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吴斯扬不只是清理墙外行尸,他开始巡视更远距离的高点,警惕外面所有的潜在威胁,默默祈祷那些掠食者的同伙千万别注意到这种小破地方。
而原非还是把更多精力投向了农庄内部的建设和维修,下一步是那片还没有被充分利用的后院。
事实上,土豆和生菜已经收了一篮子,番茄和红薯的苗也在生长阶段,吴斯扬很期待能吃到小番茄,吐槽说这日子还真有盼头了。
后院面积不小,紧挨着主农舍的后墙,大概是原主人打算用来堆放杂物或者偶尔散心的地方。
如今荒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几棵老树病恹恹地立着,地面散落着一些废弃农具以及破损瓦罐。
最显眼的,是东角落用粗木和石棉瓦搭建的牲畜棚,整体算是完整,但棚顶塌了一角,木柱略斜,里面堆满腐草和粪便,散着霉味。
这天清晨,原非换上那件磨得发白的灰色工装夹克,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小臂。他的头发又长了些,黑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
他握住一把新磨好的铁锹刚准备干活,吴斯扬就打着哈欠从工具棚里钻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油污斑斑的工装裤,外面套了件脏得看不清原色的羊毛衫,短发像一团乱草。他看到原非站在后院那片荒草前,眯了眯眼,拎着个铁皮水壶走过去。
“怎么?嫌前院的菜地不够你折腾,打算把这野草窝也开了?”吴斯扬先调侃,再灌了口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原非没回头,目光丈量着后院的土地:“光有菜不够。得种点果树,补充维C,还可以熬果酱。”他又用铁锹指了指歪斜的牲畜棚,“修好它,以后有机会,抓点活的回来养,鸡蛋、荤的就解决了。”
吴斯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咂摸了一下嘴:“想法不错。不过这地荒了不是一两年了,草根盘得跟铁丝网似的,不好弄。那棚子更是个烂摊子,木头朽了,顶也塌了,修起来比新建一个还费劲。”
“不能做吗?”原非终于侧过头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吴斯扬被他这直接了当的问法噎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火地瞪眼:“废话!老子搞土建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就是费功夫!”他走到荒草地边缘,用脚踢了踢坚韧的草根,又走到牲畜棚前,用力推了推一根明显歪斜的主柱,棚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簌簌落下不少灰尘和碎瓦。
“好像基础都松动了,这玩意儿,得先把里面清空,把还能用的木头挑出来,朽了的全换掉屋顶的石棉瓦肯定不能要了,那玩意儿有毒,得找替代品……咦,工程量还不小。”他嘴里抱怨着,身体却已经开始做出行动,吴斯扬从工具棚里拿出卷尺开始测量面积。
“那我先清荒地。”原非挥起铁锹,对准脚下盘根错节的草根,狠狠砸了下去。
噗地一声闷响,铁锹陷入泥土,却被密集的根须牢牢绊住,进展缓慢。
吴斯扬看着他沉默而固执的动作,摇了摇头,回头从工具棚里又翻出一把十字镐,说:“靠你那铁锹,刨到明年也刨不完,我来吧。”
原非停下动作,看着吴斯扬抡起十字镐。
老工程师的动作势大力沉,精准地刨开大块的硬土,将下面纠缠的草根直接掘断。
泥土和草屑飞溅,但很快就清出一小片空地。
吴斯扬喘着粗气,拄着镐把:“清这种荒地,不能光用蛮力。得先把它整体的根茎结构破坏掉。像这样,深挖,把主根撅了,旁边的细根就好处理了。”他示范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还是扬叔厉害。”原非为他鼓掌。
“那是,也不看看我年轻做了多少辛苦劳动力,就这玩意儿,小意思。”吴斯扬短暂地沉浸在鼓掌声里不可自拔。
然后原非有样学样,找到草根密集的地方,用铁锹的侧面猛力下砸,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比克在两人脚边兴奋地跑来跑去,不时对着被翻出来的蚯蚓甲虫吠叫几声,然后又去胡乱咬那些被刨出来的的草根。
两人就这样在后院你问我答地劳作着。
除了人声,只剩下铁器破开泥土的声音,三月天下午的阳光逐渐变得温热,汗水浸湿了原非夹克的后背,吴斯扬的羊毛衫上也洇开了深色痕迹。
“我歇会儿。”吴斯扬一屁股坐在屋后的阴凉地上,拿起水壶猛灌几口,然后递给原非。
原非接过来喝,水是井里打上来的,中午烧开了饮用。
荒地已经露出深褐色土壤,吴斯扬用袖子擦了把汗:“这土还行,就是缺肥。光靠井水不够,得想法子沤点肥啊。”
“得空沤。”他看向那几棵病恹恹的老树:“那棵老的树干都被虫蛀空了。旁边那两棵小点的,不知道是什么果树,但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得把枯枝败叶修剪掉,根部松土施肥,说不定明年能开花结果。”
“说起来,我在西乌南城边上看到一处小果园子,改天我有空去拔几颗好养活的果树回来。”
“倒是可以,但最好两个人一起去,现在基地还有我们。”
原非的担心可以理解,吴斯扬点了点头说。
直到日头偏西,后院大半的荒地都被清理了出来,深色的土壤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腥气。
剩下的部分明天再继续。
“好了,荒地明天再说。现在看看这破棚子。”吴斯扬扔下镐,走向牲畜棚,原非跟在他身后。
靠近后,棚子里腐臭的气味更浓,吴斯扬走进去,用随身带着的一把小锤子,这里敲敲,那里打打。
“这根里面都酥了。”
“这根可以,就是有点歪,得校正。”
“屋顶全得换了。”
他一边检查,一边絮絮叨叨地评价着。
“需要什么材料?”原非问。
“木头或者铁柱子,遮顶的用铁皮最好,防水又结实,可以先用厚塑料布顶一阵子。钉子、铁丝这些我们倒是还有。”吴斯扬摸着下巴,“山林子那边有不少树,木质都行,就是弄回来费劲。铁皮在镇上那些废弃厂房或许能拆到。”
“明天我去弄木头。”原非说
“一起,挑木头我有经验。”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共同协作。
他们用斧头和锯子伐倒那些选定的树,去除枝杈,再将粗重的原木拖回农庄。
吴斯扬在纸上画出牲畜棚的基础轮廓及结构图,再用石灰粉在各个点位标记。
更换梁柱是最费力的。
需要先用临时支撑固定住棚顶尚未完全坍塌的部分,然后锯断腐朽的旧柱,把新原木立起来,校正垂直,最后用粗大的螺栓和加固铁片牢牢固定。
当主梁被成功安装,新的棚架结构稳稳地立起来时,吴斯扬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成就感:“骨架总算是立起来了。”
剩下的工作相对简单了些,铺设椽子,固定,虽然比较费时间,但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至于屋顶,他们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铁皮,只能用之前搜集到的一些厚实防水帆布以及透明的加厚塑料布多层重叠,固定在椽子上,边缘用木条和钉子压死。
虽然不如铁皮耐用,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围栏内的土地也被翻整过,与旁边已经清理干净的土地连成一片。
整个工程前后花了两个多月,结束的那天,吴斯扬背靠着新打的围栏门,点燃了那珍藏已久的半截烟,深吸一口,眯眼享受着冲进鼻腔的尼古丁,最后缓慢吐出来。
原非的手掌因为连日劳作磨出了新的水泡厚茧,衣服上也沾满了木屑和泥土,想着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因为太累,沾床就睡。
进房车后他脱掉长袖和裤子,从头顶衣柜拿出套换洗衣服,转头去角落淋浴间放水洗了澡,当热水从头浇灌而下,疲劳感逐渐得到了缓解。
洗完澡,套上长袖和运动裤,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再用绷带裹住红肿的掌心。
吴斯扬把工具扔进工具箱,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龇牙咧嘴地嘟囔:“这把老骨头都快让你使唤散架了。” 他脸上沾着木屑和油污,黑发被汗水浸得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工装裤的膝盖处也磨得发白,整个人看起来像刚从废墟里爬出来。
原非边下车,边将卷起的袖子放下,遮住了小臂上几道被划出的新鲜红痕。
吴斯扬脱掉羊毛衫,走到井边,打上来一桶井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又往嘴里灌了几大口,最后长长地哈出一口气:“真凉快。” 他用袖子抹了把嘴,看向原非,“晚上别折腾了,那两包压箱底的泡面,搞点热水泡了,加点生菜火腿,对付一顿。”
原非看了他一眼:“行啊。”劣质碳水的诱惑实在难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