧，这子蒙哥就是个实诚人，不过一个犯人而已，何必这么较真儿呢？治不好就治不好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犯人以后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万一活不了，他治好了不也百搭？”

瘦猴子赶紧捂住圆胖子的嘴，“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子蒙哥说，小心他跟你生气！哪有像你这样的兄弟，不帮忙还倒泼人冷水？反正操心的是他，又没碍着你什么事，你管那么宽做甚？”

圆胖子吐吐舌头挠挠头，“也是！”

圆胖子挪着圆滚滚的屁股回到另一张床上，“我只是有些不太理解，明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何还要那么上心呢？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挺好的吗，干嘛非要给自己多揽些活计？”

瘦猴子笑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宽体胖只管长膘？想不通就甭想了，赶紧歇着吧！”

圆胖子嘿嘿一笑，躺下床不一会儿就打起鼾来。

瘦猴子忍不住又跑去门边探头往外偷瞄了一眼，见童子蒙正蹙着眉头对着油灯发呆。心道：这人可真够较真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