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非瞥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写着根本不指望你的表情:“就没想过。”
男人被他这反应逗乐了,低笑一声,带着点戏谑:“小孩儿,还挺正。”
原非反唇相讥,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就你这人,能有什么像样的后门可走。”
男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似乎在威胁他:“看来你还想再试试被我摁在地上抽屁股的滋味。”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原非某个不愿回忆的点。
原非的表情瞬间冷下去,他盯着男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几秒后,剑弩拔张的气氛被忽然打破,那群原本游荡开的丧尸,似乎被这边细微的动静吸引,竟再次晃晃悠悠地朝着滑梯区域折返。
嘶哑的低吼声由远及近。
男人眼神一凛。
原非也察觉到了危险,他急于移动,离开这片开阔地。
但刚一挪动,小腿伤口神经被猛地牵扯,尖锐刺痛直冲脑门,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向前栽去。
预想中与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一条结实手臂迅捷揽住了他的腰,稳住了前倾的身势。
男人几乎是半抱着他,力道很稳,声音低哑:“别急。”不由分说,架着他手臂,转角退向那片相对茂密的枯树林。
原非只能被动地跟着男人的脚步。
男人似乎对这片区域异常熟悉,他架着原非,七拐八绕,避开几处可能的危险点,最终来到马路边缘一家门面破败的小药店后门。
他利落地用刀鞘撬开早已变形的锁舌,将原非半推半扶地弄进去,然后反手将门虚掩,用一块砖头抵住。
药店内光线昏暗,货架倒塌,药品散落一地,脚步带起地面弥漫的灰尘。
男人示意原非靠墙坐下,然后开始巡视药店前后,确认没有潜伏的丧尸或其他威胁。
他走到还算完好的药柜前,借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弱光芒翻找起来。
很快,他拿着碘伏、棉签和一卷还算干净的绷带走了回来。
“裤子卷上去。”男人蹲下身。
原非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接他手里的东西:“我自己来。”
男人一把拍开他的手,力道不轻,他抬眼正视:“得了吧,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还想自己来?别把伤口越弄越糟。”
原非抿紧了唇,确实,刚才的车祸和搏杀导致他身体还残留着惊后颤抖。
他解开包扎小腿的破布,卷起带血裤管,露出了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看起来有些狰狞。
男人看到伤口,眉头蹙了一下,他拧开碘伏瓶子,用棉签蘸取,动作算不上温柔。
液体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原非身体紧绷起来,他硬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抬眼瞥了他眼,力道似乎放轻些许。
他仔细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和凝固的血块,然后改用新棉签蘸满碘伏,直接按在伤口上进行消毒。
原非倒吸一口凉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男人装没看见,专注地进行着手头工作,直到消毒完毕,他才拿起绷带,开始包扎、缠绕、打结,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药店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以及风吹缝隙的细微声响。一种古怪的尴尬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包扎完毕,男人站起来,转身将药柜里有用的药品随手塞进随身背包。
原非看着腿上整齐的绷带,沉默了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干巴巴的字:“谢谢。”
男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不容易,看来这伤没白受,至少让你学会了点礼貌。”
原非刚刚缓和一点的脸色瞬间又沉下去,眼神凉凉。
男人也不怕死地继续逗他:“道个谢还这么不情不愿,跟我欠你几百万似的。”
原非忽然扬手,直接推向男人的胸膛,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毫无防备,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两步,后背撞在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
原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嘴巴放正经点,别逼我扇你。”
男人显然懵了两秒,看着原非那副炸毛的样子,不怒反笑:“抱歉。”
“笑个屁。”原非骂他,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男人止住笑,耸了耸肩,眼神里依旧藏着未散的笑意,坦诚的话让人火大:“只是忽然觉得,逗逗你真好玩。”
原非的嘴角狠狠抽搐一下,额角青筋暴起,所有冷静在这一刻几乎要被这混蛋点燃,他握紧拳头,正要抬手给这家伙的脑门来一记狠的。
男人却突然快步接近。
他速度极快,在原非反应过来前,身躯前倾,右臂环过他后背,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左手抬起紧紧捂住了嘴巴。
“嘘。”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呼出的灼热气息扑在原非耳廓。
原非僵在原地,所有动作都停滞在半空,他这才清晰意识到,这该死的外国佬居然抱他抱得这么紧凑,他抬手死死抵住男人的左胸膛企图剥离双方距离,但对方力道很大,一时间竟然难以抗衡,甚至脸越来越贴近男人的衣领,直到原非闻见男人身上的汗味,以及淡淡的烟草。
掌心隔着层单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腔下,那颗心脏强健有力的搏动。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沉稳而规律,像战鼓敲打在他掌心,带着滚烫热度。
药店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还有磨损喉咙里吼出的低嗬声。
它们就在门外徘徊。
两人僵硬维持着这个极其暧昧又充满张力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男人的怀抱并不温柔,捂嘴的手也很有力,但奇怪的是,原非并没有感到被禁锢的愤怒,反而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烦躁。
时间仿佛被拉长,门外的脚步声来回响了几遍,原非逐渐觉得脚酸,他觉着既然有伤在腿,外国佬又好心帮忙,他只能顺水推舟,整个人靠过去算了。
于是男人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他先是拧眉,然后挑眉,见原非心安理得地靠着他,只能默默承受了重量。
直到十五分钟后,它们渐渐远去。
男人松开了他,怀里的那份重量放轻,直至没有,不禁垂眼,近距离地看见原非略显凌乱的黑发,还能闻见某种牛奶皂角的干净香味,与这末世似乎格格不入。
男人抬手掩嘴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张嘴打破了沉默:“走了。”
原非噢声,语气平静:“我该走了。”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背包,拎在手里,转身向药店后门走去,动作干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张嘴:“小孩儿,认识这么久,你叫什么?”
原非转身反问:“外国佬,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灰狼虽然就在这城里,但这片区域路况复杂,岔路多,暗巷里藏着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不好找。”男人几步走上前,声音恢复了以往散漫,“我带你过去。”
原非瞥他眼,直言直语:“抱歉,我不想走后门。”
男人闻言挑眉,似乎被他的固执逗乐了,又有点无奈,他习惯性地抬头揉揉原非的脑袋,就像对待自家那个不听话的弟弟一样。
原非本能地偏头躲开,眼神警告,瞪着他:“别碰我头。”
男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行了,不跟你开玩笑,我带你走,这片区域是出了名的危险,一个人乱闯,就算你没受伤也够呛。”
原非有点懵,没明白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坚持,他审视地看着男人:“为什么?”
男人看着他戒备的眼神,叹了口气,无奈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这副又臭又硬的德行,跟我家那臭弟弟一模一样。”他顿了顿,补充道,“让人不省心。”
原非算是听明白了,语气微妙:“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臭德行小孩?”
“没,”男人难得认真地否认,嘴角带着笑意,“你比他好点,我弟那小子,一天到晚只知道捣鼓他那些破电脑,不管末世前后,拦都拦不住。”
破电脑?
原非心里猛地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打,他仔细回想,赞恩原来是个黑客,整天离不开电脑,而且,赞恩也提过,他有个哥哥在灰狼庇护所。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个荒唐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再次探究地看向男人。
他没有再拒绝男人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药店。
男人果然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他带着原非穿行在城市废墟之间,巧妙地避开主要的丧尸聚集点以及可能存在的掠食者陷阱。
原非虽然腿脚不便,但对方也会顺手拉他一把,倒也算跟得上。
穿过无人区,由木板铁网拼凑而成的巨大围墙近在眼前,灰狼庇护所的入口处依旧排着五六个幸存者,守卫森严。
男人直接带他走向旁边一个相对清闲的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