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值0.01的我前往魔法世界 第58章 绮丽之夜（二）

少女少年静默无语，两张面孔无甚表情，四只眼睛徒然瞪大。当姐姐比从前更果敢，积极出击；当弟弟的比从前更敏锐，善辨善析。

跨越五年的时光，姐弟俩更显亲密无间，也更显迥异之个性。

莱纳最先移开视线，捏着掌中零落的谷粒，小声嘟囔。

“这会不会玩太大了，姐姐？其实我和双胞胎挺好养活的。米娅是个女孩子，最多不超过妈妈的身高，米特估计也一样。而我，可能会比大家多吃些，但也能多干些——就算不买下一座岛，我们也能养活自己，不是吗？”

茶茶也自僵持中抽离视线。她看向自己的脚尖，注意力被鞋头上攀爬的蚂蚁吸引。黑色的蚂蚁排成一线，毫无畏惧地爬上少女的木鞋，井然有序地搬运掉落在地的谷物。

“养活自己？莱纳，你看看这些蚂蚁，他们天天忙活，不也是自己养活了自己吗？可是，只要我现在抬起脚走一步，他们的努力和他们的生命全将覆灭——饱足只是一时的幸运，命运注定是一场盛大长久的博弈。”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在莱姆村更积极一点，多做点像现在的事儿，打响名号、积攒筹码，那么丽丝妈妈、利特爸爸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她一边说着，一边泪水滴落在地。三四只蚂蚁不幸被泪滴卷落，奋力挣扎无果，沉默地垂下前肢，回归土地的怀抱。

这种感受不是茶茶第一次体会。她原先世界的母亲操劳过世，倒也得偿所愿，以一己之力突破单身妈妈的困境。临别时，母亲没有太多遗憾，只余无限牵挂，化作丝丝缕缕淡淡愁情，萦绕于女儿身畔，随时间慢慢消散。

然而这个世界不同。丽丝妈妈以一种凛然、决然的姿态奔赴死亡，其坚强温柔的背影就像是一道激烈集结的光，刺进茶茶的眼睛，使她两眼酸胀，泪水充盈，无从忽视。

莱纳说不出话。面对这个大他没几岁的姐姐，他总是说不出话，无论是安慰还是斥责。不过他注意到眼前的她多么矛盾：分明应当一头桀骜不驯的龙；又像一朵懒洋洋的浮萍，贪恋风和日丽的池塘。

历经时光的酝酿，这股矛盾腐烂发酵，终究成了一阵猛烈的飓风，恐怕要席卷整片大陆，掀起滔天巨浪。

看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莱纳静静地想着。比起大陆即将到来的危机，他却更为关注飓风。当陈旧的高塔堡垒坍塌，当腐朽的围墙石栏倾倒，当罪人的灰烬散尽，飓风的归宿又会是哪里呢？

少年按捺不安的预感，故作轻松道：“哦，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我们一家平平安安，我们也都顺利长大。姐姐继续做生意，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我去当吟游诗人，四处流浪；双胞胎考上祭祀，更加不着家。听起来好像和现在差别不大。”

茶茶抹抹眼睛，啼笑皆非：“怎么不大，爸爸妈妈都还在呢！”

她的弟弟柔声道：“他们现在也在呀。丽丝妈妈和利特爸爸从没有离开过我们，姐姐。只要你还带着妈妈的小刀，我还带着爸爸的手艺，我们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生命的延续。我们不曾分离。”

茶茶被他说动，苦笑着埋怨：“讨厌，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又要哭了！”

莱纳掏出手绢：“哭就哭吧，这里只有你和我呀。在弟弟面前，姐姐总是自由的。等你哭完，我们再去干大事。我们去狠狠敲贵族老爷们一笔，权当讨债啦！”

“你变得可真快，”茶茶把脸埋在手绢里深深呼气，“不过我喜欢这个说法。让我们干一票大单子吧！”

“我们先做些什么？要把市集上的牧草、马草都买下来吗？”

“千万别！我们手头只有一匹马，大量购入这些饲料草反而引人注目。不如将错就错，利用你之前做的傻事。”

“我不记得我有做什么傻事。我聪明着呢！”

“是、是、是。我最聪明的弟弟特地赶在面包粉价格上涨的时候买下大量面包粉，真是聪明人才做得出的聪明事情。”

“嘶！”莱纳无从辩驳，“那、那是，算了，算了！姐姐，你直接说吧，接下来怎么做。”

茶茶大拇指反指车上大量的面包粉，恢复以往狡诈的模样，笑着说：“接下来，你就再去全城各地搜罗面包粉。有多少买多少，全部包圆。买面包也可以，优先选大的。”

“这、这不是不合适吗？”莱纳被她搞糊涂了。他高位买入面包粉，明明被姐姐一通嘲讽，怎么现在还要再买？

“笨，你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需要更多马呀？”茶茶振振有词，“买面包粉时和老板杀价，别管价格成不成，一定要糊弄他送你一匹马或骡子，不必太好，能走能扛就行。”

“马？骡子？”

“对，有了这两样，你再去市集买马草和牧草。买的时候要和商贩拉家常，就说你打算做一次倒爷，把城镇里的面包粉库存卖到王都去，赚一笔差价。所以你要买下商贩摊子上所有的牧草和马草，用来喂饱你的马和骡子。”

莱纳总算听懂姐姐的计划。他现在只留下一个疑问。

“我没问题，这些事儿我都能做到。只是我有个小小的疑惑。这骡子或者马，还有大量的面包、面包粉要怎么处理，姐姐？你不都打算弄新的谷物面包吗？”

茶茶拍拍白色骏马的美臀，背着马耳朵悄悄说：“我们离王都还有七座城镇。越是靠近中心王都的城镇消息就越是延迟，我们一路散播面包树的现状，一边贩卖马车上的面包和面包粉。等我们抵达王都，这些累赘衍生物应当也卖得差不多了。”

“我很怀疑，所有事真会有那么顺利吗？”莱纳挑挑眉，“还有你的谷物面包打算怎么研究？”

茶茶倚靠马车，信心十足道：“当然会那么顺利。不顺利的话我们还可以打包卖给神之花殿下，就当是研发新产品的必需开销。至于谷物面包，我已经有些头绪了。”

她的头绪就是黑塞的打点。在他们即将前往的几座城镇中，黑塞打点好了不少安全屋，顺着他留下的记号便能找到。届时，她会安排尖刺荆棘盘旋覆盖屋顶与门窗，伪装成一堵随处可见的神之花墙。

她需要在没有眼线耳目的地方，追寻从前世界的记忆，找到小麦和谷物面包的记录。这并不会很难，曾经身为野生葫芦娃爱好者的茶茶一定做过全麦面包和土司面包。

突如其来被委托重任的尖刺荆棘甩甩花藤，敷衍地表达了支持的意思。它倒不是不尊敬神之花殿下亲选的未婚妻——尽管它不知道什么是未婚妻——它只是心有余力不足。

这附近的神之花庄园没有强力的枝从，尖刺荆棘仅能征用一些年岁较轻、看似柔韧的花藤作为伙伴。其中最粗壮的一枝，已经悄悄尾随不怀好意的邮差离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另一枝第二粗长的尖刺荆棘则径直去向魔法学院，寻找主人做情报汇总。

魔法学院外侧密布神殿和学院的结界，层层嵌套、环环相扣，一枝外来的神之花想要漏洞进去，无疑不可能。好在跟踪邮差的荆棘也回来了，和述职的那枝藤叶环绕，组成了强力的特工队，借着邮差入内时冲过去，嗖地一下避开结界的攻击。

凶险万分的突围后，尖刺荆棘们却没有趋向主人的寝室。荆棘们解开盟约，轻巧地滑向窗边的粗树丫上，层层拳套缠绕。他们的主人不会在白日里与荆棘对话太多，神之花殿下除了日常课业外，还有大量的帝王学识课程，无暇一一过目。

只不过，今夜殿下或许没有时间聆听荆棘与鲜花的低语。他委托索拉预约了几位王室裁缝和王室珠宝商，力求亲力亲为，为站在心尖上的未婚妻献上赤诚情感。

青年侯爵刚刚送出王室裁缝和珠宝商预约函，不由打了个冷颤。他狐疑地打量四周，草木皆兵，字面意义上的草木皆兵：纤细的尖刺荆棘蠢蠢欲动，几乎要忍不住抽打上来。

不速之客的到来解决了这个危机。

索拉侯爵感激地迎上前去，接过双胞胎的书包，赔笑道：“你们也真是心急，这不还没开学吗，书包都装满啦？”

米娅没好气地指使青年侯爵：“装满是装满了，可惜不是学院发的学习用品，是你给的袍子！”

“袍子，”索拉侯爵歪头看她，“你不喜欢这个款式吗？新的还在定做，我先找了人改了几件现成的，总归有备无患。”

米娅嗖地站起来，同他理论：“拜托，有备无患不是杞人忧天！现在还是盛夏八月，谁会穿羊绒和牛皮的袍子啊!”

青年侯爵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是怕你们着凉吗。再说了，我接下去工作很忙，担心一时顾不上你们，才给你们发了新衣服......是我有点小题大做了，抱歉。”

米特起身捂住同胞姐妹的嘴巴，连连自谦：“哪里哪里，是我们不好。主要还是寝室公用的衣物间不够宽敞，放不了几件衣服。米娅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公用衣物间？”索拉侯爵眉头一皱，“为什么你们会去公用衣物间？”

米特米特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额、因为我们是平民，只能住在平民寝室楼啊。房间里只能放下窗和长桌，压根没有其他家具。”

索拉侯爵眉头依然紧锁。他找来信赖的黑骑士，指挥他向院长抗议。

——如果他不是未老先衰，应该记得芙拉家族代理王子殿下，为王子殿下未来的亲戚申请了豪华宽敞的双人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