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行记 第1章 独自在家

维任是给跳到她身上来的二哈踩醒的。

她无语地掀了掀被子试图把二哈赶下去，结果麒麟幼崽灵活地蹦到了床的里侧，带着深冬的寒气一脑袋拱她怀里，把维任直接凉得一哆嗦。

“咿啊啊啊啊！臭二哈！给我麻利地滚出去！”

二哈当然不听她的，嗷呜一声抗议维任踹它。

维任无奈，只得起床把温热的被褥留给它，瞪着这小崽子窝成一团的模样，她刚想叹气，张嘴却打了个喷嚏。

好烦，就算她身为魔女也还是得怕冷。

不过维任也知道，如果是普通人类，在这个温度下像她一样只穿了件睡裙的话，不出三分钟就会冻僵。

她努力伸长腿才能用脚趾把被二哈踢飞的拖鞋勾过来。最后骂了句臭二哈，维任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跳下床去做早餐。

一般这是兰修斯的工作，不过他在半个月前就因事离开了。临走时说是出远门，要维任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并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维任也知道，这位提前两千年退休的妖精王其实并没有真的不管事了。在与这北地森林相对的遥远南方，妖精族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需要他出面亲自去解决。

她只在橱柜里找到一瓶几乎冻成实心的草莓果酱和半袋硬邦邦的面包片——兰修斯一直会专门定期去圣罗兰帝国的边境给她买人类的食物。

不过看起来她马上没粮可吃了。

维任抓了抓头发，回头看见二哈叼着小盘子蹲在厨房门口一脸无辜，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饿了。

“行吧，咱们出门。”维任俯身挠挠二哈的后颈，等它放下盘子就把它拎起来往门外走去，路过衣架时顺手拿上那件兰修斯很中意的白羊毛披风。

维任反身挂上门栓，食指在门栓上一点，一个中心图案为锁的逆六芒星法阵闪烁了一下。这是兰修斯教她的魔法锁，倒不是为了防盗，而是防止这边的野生原住民们闯进来。

大前天她遛二哈时就忘了锁门，结果跑进来只北境兔，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虽然最后吃到了烤兔肉，但维任真的不想再收拾屋子了，这能要了她的命。

维任抱着二哈走在林间小路上，心不在焉地想着，如果这个世界会有七宗罪的说法，那她的罪过一定是懒惰。

“你想吃会游的还是想吃会跑的？”她自言自语，像是在跟二哈说话，但她当然不指望这小憨批会懂她的意思并做出回应。

这条小路的尽头被层层叠叠的常青灌木掩住，维任低头拨开那些枝叶后豁然开朗。

在她面前的是北地森林最大也是唯一的湖泊，冰镜湖。虽然名字这么叫的，它的湖面其实一般不会上冻，因为一条注入湖中的支流连通着地下热泉，故而水温常年保持在十摄氏度左右。湖中也有着许多种类的鱼，北地天气寒冷没有水鸟，鱼类便在此大量繁殖。

维任没带钓竿，更别指望她或者兰修斯会织渔网，这孩子想吃鱼一般用的是另一种比较激进的手段。

二哈大概察觉了她的意图，果断挣脱她的手臂跳下来躲到一边。维任翻了个白眼，抬手指着湖面做出枪的手势，随着她吐出的古魔法语音节，一团金光在她的指尖凝聚起来越变越大。念完咒语之后，维任轻轻地吸了口气道：“咻！”

光团顿时化作光束击穿了湖水，炸开的波涛推了一些鱼落到岸上。

二哈抖了抖潮湿的毛，看着维任走过去对着那些炸上来的鱼挑挑拣拣，扭头钻进灌木。

幼鱼和带子的母鱼统统丢回湖里，成年公鱼才会被维任用魔法冻住带回家。

挑了五六条鱼，维任刚准备冻上它们，就见二哈咬着一些树枝哼哼唧唧地跑过来。

“做得好，乖小子。”维任拍了拍它的脑袋接过树枝，挑了根柔韧性不错的长树枝将鱼眼都穿了冻一起，然后折弯起来拎着回去。

到家吃了鱼已经快中午，维任一天也只吃两顿饭，就先搁下了准备晚饭的事去捣鼓兰修斯留给她的作业。

维任本以为白给老妈留下的神器和那些魔法古籍就已经能让她在这个世界横着走了，然而兰修斯还要求她通晓大陆的人文历史，这就让她很头疼了。

她并不是什么学习的料，虽然脑子好使但她对学习真的深恶痛绝，毕竟前世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考试真不是人该经历的事。

但是没办法，兰修斯回来要提问的，提问不过她就没有小礼物了，维任可不想到时候要被叼着新玩具的二哈嘲笑。

她认命地翻开厚厚的通史，找到标注的篇章继续阅读。

这片大陆上只有一个人类国家，圣罗兰帝国。开国皇帝约翰·罗兰曾是这片大陆的最强人类，魔武双修的高手。他以一己之力统一了当时混战的人类部族，带着他们在这片大陆开辟出了自己的国家，并且与其他种族的首领一同签下了《神圣和平条约》友好共处，从此人类文明在这个世界的纪元才真正开始。

不过，虽然只有短短一千年左右的历史，人类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了盛极。没有哪个种族会小看人类，无论妖精、魔还是兽人，他们都不敢侵犯人类的边境。约翰·罗兰在时如此，他不在时亦如此。

原因在于，约翰·罗兰得到了人类女神的帮助，而女神现在也护佑着圣罗兰帝国。

在这个世界，普通生物也是可以修炼成神的。但是没有人真的知道如何成神。神不被允许存在于下位世界，这是世界法则。为了保证平衡不会被打破，神必须去往上层位面。

你大概会想问，万一有神一定要留在下界该怎么办，那么世界的意志就会出手。要么将这位神送走，要么将其抹杀。

虽然神不存在于下界位面，但他们可以借着子民的信仰将神力投射过来，所以每个种族都有各自信仰的神，而且基本都是一神制。

也不是不会出现新的神，只不过新神与旧神会为了争夺信仰而决一死战，留下来的才能享有被信仰的权力。

维任只知道在魔族曾经出现了两个神，而他们又势均力敌，他们之间的大战导致整个魔族都伤了元气，最后迫不得已渡往东方。

而她，大概就是留在大陆的最后的魔族了。

维任打了个哈欠，继续往下看，然而看着看着她就睡了过去。

梦中她站在平静的海面上，天空湛蓝遍布白云，周围一望无际看不到任何陆地。

维任挑了挑眉，感到这情况不同寻常。因为魔女一般是不会做梦的，除非是要得到什么预言或是启示。

果然，她立刻看见天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洒下的金光里缓缓降落至半空。那是一个面容极其美丽的女人，她有着拖到脚踝的纯金色长发和湛蓝清澈的双眼，皮肤白皙身段姣好，身穿样式繁复的白色长裙，手中还握着一柄跟她一样高的末端为日月形状的金权杖。

没来由地，维任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到了强烈的威胁性。

女人举起权杖凌空一顿，位于她正下方的海面立刻掀起汹涌的波涛，露出了一座半球状的小岛——不，那不是什么小岛，它表面很光滑，倒像是什么结界。

女人又顿了一下权杖，结界上便裂开一道缝隙任由她飞进去。维任见状也立刻跟了过去，不过她还没赶到裂隙就关闭了。

但是维任眼前一黑，她揉了揉眼睛又睁开，发现自己也随着那女人来到了结界内。

结界里很空旷，什么都没有，除了盘坐在中心的一个身材伛偻穿着破烂的家伙。他的黑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遮住他的脸，瘦得几乎皮包骨头。他见女人进来仅仅是抬了抬头，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女人径直飞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她的确有着与美貌般配的悦耳声音，但语气实在不怎么好：“克劳斯，已经九百年了，你还是不愿交代吗。”

维任发觉女人说的是古魔法语，但她还没消化完这句话里的信息，那个男人就模仿着女人的语气也用古魔法语回敬：“歌佩莉娅，已经九百年了，你还是不愿死心吗。”

女人皱起眉，但维任觉得她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没关系，我等得起，九百九十九年马上就要到了，我依然会杀了她。”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也难掩磁性：“你不会赢，因为我得到了一个新预言。”

“预言”这个词提起了维任的好奇心，她刚凑近点试图听得更清楚，男人就再度开口：

“魔女将会自彼岸归还，善恶将会反转，她将带领众生，宣告虚伪之神的末日。”

维任听得一头雾水，但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男人呵呵一笑：“随你的便，杀了我，预言中的未来也不会改变。”

他说完之后，忽然抬起头正对上维任所在的方向。突如其来的对视令维任方寸大乱，但她随后看清了他的嘴唇在蠕动着。兰修斯教过她一点唇语，但维任直接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欢迎回来，小魔女，等你学会大禁忌术时我会去接你，但现在你该醒了。”

维任猛然一震，连人带椅子向后仰翻在地。

“嘶……疼疼疼……”她捂着后脑勺狼狈地爬起来，但还是想着男人对她说的话。

居然说欢迎回来，难不成她还忘了什么事吗？还有，大禁忌术又是什么玩意儿？她没听兰修斯说过，也没从老妈留下的书上见过这个词。

——不对，她老妈还有本笔记她没看过，说不定那上面会记着大禁忌术。

这时她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维任无语地瞥了一眼窗外，已经是黄昏，二哈也该饿了吧。

往常这个时候二哈早该来追着她要饭了，但是这次小麒麟不在，维任翻遍了整个屋子都不见它的影。

维任感觉不大妙，可能发生什么意外了。正担心着，她准备出门去找，结果开门就见二哈给人拎在手里，她还差点跟对方撞个满怀。

对方的手还举在半空看样子打算敲门，显然他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开门，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将手掌横在她的脖子上。虽然只是人肉手掌，维任也感觉到了剑锋一般的寒气。

维任才刚刚意识到，她的生活即将开始变得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