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嘻嘻哈哈的韩波周易身边,听见韩波感叹:“吴百年这傻鸟几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活在穷摇剧里出不来了,想玩欲擒故纵呢,也不看看他大风姐是啥人。”
韩波总是跟我心灵相通,他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提到吴百年我会恼羞成怒不是因为放不下他,而且感到无比的羞耻。有什么比一个姑娘在她最青春最纯情最多憧憬的年纪里遇到渣男,然后智商被拉低了不止一个层次更羞耻的事情呢?
我跟吴百年的故事其实很俗套很简单,他是我的初恋,长得帅气又能说会道,天性会哄女人,于是我被美色所迷为他放下屠刀当了一段时间淑女,天天沉浸在他说的那些现在想起来会吐出隔夜饭的甜言蜜语中不能自拔。后来他劈腿了,但是故事却并没有如我脾气般爽快地结束。
所有斗渣男打小三,借酒浇愁,对月凝噎,魂不守舍的狗血戏码我都演了一遍,把我妈吓够呛,也拖累了不少朋友掺合进这破事里。这本不是我的风格,我活了二十多年叱咤江湖,光明磊落,跟谁单挑群殴都没惧过,唯独栽在吴百年这个人渣手上,留下一个笑柄和污点和后遗症,两三年间揍了好几个对我示爱的无辜异性,导致现在我无人问津,你说我怎能不看见他就来气?
如果不是怕动静太大,我今天怎么得也要暴摧吴百年一顿——当年他只挨了一次打就躲起来了。最后事件竟然演变成我和小三两个女人轮番摇人打群架,打得热火朝天,打到好几拨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结了死仇,却都忘了有渣男的存在,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种不爽一直持续到进入幽暗的岁安百货,看见东一坨西一堆的丧尸尸体,看见化妆品柜台被砸个稀巴烂,看见名牌鞋架空空如也,看见二楼到四楼的服饰专柜被洗劫了大半,我的鼻子耳朵都快气冒烟了。
站在五楼家电区,我和韩波周易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卧槽!”
想要的电筒,电池,应急灯,方便携带的照明设备全都不见,留下的只是电视空调洗衣机这些又大又重又没用的东西。
“又被人抢先了。”韩波把枪口杵着地,无奈地道。
“过来看。”余中简翻过手机柜台上的一具尸体,指着脑门道:“这不是丧尸,是被枪杀的人。”
我和韩波走过去,看看那尸体额头上的小眼,又是正中眉心,又是死不瞑目,血已经干在了鼻梁上。我俩沉重地互看一眼,霎时都想到了军械库里那个被一枪爆头的男人。
余中简又在附近区域摸探了一遍,回来道:“有三四个人,都是被枪击而死。”
韩波笃定:“是同一伙干的,和抢了军械库的是同一伙人。”
周易非常失望:“那另一个商场和超市我们还有必要去吗?不会也被这帮孙子拿光了吧。”
我心情愈发不爽:“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是粮库。被枪杀的这些人有可能原本躲在商场里,碰到那帮到处洗劫的,两下起了冲突就被干掉了。有枪的那伙人一副挡者即死的作风,显然是在拼命囤积物资,粮库恐怕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周易怒道:“妈的这样的人真该死,不给人留活路!咱们不去粮库了,直接去找他们,把他们干了我们什么都有了!”
“不行,第一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第二你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第三……”我摇摇头不赞同,“你不知道他们从军械库里都搬了些什么走,绝不仅仅是枪。我们这边看起来有十一个人挺多的,可是瘫的瘫弱的弱。就算把我爸和彬彬都算上,人家一个雷扔过来我们就傻了,我是不会让你们去冒险的。”
余中简安静地听我们说话,看着周易气呼呼沉默了,才开口道:“去超市看看吧,想把超市搬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韩波道:“如果人家开了大货柜来呢?”
余中简微笑:“多少货柜才能装下两个商场和一个超市的货物?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超市里有食物和水,这几个被杀的人为什么会躲在这边这个没吃没喝的商场里?”
这是自打余中简出现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说得我们是心惊肉跳喜忧参半。吴百年刚才说他们去了天宏,并发现很多丧尸,也许那帮人并没过去?
“你是说,超市有堵门的?”
“恐怕还不少。”
“如果那帮杀人的都下不去,我们去不是找死?”
菜刀在余中简手里漂亮地转了个旋儿,被他别在后腰上,气定神闲地道:“昨天你们四个人杀掉近五十只丧尸,今天手里有枪,反而怕了?”
“怕个屁!初级丧尸而已,五十只扎堆上老子也不怕,干它!”周易牛哄哄地第一个响应。
韩波也扛起枪来:“现在打道回府我能憋吐血,去蹚一蹚吧。”
余中简赞赏地轻点下颔:“有胆识。我们不蛮干,只要计划得当,五个人干掉十倍甚至更多丧尸也不是不可能的。”
韩波问:“你有什么计划?我们带的子弹不多,要省着点用。”
余中简干脆道:“先摸清地形,一人作饵,两人冲锋两人断后。”
“具体怎么实施?”
“这样……”
三个人非常认真地讨论起行动的具体规划,余中简大概也担心会有死伤,一改冷淡作风说得极尽详实。韩波周易频频点头,时不时加两句自己的想法。
我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发现以我的智商还真找不出什么漏洞。只是余中简口中偶尔蹦出“地图”“扇区”“回撤支援”等奇怪的词,让我不禁又起怀疑,余瑜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一个孤儿,社会无业青年,据说早年辍学,就算他智商高于常人,但仅凭脑子那么天马行空的乱想,就能想出这么些冷门又专业的东西来?我不信。
我捣捣傻站在一边玩手机的李铜鼓,小声问:“哎,小李子,余总是啥时候把你吸收到他的组织里的?”
李铜鼓翻眼想想:“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那么听余总的话?”
“他救过我。”
“嘁,就你这体格还要人救,啥时候的事?”
李铜鼓又翻眼想想:“不记得了。”
我不怀好意地拍拍他:“你被洗脑了,余瑜根本没救过你,他骗你来着,就是想收你当小弟。”
“救过,有人绑我要活埋我,他救我的。”李铜鼓言之凿凿,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是他往你脑子里灌输的虚假信息,你啥时候入院的,他又是啥时候入院的,你俩差一年多呢,再说了,荣军谁敢活埋你呀,这不扯淡么!”
“不是。”李铜鼓看都不看我,只顾摆弄手机里的小游戏,“进医院以前救的。”
那边几人商量完了,招呼着出门勘查地形规划线路,我跟在后头神不守舍地绕了宝龙艾斯一大圈。回到岁安商场一楼时还没消化掉李铜鼓那个令人迷惑的答案,就为想策反他的事付出了代价——被余中简派去当饵,而且,他还要拿走我的枪。
“不行!”我气愤地瞪住韩波,说我跑得快就是他的主意,“我去当饵可以,枪不给,万一要被丧尸追上了我怎么办?”
韩波一点也没有出卖我的内疚感,乐呵着道:“你跑啊,以前上学你八百一千五次次拿第一,丧尸那些小短腿哪能跑过你啊!”
余中简嘴角轻扬:“带枪对你来说是个累赘。你先把超市入口的丧尸往广场引,引到岁安百货,然后从一层的员工通道里直接进入天宏。岁安这边没有丧尸,连接通道中间有三道门,我们会负责帮你把天宏的员工通道打开。等你完成任务,如果丧尸还有很多,那么视情况返回再引一轮,把剩余丧尸往地库引,你再从A2出口的消防楼梯上一层,我会让韩波接应你。”
我了个去!听起来都计划好了,就等我了。我紧紧抱着枪气道:“一轮还不够,再一轮我不如直接跳进丧尸嘴里。”
“未必用得着再引一轮,而且只要你跑得快,没有问题。”余中简不为所动,“丧尸的中枢神经和视神经均有损坏,多凭嗅觉和听觉寻找**,行动迟缓且没有方向感,大批量包围人时伤害力也最大,只要不反方向跑进尸群,它们又怎么抓得到你呢?”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是昨天刚睡醒吗?”
余中简淡然道:“观察,一晚就够了。”
我哪儿知道他昨晚观察什么去了,难道不是在楼顶站岗吗?
我皱起眉头,余中简这小子以为自己变帅了就可以在我面前发号施令了?他也不看看是在谁屋檐下讨生活,计划的一套一套的,管不管用还两说呢!
“没枪没安全感,你为什么不当饵?你们为什么不当饵?”我不想缴枪,于是无赖质问。
周易嘿嘿:“我倒想当呢,跑两圈完事,可惜咱们大男人只配干些脏活累活。”
韩波也极力说服我:“你知道我们要干多少事吗?要杀丧尸,要找车,要搬货,还要防着漏下的。我们子弹有限,到时还得拼刀子,超市里头啥情况还不清楚呢,让你当饵就是保护你。”
余中简朝我伸出手,摆出不给枪不罢休的嘴脸:“枪在我手里比在你手里有用,你信不信我?”
“不信。”我有种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感觉。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莫名一个个都在遵照余中简的指令办事。那哥俩已转投姓余的麾下,我只有垂死挣扎,“丧尸出来也有先有后,如果前头一拨都到我跟前了,后头一拨还没出来,我怎么应付?如果引走的不多,你们又怎么应付?”
“你身手应该还可以吧?”余中简忽然笑开了些,眼睛一弯,轮廓温柔了许多:“近前的就杀了,总之想办法多引些再跑。”
“总之想办法”是什么意思?敢不敢再笼统一点?
总有神经病想害朕。当我眼睁睁看着我那还没捂热的,一次没开过的枪落在余中简手中时,心头顿时涌起上了鬼子当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我进入到天宏商场一层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本就没有电,商场两个入口处感应门是打开的,但大皮帘子不知被谁放了下来,门外阳光普照,商场内却光线昏暗。在各个专柜的挡架间隙,可以感觉到丧尸摇晃的影子和它们拖着脚步走动的声音。
按照余中简的指示,进了门就尽量不要出声,除了我之外的四个人各自找了地方隐蔽身形,把我孤零零一个人丢在了通往负一层的手扶梯前。我蹲在电梯侧面,屏住呼吸往下看去。底下有摩擦的动静,黑乎乎的似乎什么也看不清,又似乎有无数的脑袋在攒动。
对我来说,遇上这种坡道扶梯既幸运又不幸,幸运的是方便丧尸爬上来,极有可能引走大多数,为下超市清开道路;不幸的也是方便丧尸爬上来,不知到时会有多少丧尸追在我屁股后头。
我是有点紧张的,从来打架我都是冲锋,干这种调虎离山的活儿还是第一次。那四个人藏得真叫一结实,回头再看就没了人影,我知道他们不出声不代表不着急,战斗还没打响,再等下去中午饭就赶不及吃了。
左手握紧斧头,右手握紧菜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对着黑暗的扶梯用力“吼!”了一声。
底下霎时闻音骚动,窸窸窣窣的动静大了起来,喊饿声渐渐清晰,野兽般的嘶叫带着回音一波一波窜上扶梯。
“嘭!”一声枪响在我身后炸开,身体倒地的声音随后响起。我回头去瞅,只见专柜间的那些丧尸们也听到了我的声音,纷纷晃动着朝这头聚集。那一枪,干掉了离我最近的一个。
我侧着身子,做好往外退的姿势,又大叫一声:“哈!”
扶梯上已经可以看到一些丧尸头颅的形状,它们被这些声音惊动,闻声向上爬了。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凡是想要靠近我的丧尸,都被一枪毙命,哪怕它们还离得很远。我隐隐看出,那些子弹,都是从东南角射出来的,因为丧尸倒下的方向很一致。
超市没人进过这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事成,相信我们即便不去粮库,也暂时不用为物资担心了。兄弟们已经开始打配合掩护我,为了爹妈为了生活,怕死的不是江湖儿女!
于是我慢慢地后退,放开喉咙大声唱起来:“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吼!哈!是那,天边的明月明月!吼!哈!”
“嘭!”枪声又响。
“饿~”丧尸爬上来了。
“噗!”有人喷了。
“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山泉,吼!哈!”
伴随着枪声鬼叫,我以虐待声带的方式放声歌唱,看着一具具腐烂的不成人样的丧尸在黑暗中现形,张着爪子咧着牙龈,一步步朝我逼近。
一层原有的丧尸在几个人的狙击下渐减,扶梯口爬上来的越来越多,我始终与前排十几只丧尸保持十步左右的距离,踩着它们的节奏,缓慢地向门口挪动。我甚至可以看清它们脱落的眼珠子和烂穿的腮帮子。
还不够多,我不能跑。
“哦,沙哦沙哦沙利瓦沙利瓦,吼!哈!”
我的歌声刺激着丧尸加快移动,从地下后涌上来的撞着先上来的,尸群发生了第一次小波动,往前踉跄了几步,有跌倒的,迅速被后来的踩了过去。
我已经看不见扶梯,也不知眼前密密麻麻的丧尸到底有多少只,它们并非排成一排,有的快有的慢,很快我就不能准确计算十步距离了。枪声还在响,可丧尸们的眼里鼻子里耳朵里只有我一个人,个个全神贯注地往我方抓挠,配合歌声喊着饿,十分专一。
退到了皮帘子跟前,我觉得差不多了,再耽误下去,最近的那只走两三步就能抓到我。我掀起皮帘子,大叫一声:“韩波周易余中简!我去你们大爷的!”然后就跑出去了。
不知道商场里的人如何应付接下来的情况,我只管兢兢业业地完成好我的任务。
丧尸们很轻易地撞开了皮帘子,一只一只暴露在太阳光下。它们一开始似乎有些不适应,站在商场门口躁动着不敢前行,甚至还有的往后缩了一下。但很快,在我歌喉引领下,它们抛却了顾忌,亮出了尖牙利爪,义无反顾地又来追寻我了。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我像个女疯子一样在广场上来回小跑,声嘶力竭,调不成调,连绵不断地胡乱唱:“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花瓣!吼!哈!沙利瓦沙利瓦!吼!哈!”
寂静的城市,空阔的广场,丧尸的吼叫不算什么,我撕心裂肺的歌声可以刺破云霄。
一边跑一边观察,皮帘子被不断撞开,许多的丧尸已经出来了,密密麻麻一片。虽然它们目标一致,但没有纪律感,松松散散自走自路,分落得天宏门口小半个广场都是,不利于我之后的行动。于是我只有绕着两个商场中间的喷泉池子边唱边跑了两遭,时不时还要劈死几只跟我套圈相见的。丧尸们渐渐聚拢,我再引着它们向岁安百货而去。
我就像一个吸引靶子,带着一群丧尸浩浩荡荡从天宏迁移到岁安。在岁安一楼,我躲藏在不同的柜架后头继续歌唱,把这帮怪物引进来。进来一拨我就得换一个地方躲,引得它们捉迷藏一样找我,直到填满,整个一层丧尸无处不在。
做饵的劳累与惊险,只有做饵的知道。收声,屏息,逃跑,我在丧尸间神出鬼没地穿梭,几次险险避过尸爪,又至少砍倒了五六只想挡路的,才顺利进入员工通道。插上大门气都喘不匀了。
冲锋型人才怎么可以做迂回工作?余中简真不会用人!
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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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总有神经病想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