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回响 第31章 第六章 标本

出现在唐明面前的是一座前厅和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门口有两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不知是地底的寒冷还是从门缝里渗透出太多的冷气，唐明抱住自己的双臂不断发抖。

贺聪没有关注唐明的身体状况，而是上前验证了虹膜、声纹、指纹、身份芯片，并且回答门口两个持枪保安提出的密令问题后，带着唐明进入了这扇沉重的金属大门。

甫一进入，唐明便僵在原地动不了了。

他站在一座空中的透明玻璃廊桥之上，放眼望去，头上脚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玻璃罐子，半透明的淡蓝色溶液发出幽幽的光照得前路模糊不清，仿佛通向天国或者地狱。

这是一个标本的世界，每个玻璃容器里都装着怪物的标本，无数的舌头、肠子、内脏、手脚、眼珠在沉溺的海洋里漂浮。

唐明正上方上的玻璃罐子距他不到一米，是一只惨白的手，微微张开的六根手指像是隔空扣住了他的头顶，弯曲黑色的长指甲顶端锋利无比，隔着两层玻璃都让唐明心惊胆战。

再往上看是一颗巨大的、长着头发的眼珠，白色巩膜上血红色的眸子和竖起的瞳孔盯着他们，还会随着他们的前进而转动。

什么克苏鲁海底隧道……唐明恨不得闭上眼睛走完全程，当然贺聪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些生物的资料都发到你手环上了，你可以对照着看一看，看不懂的拍下来，手环会自动匹配生物信息。”贺聪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怕，这些都是实验材料而已。”

唐明强忍住强烈的不适感。好在这是游戏里的身体，换成现实世界，他早就吐了出来。

“我们第六小组的实验方向是不同生物血液和不同载体的搭配对神文的反应程度。”贺聪说，“研究员们研究的是神文和异能的关系，以及最高课题，神文的意义。现在的主流理论都认可创世的神主用神文创造了神术，神术又演化为异能，但是这其中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还不得而知。至于神文的意义，你刚才也看到了，仅仅是一个神文字样就能让人头晕目眩，我们实验员每日和神文打交道都痛苦不堪，他们研究员只会更加难受。”

唐明苦笑：“我已经够难受了………”

贺聪摇头：“不，到时候你还要用这些生物的血液或者体/液亲手绘制神文，那才是真正的难受。”

唐明一阵干呕：“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加班了，别人加班要钱，你们加班要命啊。”

贺聪指着一个金色的玻璃罐，里面飘着一截暗色鳞片的断尾：“你看，那是一只‘传说’级怪物‘娜迦’的残骸，这是一种生活在深海里的半人半蛇的生物，传说中它们是神的惩罚者，执掌风暴的力量，守护‘主’的荣耀之神座，会在海上引起风暴，袭击船只，它们成群结队，深居简出，很难捕获，即使是S级异能者也难以在海上与它们抗衡。”他补充道，“这样强大的怪物体内血液都蕴含着‘水’和‘风’的力量，是引动神文的上好材料。”

唐明顺着他的话头问：“所以越强大的生物，血液能够引动的神文力量越大？”

贺聪沉默了一下，摇头：“并不。”

他无奈道，“实际上，绯红研究所至今以来实使用了13986种生物的血液和体/液，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引动神文的力量。有学者认为，那是创世的古神、永恒的神主为了与祂的子嗣交流而创造的文字，祂只与祂的子嗣分享他的力量，其他人只配祈求微薄的些许恩赐——祂是听不见的，因为普通生物无法使用神文，而伪神文，也就是圣碑文的祈求传达不到祂的耳边，再虔诚的信徒的祈求最多能抵达那两位从神，萨温和萨默尔。当然，这种说法只是其中一种，还有别的学说，比如创世论、幸存者论，借命论，你可以找相关书籍读一读，补补课。”

他又指了指脚底一个庞大到极致的罐子，里面是一块灰白的脊骨。

“这是考古学家从天空之城外三百公里处的神殿废墟里挖出来的脊骨，属于远古时代的巨人一族，他们自称是创世神的后裔——当然，后世学者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贺聪说，“连祂念头所化的萨温和萨默尔两位执掌秩序和混乱的从神都不配称为祂的子嗣，只能称为仆从，这些巨人虽然强大无比，但和神主比起来，恐怕比尘埃还渺小。”

唐明在脑子里搜寻为数不多的记忆储备：“巨人一族不是自称神仆吗？”

贺聪冷笑：“神仆？那位永恒神主的仆从都是神灵，还需要凡俗短命的生物做仆人吗？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就凭这些凡俗的生物也的配引动神文的力量？即使是神话中的异兽和人类中最强的SSS级异能者，也不过是沧海桑田岁月变迁里的一瞬间罢了，还抵不过祂的一次眨眼。”

唐明愕然：“还有SSS级异能者？”

他孤陋寡闻，一直以为S级就是最高级别了，第一次听说还有SSS级异能者。

贺聪沉吟一番，说：“这是罗拉帝国时代对特殊S级异能者的划分，联邦现在已经统一划分为S级异能者。星彩大学神秘学和异能学系研究了大量文献，推算出最强的异能的确是S级，但某些特殊的异能者会有多个S级异能。一般最多两个S级异能，精神和身体各自有一个，只有得到神赐的人才能有第三个，即‘神赐异能’，这样的人在神灾之前的罗拉帝国时代好像出现过，而神灾之后，神灵不再庇护世间，自然没有。”

唐明没有说话，回想起虎妞截图给他看的异能栏，一共有十个凹槽，也就是说玩家可选的异能至少有十个，但是其中只有三个是红底，是否对应着lv10，也就是S级异能的数量限制？

贺聪再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走到出口附近的地方，隔着玻璃摸了摸一个巴掌大的容器，里面装的是一块淡青色的皮肤。

唐明凑过去瞧热闹，一眼直视到皮肤上繁复的、精神冲击十足的花纹，直接被震退了一步，甚至出现了耳鸣。

他赶紧低头，不敢再乱看。

“这是罗拉帝国时代的一只神话级怪物的皮肤，一位S级异能者主教经过多次苦战才击败了它，但也没能杀死它，只夺走了这样一块皮肤。当初得到皮肤的时候，研究所的成员们热泪盈眶，以为它身上的神性花纹会成为我们解开神文的一把钥匙。”贺聪叹息，“谁知道也毫无作用。那位永恒神主的位格实在是太高了……这只神话级的怪物在皮肤上生长出模仿神文的花纹来增强对其他生物的精神冲击，但这也不过是对神文的拙劣运用罢了。它和我们一样根本不懂得神文的含义，只会用精神冲击去压迫别的生物。”

“我原以为世间万物都可以算是神的子嗣。”唐明干巴巴地说，为自己贫瘠的知识储备脸红了一阵子。

不对，没有文化的是唐小明！这家伙要是好好学习，他也不至于啥也听不懂了！

唐明拒绝内耗。

“神的造物和神的子嗣能一样吗？”贺聪瞪眼，“人和猿也很像，那猿能称为人的子嗣吗？假设你捏泥巴捏出来了有生命的人，那便是你的造物，但泥巴人和你亲自生出来的人肯定地位天差地别。这位创世的神主慷慨也吝啬，给造物们划分了亲疏远近，连念头所化的从神也不配分享祂的权柄，恐怕只有他亲身生育的子嗣才配。”

唐明瘪嘴。

他选择性无视了贺聪话语中的“亲自生出来的人”，问道：“那我们的研究……是怎么继续下去的？”

如果非要祂亲身生育的子嗣才配看懂神文并且驱动力量，那绯红研究所多年以来研究的岂不是个寂寞？

莫非这里就是个骗研究经费的机构？大家心照不宣骗联邦经费？从唐东篱到卡兰到贺聪，所有人都是一群混子？

贺聪轻轻咳了咳：“我们研究所也会研究这些生物的特点，制作一些特效药或者改进武器，市场上很多特效药的专利都属于绯红研究所。”

这样的理由未免也太虚无了，如果神文的力量不能被引动，那绯红研究所和背后的联邦岂非得不偿失？

唐明好奇：“你们是怎么确定祂的子嗣存在，还能引动力量的？按照神话和历史典籍的描述，祂的位格那么高，又是永恒存在，真的有必要生育子嗣吗？”

贺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底发毛。

“上古流传的典籍里，凡是诞生了文字的种族都有着异曲同工的描述——永恒的神主创造了世界，祂的子嗣代替祂在世界上行走，处处留下神迹。”贺聪看起来像是一位老师在讲课，“绯红研究所所长布拉德原本是星彩大学的终身教授，他曾在自己的论文《神族谱系学》里总结了类似描述，并称呼神主的子嗣为‘世界之子’。”

这个称呼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炸得他的理智灰飞烟灭，变成一地残渣。

唐明一动不动，彻底僵住。

他脑海里唤出面板，上面写着：“3级，唐小明，称号：无。”

“可佩戴称号【世界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