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类和舞蹈类的决赛在晚上七点开始,参赛者在下午四点到思艺馆彩排。
玫红的晚霞还没退尽,回寝室拿演出服的谢岁星,和黄婧玲骑着共享自行车赶去思艺馆。她不会化妆,特意请黄婧玲帮她。
黄婧玲欣然答应,提早两天学习画古典的妆容。
嗞——
谢岁星急刹自行车,车篮里的支架包颠了颠。
突然从花基窜出来的黑猫,弓起腰停在车轮前面。它扭头瞪谢岁星,碧绿的眼睛射出幽幽的视线。
这回光线充足,她看清楚绿色猫眼释放的情绪很浓烈,带着一股恨意——像人的情绪。
她确定是上两次碰见的那只。
“喃喃……”
模糊不清但非猫叫的声音,从黑猫嫣红的嘴里发出,跟小孩子牙牙学语没两样。
“派对上是你?”
此言一出,黑猫溜走。
“你认识那只猫?”黄婧玲一脸忌讳。
“第三次碰见。”
“那只猫邪里邪气的,我感觉到它身上有阴冷的气息。”
谢岁星深有同感,每次遇到它,准没好事发生。
思艺馆的大舞台后面,安设男女共用的化妆室,和男女分开使用的更衣室。谢岁星和黄婧玲进入女士更衣室,里面挤满二十几个换演出服的女生。
“好多人……”黄婧玲咋舌。
女生们白的、蜜色的、小麦色的皮肤组成一片肉/体战场,她们毫无顾忌地脱掉内衣贴胸贴,起伏的波动晃花两人的眼睛。
提着大包小包的两人,好不容易挤到角落。
谢岁星脱掉身上的紫黑运动套装。
黄婧玲抱紧她的演出服,绝不允许被人拿错的情况发生。她不经意看见谢岁星光溜溜的后背,顿时瞪大眼睛。
她第一次见这么细的腰。
辟谷的都这么瘦?
她记得谢岁星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军训,兴许是这个原因导致消瘦。
遐想间,谢岁星穿上银月色的旗袍,把马尾捞出立领外面。
黄婧玲眼前一亮:“很仙的旗袍。”
她勾唇。
挑选的人眼光极好。
化妆室在隔壁,还有空位,然而当两人走到空位前,邻座的女生把自己的手提包放在空位的椅子上。
“有人了。”
她们俩去另一个空位。
又是把大包小包放在空的椅子上。
偌大的化妆室容不下她们两个。
“你们什么意思?”黄婧玲质问。
正在化妆的温清梨回头偷看一眼。
其他人专注化妆没有吭声,一个坐在中排的冷艳女生画上口红,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上流的圈子小而精,不是什么人都能钻进来。”
“大家都要比赛,别欺人太甚!”黄婧玲气得面红耳赤。
冷艳女生冷笑:“位置就那么多,没本事拿下就退出比赛。”
谢岁星笑着拉住黄婧玲的胳膊。“没有本事的人才要融进别人的圈子,有本事的会创造圈子。”
其他女生不禁停下化妆的动作,有的打量口出狂言的谢岁星,有的偷看握紧唇膏的冷艳女生。
谢岁星拉走黄婧玲,到隔壁的更衣室化妆。更衣室变得空荡荡的,大把长凳空出来。
“唉,我只带了巴掌大的化妆镜。”黄婧玲懊恼。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手艺。”
“放心,我一定把你化得比那些女人都漂亮!”
黄婧玲卯足劲,给她戴上发箍,然后给她简单地清洁面部。
谢岁星的面部皮肤白皙娇嫩,毛孔细腻,让她忍不住感叹:“辟谷能让皮肤变这么好吗?我也想辟谷了。”
不能乱动的谢岁星忍俊不禁:“辟谷前吃朱果排毒,效果更好。”
“朱果是什么?”
“一种灵植。”
“算了,等我买得起灵植那天都七老八十了,我还是在美食中堕落吧。”
谢岁星噗嗤一笑,看着全神贯注的黄婧玲,垂眸说:“那天我对你说话的语气太重,对不起。”
黄婧玲一愣,随即眉开眼笑:“我也说了不好的话,对不起。”
两人相视一笑,不计前嫌。
晚上六点半,观众陆续进场。
根据公开的决赛名单,大家发现九成校花和七成校草的候选人都参加,踊跃观赏,几乎坐满观众席。
学生会的牛马们在后台忙得焦头烂额,只有两位会长得空坐上观众席。云绯莫名的坐立不安,想了想,决定离开观众席坚守岗位。
“F1、F3和F4都来了。”
“破天荒啊,沈学长会来看比赛。”
窃窃私语的同学猜他们来是为了看谁。
观众之中不但有学生,还有专业的记者和自媒体,他们跟学生搭话挖料。
不一会儿,舞蹈类和音乐类的评委到场,他们坐在第一排,离舞台最近。其中一头银色头发,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苏璃一袭白色西服,衣领别着金闪闪的“X”胸针,紫罗兰色的手帕点缀左胸的口袋。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比舞台的灯光更耀眼。
他是音乐天才,是年纪轻轻就参与世界巡演的天才。
参赛者要在台上压过他的风头,很难。
离决赛开始还有十分钟,学生会的小记者在后台不停地拍照。
镜头中抱着古筝的美人新月笼眉,眼含烟波,安安静静,四周的喧闹在她的身边沉寂。有一瞬间,小记者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
谢岁星有点不自在,发现拿着相机的男生总是拍她。
其他女生也发现了:“你是校刊的记者吗?”
“是啊。”
“你为什么只是拍她?”
男生理直气壮:“我有拍你们啊。”
身穿拉丁舞服的女生呛声:“你骗鬼!我留意你很久了,你在这边拍了几张后就一直拍她,你们校刊是她开的?”
男生摸了摸鼻子,给穿拉丁舞服的女生拍一张,嘟嘟囔囔说:“是会长说要多拍美照,我有什么错?”
见拉丁舞服的女生和搭档摆poss抢镜头,其他参赛者不甘落后。山海大学的校刊,尤其是关于赛事的报道能直接上热搜,谁都不愿放过成名的机会。
温清梨借机到谢岁星的旁边坐下。“刚才很抱歉,如果我化妆的速度快点,就能把位置让给你。”
谢岁星打量她贴身且飘逸的古典舞舞服,笑道:“没关系,在哪化妆都一样。你的舞服和那边几个女生一样,你们跳团体舞吗?”
“是啊,我是领舞。”
谢岁星笑吟吟:“我叫谢岁星,你呢?”
“温清梨。”她话锋一转:“原来燕学长没有提过我吗,我们经常一起去上课。”
“燕学长是你的男朋友?”
温清梨感到锋利的视线射来,受宠若惊地忙说:“不是,你别这么大声,我和燕学长只是朋友,你别误会。”
朋友?谢岁星暗暗诧异。
在原剧情中,温清梨已经和燕庭安、凌肆一起了,等会会在决赛上吸引F2,而难搞的F3,她在后面的剧情才成功攻略。
温清梨的唇边荡漾浅笑。看样子谢岁星和燕学长八字还没一撇,但想到F2就在舞台下面当评委……她偷偷地打量谢岁星的妆容和演出服,并无胜券在握的自信。
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传来,意味着决赛开始,每位参赛者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候。
舞蹈类与音乐类的比赛以穿插的形式进行,开场的舞蹈是热情的拉丁舞。
其他参赛者在幕后偷看,只有谢岁星留在原位——因为要抱琴,她不方便走动。
冷艳女生比谢岁星先上台,演奏钢琴曲。谢岁星在后台倾听,发现对方的音乐造诣很高。
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又或许温清梨和谢岁星表演的风格都是东方古典风,在温清梨表演完就轮到谢岁星。
当主持人呼唤她的名字,她从容不迫地抱着古筝登台。
聚光灯落在她身上,是天上的银月来到凡间,白色的灯光仿佛氤氲白雾,她脚下的舞台仿佛祥云。
蹁跹的纱袖如同月光倾下,柔软的玉指奏起第一个清朗的音符。
长相思,相思愁,吹梦诉衷肠。
激昂的连音吹梦予评委和观众,刮弦激起忧愁的涟漪荡漾至他们的心扉。他们日日夜夜怀念最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大人的世界仍只是憧憬。
千回百转的第一段蓦然打开他们的心扉,窥见他们父母的模样。
有人已泪流满面。
半工半读的学生们想家了。
台下的苏璃一瞬不瞬地注视抚琴的人,灰绿的双眼涌现澎湃的旋律。
黑夜思念白昼,漆黑的夜色不请自来倾听琴音。
馆内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所有人惊呼。
台上的谢岁星措手不及,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手指摸着冰凉的琴弦。
停电了,在她演奏的期间停电了,她不信是巧合。
哪怕在演出服上画了阵法,也提防不了发生意外吗?
她真的是瘟神,总是惹倒霉事吗?
她苦练大半个月要白费了?
黑暗为什么总如影随形,她的光在哪?
“可能是跳闸而已,大家留在座位上别乱动!”老师大喊。
云绯马上赶去电闸处。
观众席上的黄婧玲感到不甘,急红眼睛。
老天爷,你对岁星太不公平了!她暗骂。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如同猩红的爪子,往凌肆的心头挠,他的双手闪烁雷光却不足以照亮舞台。
“大家别站起来。”燕庭安的四周漂浮几个白色的光球,清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漂浮的光球四处散开,散发白色柔和的光芒,犹如流浪于漆黑宇宙里的恒星。躁动的人心因为温暖的力量,慢慢地平静下来。
如水的琴音破茧而出,突然推倒沸腾的闹声,像倒塌的城墙砸落所有人的胸口上,大家逐渐发不出声音。
之前,引子的连音勾起思愁;当下,引子的连音是父亲的肩膀,带他们骑上去,昂扬而深沉。
只有个别人听出琴音中蕴含对命运不屈的生命力,是旷野中的呐喊,是黑暗中的冲动。
苏璃的瞳孔变成碧绿,清晰地映入对抗命运的倩影。
舞台是孤岛,什么都看不清的谢岁星凭着手感拨弦。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孤立无援。
曾几何时,她也在恶意中颠沛流离。
曾几何时,她也不甘,也愤怒,想要公义的回响。
观众席响起号啕大哭。
可能勾起被欺凌者的悲伤,可能勾起离乡背井的人的相思,也可能勾起对爱人的思念。
观众席抽抽搭搭,凄苦的琴音成为黑暗中的绝响。
啪。
明亮的灯光恢复,琴音未断,因为台上的少女闭眼弹奏。
后台的参赛者们深受震撼,温清梨扶墙的手一阵无力;冷艳女生直接离开,获奖与否跟她无关了。
曲终情未了,余音不散。
燕庭安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眼中的温度是心脏的炽热。
沈扶渊推了推眼镜,没人知道他的胸臆涌现翻滚的岩浆,这些滚烫的情绪快要融化他冰冷坚实的外壳。
谢岁星迎着轰烈的掌声,起身鞠躬致谢,抱琴下台。
决赛最后,两位主持人宣布赛果。
“恭喜舞蹈类的一等奖——古典舞《花梦谣》!恭喜音乐类的一等奖古筝曲目《长相思》!”
赛果在大家的意料之内,那首黑暗中的绝响过后,大家掏空了情绪,感到后面的表演索然无味。
谢岁星和温清梨的团队一同上台领奖,由苏璃亲自颁发金色的奖杯。
瞧见苏璃例行公事般,把奖杯递给她就走,温清梨的心凉了半截。
“你的琴声拥有灵魂。”苏璃颁发奖杯的同时,笑着对谢岁星说。
“谢谢。”
台下的小记者给她们拍照时,温清梨强颜欢笑。
“接下来颁发舞蹈类二等奖……”
下台的谢岁星发现站在观众席一侧的云绯。她高兴地朝云绯举起奖杯,笑脸粲然。
她的光一直都在。
云绯笑得比她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