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归途（情书合集） 第52章 失之交臂

方靖宇问我，什么是爱啊？

什么是爱？爱是浪漫，看不见、摸不着、抓不住。爱是眼里的柔气是心里的永恒，是抽象的信念，是分分秒秒的牵挂，是日日夜夜的想念，是朝朝暮暮的祁盼；是你衣领的洁净，是你发稍的反光，是你嘴角带笑，是你颊上的酒窝，漾一个甜蜜的满圆。

什么是爱？是无端的懊恼，是阴晴不定，是纠结过往，是吵吵闹闹，是因爱而恨的心灵，是莫名的空旷，是不被察觉的温柔，是今夜天空中的月，而你安静的观望。

伟大的爱，我爱你，爱你的一切，我的心因爱你而宽广，是理解与包容。狭义的爱，我爱你，你是我的，不可被觊觎，我的心因此而妒嫉。“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个绿眼的妖魔，谁做了它的牺牲，就要受它的玩弄。一方面那样痴心疼爱，一方面又是那样满腹狐疑。”

但是以前我没有思考过，在第一次恋爱之前，我提起“爱”这个字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没有关注过也不曾认真思考过它的含义，因为没人问过我，也鲜少有人对我说过。

比如说，在我遇见金晖之后，分明近在咫尺，也稍有交集，但是到后来我明白了的是失之交臂的感觉。没有人一出现就能教会另一个人，什么是爱。

我第一次见金晖，他站在北苑餐厅窗口等拉面。当时等餐点拥挤还有些嘈杂，但他就很显眼的，高个子，短发干净利落，穿一件淡蓝色花纹的上衣，身上带些清凉气儿。我一直抬头看着，就好像再次见到我给送过很多次水的那个男孩，我抬头也只到他的肩膀。

取完餐，其实二楼餐厅人并不多，他端着面坐在我旁边不远处。那时候我初到湘潭，在这边没一个认识的人，但他看起来有些熟悉。我拿着手机等了很久，碗里的面一动也没动。鬼使神差的，忽然就有了勇气三两步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可以留联系方式吗？”他头也没抬，只是接过手机输好数字，十来个数字他输得有点慢还给输错了删掉重新输，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尽管我也紧张得一塌糊涂。我第一次当面问男同学要联系方式，没再往后想过为什么，我觉得我只是想认识他了解他和他做好朋友，不曾想他倒是一个极有趣的人。

我们一起去跑步了。一路上他走得很快，我跟在后边喊，“你平常都走这么快吗？”

“差不多，我有人群密集恐惧症，人多的时候便不自觉地想逃离。”

“哦，还好还好。你喜欢看动画片吗？”

“《猛兽侠》《龙珠》《柯南》《火影》《登龙剑》《铁胆火车侠》《成龙历险记》《铁甲小宝》《宠物小精灵》《数码宝贝》《魔笛奇遇记》《铁臂阿童木》《哆啦A梦》，太多了。”

“仔细听名字很多我都看过的，我倒有些淡忘了。”我感到佩服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记得很准确并且能够很快速地把这些动画罗列出来，我倒是，我也许忽然被问起时会糊涂的。再者，他是个中二少年没错了。

后来——

“我们今天晚上CET4模考，明天部门聚会，后天班级学练，大后天信息技术基础课……计划着自个儿去自习呢，现在看来这周没得了。”我的日常。

“忙死了，好好休息。”

“每天想着晚十点三十睡，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就到十一点半了。”

“同感。”

我们隔个几天也会说上三两句话。

不知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我问，“韶峰班有固定的教室早读吗？好幸福哎。”

他说，“其实也有不好，因为教室很闷。我都是出去阳台上早读，空气好。有专属教室也好在上自习方便，我找到独处读书的状态了。”

“独处的状态？我读大一以来就很浮躁了，喜欢凑热闹。”

“我高中以来一直都能找到这种状态，源于一种自傲、愤世嫉俗的心理。”

“对我自傲我总是很难把握好分寸。”

“自傲可以自然点、随意点，有时候会让别人难受，有时候我会收敛。我会刻意收敛自傲，因为感受到过这样的态度有多么的令人厌恶，我并不想让别人难受，而且更多的我会以某些他人的快乐而快乐。”

“至于愤世，我想我现在变得有包容心很多，做新闻强调客观。”

“我不太在意客观，相反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好心态。带着偏见的性格，才与激情同在，我更在乎个体的感受。生活在自我眼中都变得新鲜，与众不同，从而爱上这个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际。”

“明天晚上我带你去玩吧。新体育篮球赛的颁奖典礼，晚上七点，也就是你和我过去然后回来。”

“明天晚上可不行。我们被班主任叫起来听座谈会，金国钧教授来我们班聊天讲课。”

“必须去吗？金国钧教授是讲物理吗？”

“嗯，是讲物理的，班主任要求去的。”

“班主任没说自愿？”

“没。带我去玩，去体育馆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是去玩，就是我怕我找不到体育馆那边没有小黄车啊，而且挺远的，我是出去出礼仪好像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不想一个人大晚上走那么远了，想回来的时候会有小伙伴应该是没有男生和我一起。”

“不是会和很多人一起礼仪颁奖吗？不一起回来吗？”

“去的时候。”

“什么时候去？”

“晚上七点整出发。”

“我们七点晚自习，然后那个教授来我们班，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来，可能会晚一点。早点睡吧，别又和昨天一样了。”

“那个教授是那种很知名很难请到的教授么？”我记得有一次走在泽园小路上遇到一个拿着公文包的老教授，我就跑过去问了他一个简单的物理知识，他一讲起来滔滔不绝，那真是，我走过最愉悦的一段小路。

“是的啊。”

“我今天策划没写完，会晚点睡。”

“什么策划？”

“礼仪部的活动策划，主题由自己定，写很长很长的那种。”

“好吧，其实我并不知道如何面对女生的要求。高考结束后就有个女生刚认识我，约我出去玩，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看她漂不漂亮。”

“这……我从来没和女生单独出去玩过，我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

“不是，我们的地点，是在体训馆，图书馆下边的那个小体训馆，所以有人陪我去了。没搞清楚状况的我昨天还担忧了一晚上。”

“二田旁边？那就好。”

“是的，二田旁边的南山南边。”

“好像没去过，我们昨天才开完座谈会，问了好多问题。”

“我也才回到宿舍。篮球赛，我觉得，很嘈杂混乱的感觉。那很不错的，我至今还没有去过能让我觉到很满意的讲座呢。”

“其实也没有说满意，他并没有让我觉得有新意的思想，算是个中规中矩的物理学家，并不是我的榜样，而且我和我的同学提到几个问题，那些老师并没有理解到位，但是我觉得我们提的问题都还是很好的。要睡了，以后都早睡了。”

第三天

“今天可以早早睡了，终于呀。”

“我还在自习室练班服大赛的合唱节目。”

再后来。

“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总是对除我之外之人的生活状态充满好奇。

“我经常给别人讲我自己的故事，好像我只会讲自己的故事，我童年在我们小区的风风火火智斗保安、捉弄小卖部店主、后山桃花源探险、建造房子、全院抓人、水流大坝。还有我骨折期间的故事，小学和几个哥们结拜的故事，初中初恋的故事，高中智力飞跃的故事，打篮球、打网球的故事，玩电脑游戏的历史和体会，我看书的经历。小学专注玩耍，初中专注恋爱，高中钻研学问。

但我好像一直都会看书。小学看《杨家将》《岳飞》《说唐》《七侠五义》《隋唐演义》，初中看《冯骥才散文集》《小王子》《花田半亩》《繁星春水》，高中看《物理世界奇遇记》《量子物理史话》《光和物质的奇妙理论》《时间简史》。”

我说，“你讲完了你的十几年，要听我的故事吗？”

“可以，除非你还不准备睡。”

“但是你明天要早读，而且我也写了很久的文章了，所以就改天了吧。”

“都睡吧。”

第二天课间，我发了消息过去，“我初中的时候有两个很好的朋友，一个维吾尔族皮肤白眼睛大，一个很分数化不着边际，我还算比较文静的，就喜欢和她们一起玩，就是爱闹爱笑。小学是姥姥带我，我要走很远的路去学校，一路上喜欢采些小野花。放学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有一次写到了很晚，到凌晨了也怎么都写不完，后来就哭鼻子，还边写边哭边写。”

冬季阴雨连绵，好不容易的一次晴天。我搬个凳子坐在阳台晒太阳，“你喜欢下雪天吗？”

金晖说，“很随意，很享受，但是没有雪也没怎么样。”

“你不觉得，江南冬天阴雨过后太阳出来有种初春雪融化之后万物复苏的感觉吗？”

“嗯，这天气确实不错，我刚还在外面晒了一会儿。”

有回全校停电了，我窝在宿舍里无事可做，看不了书似乎就真的无事可做了。我就问，“你在哪里？”金晖说，“他在商业街闲溜达，到处看看人，平常花在认真看人上面的时间很少的。”听着我就乐了，“小时候停电，我们可兴奋了，就像见到了什么经年累月也不会见到的奇异现象似的，满院子到处跑，呼朋引伴，就好多小孩儿排排坐在院子里啊，数星星、讲故事。那时候我们很小，星空浩渺，仲夏夜里凉爽的夜晚于小孩子来说妙不可言。”

有回礼仪部拍宣传写真，但是我没有钱买衣服。和他提及此事时，他说自己有球服啊。于是我借了他的球服来穿，红底白领后背有个数字8，很宽松的可以盖到我膝盖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递给我的时候衣服干干净净的，穿起来有种浅淡的清凉气息。

“自习时间，为了不受打扰你会不带手机吗？”

“会带着，因为我会往手机里写东西。”

金晖给我看了其中之一二，如下：

“首先我想谈一下自己对科学的看法，我觉得科学作为一种思想文化，一种对外在世界的态度（所以我觉得科学历史观也是种科学态度，科学心理学也是科学），是人类对探寻哲学三大问题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它比所有宗教、所有学派都要“真诚”，因为探寻真理是全人类的事，要承认我们有很多很多不知道的事物，我们人类的认知是如此的有限，但是我们不怕，我们足够谦虚，放低姿态，承认自己的无知，然后再以百倍的热情和努力去找寻藏在自然深处的奥秘，我们是在最大程度上去描述自然，科学从不自诩代表真理。我们不奢求解释，我们只想尽最大努力去构建合乎关于自然界的实验规律的理论。

而科学之外的其它理论体系呢？它们做出了哪些努力，他们觉得一两个圣人或神灵就把这整个世界说绝了吗？以后的人就是学习和遵从了吗？照者圣旨去生活就万无一失了吗？不需要去质疑，探索了吗？从古至今，千千万万科学家一个站在另一个的肩膀上，一个个巨人拔地而起。每一个人都为科学的发展添砖加瓦，这里指的是每一个人，每一位劳动者，没有他们对工作的负责，我们就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为探索世界的探险家、科学家们提供合适的场所去做研究。这是全人类的大运动，和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所以整个人类对科学的探索体现出了人类的优秀品德，诸如谦虚、好奇、勤奋、团结、奉献、爱思考、不局限等等。”

“我热衷于把自己、把我们本性中或后天养一切具有贬义涵义的词汇从体内抽出，公之于众、丢尽脸面，一把火烧的干净。对着灰烬说，我正视自己的一切，一切的亲耀与一切的恶，真实且自然，才会向前。

我之所以思考这些东西，和我开学之初读的一些书有关，《万历十五年》《东西方文化之桥—李约瑟研究》《人类简史》《乌合之众》《生物中心主义》《生命是什么》《动物凶猛》，还有待读的佛罗姆的《逃避自由》，全都十分推荐，自行取舍。

秉承着科学的态度，我要承认自己任何观证伪性，所以恳请读者纠正，这样我人认识到自己的片面性，持续进步，深化自我认知。”

我和宋世勋有分手过两个月，当时也有重新开始的决心。不是说不论是谁，而是，我认识的人之一，可以让爱情变得真实可感，而非虚幻无度。但是，我只是询问，金晖说，他有女朋友了。

他说只有女朋友才可以

让他——任何时间都有空。

这就是他对我说了“有事”的原因？

我还在好奇地追问她的一切——

“你一脸的幸福洋溢。

终于，一直让我觉得很安心的你，有了伴儿，

我应该为此开心。

可我为什么红了眼眶，湿了脸颊？

却独自一人，放声大哭——

只有在这时，

我才有一刻钟的清醒。

我的心里一个清晰的声音：

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我总是明白地过晚，

最后只来得及哭泣。

我不爱我男朋友，

对他，我只是感激，

他的恩德，我每天假装幸福地去报答，

终有一天是个结束。

我该放肆地哭，

我是那么很多次想在你面前解释，

他根本不爱我！

——那个冷冰冰的他。

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恶果，

就该我自己采摘了嚼碎！

原来我一直在自我蒙蔽，

妄想这样就可以真的幸福，

妄想付出会有他的回应。

我的软弱我的善意，

硬把自己往深渊里推！

该不该爱下去？

——这下我定了答案。

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爱谁，

也从来没有爱过。

只是一刻钟的追悔莫及，

他也不曾爱过我。

‘不在一个学校。’

‘我有女朋友了，不在一个学校。’

而我还在独自难过，

上天总是不眷顾软弱者，

我喜欢的人，

都不喜欢我。

高中篮球场边，

大学社交软件上，

不同的人和我说着相同的话。

我该努力追求，还是沉默寡言？

我该公平竞争，还是静静陪伴？

他们说总会有人喜欢你，

总会有人适合你。

他又在哪里眺望，

或者明天会出现，或者永远不出现。

我的心漂浮不定，

我不要再等下去，

该去一探究竟！

告诉他我的爱，

唤醒我沉睡的爱情，

让我有给予幸福的能力。

你如果知道我的心意，

请别再沉默不语。

时间在过，我在爱，

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却不曾与你有一刻钟的相处。

我又静了下来，

我拿起笔写下——

只能写下这带着泪光的迷离！

看着你那幸福的模样，

你理了新发型打扮得酷了许多，

你拥有生活的动力，

和每天都想见到的她。

我不想成为一个巫婆，

搅混这清水一潭。

善良有时候却是一种绝望——

我只想和我的文字相伴，

谱一首悲歌，

然后去思考，我到底爱谁？

我说：‘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是的。’你回答地毫不违和。

这四年，我们都会是好朋友，

任时光荏苒，任这日子不住地溜走，

淘尽我所有的热情……

我们也依旧，在一个校园。”

你和她在一起走路也那么快吗？想想总觉得会闹笑话。

我会因为一个在大一期间见过几次面并且和我见过一些往事的男生有女朋友了而大哭，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心里很难过，难过的时候才要哭出来啊。

我对待感情太过认真，思前想后，折磨结局，才敢开始。但终究没有人等得住我。

我们离得好近，近到我走下楼梯过了拐角就是他宿舍楼下，我们也离得好远，远到面对面也会装作不认识。

每一次见到都会有那么几秒钟的心动，有那么一些喜欢，又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于是，便一次次地品味着“与心爱的人失之交臂”的痛楚。

我看他，不会有很强烈的欣喜和羡慕，他绕着篮球场跑过一圈又一圈，就好像那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很平静很平淡，没有似曾相识，也没有任何疑虑。暗淡灯光下的一次次投球，过去的画面如加上昏黄的历史，来来去去的红色球服中的8，对啊，一圈一圈的光影刻在一次次练习的现在，好似生活如一却又始终不同。

他说，他的父母在郑州做老师，他说，他看过很多动画片也去看过海，他知道天山为什么是蓝色，他会及时回复我的消息并且在无法及时回复之后表示歉意。他和宋世勋唯一的不同是，他没有过任何承诺当然也不会表白，但他会讲故事也会答疑。

什么才是爱？不管走到哪里，我第一眼就认得出他。大学里我见过很多很多人，有我一个月都没记住名字的舍友，有我一年过后都没记得长相的同学，不是他们不重要，是我的心，不愿记得很多人。和金晖聊天我不会笑，但看到他出现在我视野里，我总会笑。

我为什么没有确定喜不喜欢他？只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会去追的吧。

而我时常能感觉到和世勋说话很费劲，我总是要思前想后精心准备才会说出口，我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怕他担心怕他难过怕他着急，担惊受怕得久了便再也不愿担惊受怕了。我只想想说就说连草稿也不用打，我只想我说一遍你就能记到心里去。世勋啊，我最终做了最艰难的选择——不爱了，兴许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方靖宇，我第一次听一个除了父亲之外的男生发语音说这么多话，第一次看一个男生的眼睛，第一次可以呆呆地看着一个人的脸不用担心他是否会反对，第一次半夜三点打电话，就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看得到的爱。

既然注定会没有交集，那么就在这热情未褪去之时，狠狠爱一场，也留得一个空爱一场的美名。

我一定要努力抓住，爱情是这个年龄最最美好和最值得拥有的东西。我喜欢的人，这次一定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