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回响 第14章 第十四章 山中

青年人扛起斧头，唐明眼皮一跳。

他差点就要先暴击队友一波了。好在系统提示阻止了他下意识的动作。

【新手每日任务：寻找帮手。已完成。经验值 20】

这次的经验值比上一次多，可能是青年人比未觉醒异能的张友明强的缘故。

夜间曲曲折折的山路更加难走，唐明数着心跳计时。“世界之子”称号佩戴状态下，他的体力下滑得很快，虽然角色已经升到了2级，体力值也不足以支撑他佩戴整整两个小时。

他没有拿手电筒，怕吸引来一些趋光的生物。山路崎岖，他跟在青年人身后，钢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手中。为了省体力，他迅速取下了称号。

唐明看一眼面板，体力值还剩下8，应该够用。

他还留有个杀手锏，不过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来自巡逻员的战利品，那两把有后门的手枪，虽然安保部可以卫星遥控远程锁定，但人工操作发现无法锁定的时候，他们大概会认为枪械连着信号源一起被销毁了，除非这两把枪再次发射出一枚子弹证明自己“还活着”。

因此唐明携带两根断指，就是为了借助他们的指纹来开锁，说不定关键时刻从乌黑的枪口能射出一枚保命的子弹！

他和青年人来到了一处平坦的谷地。高高垒起的三层石台被不知名的东西毁掉了一半，从巨大的缺口往里望去，骸骨层叠，蚊蝇飞舞。唐明丢了一块石头进去，黑压压一大片的蚊虫倏地惊起，盘旋成一阵混乱的风，振翅一飞，无影无踪。

“原住民死去很久，怎么还会孳生蚊虫……”唐明托着下巴，眼珠快速转动。

“他们的肉早已腐烂，血却没有干涸。”青年人说，“虽然极乐教让他们把自身的血肉献给神灵，但在神秘学里，血液是更有灵性的东西，如果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和神灵沟通，那一定是血液，而不是什么肌肉骨头。”

“你还懂神秘学？”唐明呵呵一笑，“难道不是因为血液可以再生，肉和骨头割多了要死？信徒并不都是殉道者，他们想活着享受恩赐，血液是他们最能付出的代价。”

“在星彩大学的学科课程里，异能学是神秘学的交叉学科之一。”青年人淡淡道，“许多研究都指向一点，异能起源于神术，这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很多研究者对异能的研究到最后都会转向对神的研究，但至今还没有人能考据出那位创世的神主的尊名，最多指向到祂的仆从，混乱之神萨温和秩序之神萨默尔。神秘学研究的突破也给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比如极乐教，他们宣称自己继承了萨温的意志。”

“你还读过大学？”唐明更惊讶了。星彩大学是星之城顶尖的大学之一，青年人出身这么高，居然没有考公考编，而是去做刀尖舔血的佣兵？

“你不是很着急的吗？”青年人忽然反问，“难道你花言巧语连哄带骗地骗我出来，只是为了听故事？”他的眼神警惕起来，“你不会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唐明：……这NPC脑回路怎么设置的，有毛病吧？

当然，结合末日回响世界的背景资料，他从只言片语中就能推测出这位兄弟的成长轨迹。

联邦政府被财阀控制，真正的社会顶层是那些掌控高科技的利益集团，从身份芯片到数字生命，从义体到脑机，从**移植到基因编辑人，没有身份芯片的人活得不如牲畜，有身份芯片的公民也不过是财阀的牲畜罢了。财阀控制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社会贫富差距由此开始空前拉大。农民失去土地，城市中下阶层大规模失业，企业职员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是千军万马争抢少得可怜的晋升通道，职场尔虞我诈、人人自危。

星彩大学的高材生，放在现实世界里怎么也得是个985的毕业生，找一份工作肯定没问题。现实世界的大学学费并不贵，家庭条件实在不好的也可以申请助学金，但游戏世界里，大部分中产阶级都无法负担高额的学贷，如果毕业三年内找不到工作，就可能倾家荡产，被起诉到法院的人比比皆是。在这个社会里，公民的一切都被联邦监控，想要避债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会想办法取下身份芯片，早早与家人划清界限，不让自己的家人负担上如此沉重的债务。

“再多一句嘴，当心我拿你祭这什么狗屁萨温。”唐明扬起手中血淋淋的钢钎，青年人则举起了斧头，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唐明不再管这个NPC，一口气跳下山坡，踩着四周零碎的乱骨走到三层的石台旁边，抡起钢钎猛击石砖，反正这祭坛已经被毁了，他再补上一脚应该也没关系。

石台自然毫无反应。

唐明屈起指头，轻轻敲打石砖，发现这就是普通技法烧制的砖头，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走到缝隙处，层叠的白骨下还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没有渗入泥土。

或许那位极乐教的异能者确实尝试过和混乱之神萨温沟通，但凡人的血液并不能取悦神灵，也穿过不了某种无形的壁障，最终他们在这里死去、腐烂，无声无息。

唐明垂眸，为亡者们默默哀悼了半分钟，他们愚昧，但也属实无辜。

他们可以为了信仰而奉献，但绝不能死于某些人的利益和谎言。

半分钟过去，他抬起头，转动视角，继续观察地面，隐隐约约看见了某些奇怪的“字迹”，或者说纹路，看得人有些心悸头晕，想要赶紧移开目光。

他猜测是极乐教用的什么特殊的神之文字，于是拍摄图片，打开系统翻译器，发现翻译器翻译不出来。

“在神文的面前，任何高材生都是绝望的文盲啊。”唐明唏嘘。

他叫青年人过来挪开这些骸骨，自己则观察露出的越来越多的纹路，忽然觉得这些纹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他再细细观察一番，猛地发觉：这些字迹很像自己当初在张友明头上看见的那些！

难道这些都是神之文字？异能果真起源于神力，是神术的衍变？

绝望的文盲唐小明沉默了。因为他没上过星彩大学，也不懂神秘学。

当然，文盲有文盲的办法，他一边戴上称号，一边打了个响指耍帅：“出来吧，翻译器！”

随着无尽的虹光流转绽放，唐明眼前的一切越发清晰起来，有一种看透了整个世界的错觉。

地上变幻莫测的纹路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幻化成了小学生都可以轻易识别的标准印刷字体。

这下他看出来了，这个极乐教神棍纯粹是乱写一气，地上能分辨出来的词有“黄金”“水银”“火焰”“狮子”“手”“呼唤”，明显是胡乱拼凑的词。

唐明在心里吐槽：“难怪萨温不回应你们，什么谜语人信徒？他也是脾气好，换我直接一刺戳死这极乐教傻叉，谜语人滚出《末日回响》！”

当然，他也知道，极乐教的人理解不了神之文字的意思。大学里专门研究神文的教授们都一筹莫展，狐面神徒只能分辨出这些是神文，翻译不出来具体的意思，但糊弄这些村民是够了的。

因为这些神文写法是对的，只是没有成句，每个字都附带有淡淡的精神威压，普通人看久了会头晕目眩，七窍流血，无知的村民们自然顶礼膜拜。

结合青年人提供的信息，唐明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些神性和异能的力量拥有同一个源头，都来自“祂”，那位神秘的创世古神。

“难怪有那么多异能者去神陨城寻找机缘……”唐明想起虎妞提供的信息。

无数的研究者和野心家妄想从这些文字里窃取祂的力量，来获取和提升异能。然而据青年人所说，目前还没人能识别神文。

凡人不配知道，也不配提起祂的名字。祂创造的文字，也容不得别人窃取力量。

“极乐教觉得神没死，说辞是异能还存在，神就有归来的可能……他们鼓吹的平等，估计是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平等吧！”

他举起钢钎，猛地向地面一刺，被巨大的奇异力量反弹回来，摔了个屁股墩。

唐明捂着屁股，忍痛起身。世界之子这个称号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村民们的鲜血无法渗透绘制了神文的土地，物理手段也破不开这个诅咒。唐明这个除了初始异能外没有一个异能的2级玩家面对神文的诅咒，完全一筹莫展。

“真正的萨温是从神，即使真的要带来混乱，摧毁这种畸形秩序，也不会用如此多的凡人的鲜血作为代价。你们极乐教……不过是一群小丑罢了！”

不远处的山坡上，青年人看见唐明抬起头，似乎在凝望无尽的夜空。

只有唐明自己知道，他正看着自己头顶上那个流光溢彩的、仿佛照亮了半片天幕的称号——“世界之子”。

这是一个补偿，需要到60级才能激活最终效果，它和游戏底层设定有关，理论上来说，它的价值能抵1级到60级所有能获得的异能，甚至超过。

它的神秘和强大，唐明所发掘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尝尝世界之子的厉害吧！”

他忍着剧痛在手背上狠狠划下一刀。

鲜血喷涌而出，洒向无边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