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换上常穿的铁红色长袍,他垂眸看向仍跪得笔直的岚凌佳,声音平淡却藏着一丝探询:
“累吗?”
岚凌佳直了直身体,纵然是习武之身,长时间维持固定跪姿也让她气血运行滞涩,四肢关节如同生锈般酸沉。
可对上教主那半张带着微笑的脸,她只能垂着眼违心回道:“比起可能被杀,跪几个时辰不算什么。”
“起来吧。”
她刚撑着地面借力起身,双腿突然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前扑去。
教主眼疾手快,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稳稳拉住了她。
岚凌佳重心失衡,短暂跌进他怀中,鼻尖擦过他衣上淡淡的檀香,惊得她瞬间绷紧身体,立刻挣开后退,拱手躬身:“多谢教主!”
教主扯了扯嘴角,神色难辨深浅:“随本尊去大殿!”
“是!”
两人并肩走上大殿,殿下等候的教众立刻齐刷刷跪拜,此起彼伏的“教主万寿无疆”震得殿内梁木似有回响。
岚凌佳在人群中一眼锁定陌颜。
陌颜眼神里满是担忧,直到岚凌佳悄悄递去一个“安好”的眼神,她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教主坐进鎏金宝座,却没让岚凌佳退下,她只好侍立在宝座侧后方,留意着殿内动静。
“昨天是谁获得了向本尊提要求的机会?”教主开口,目光扫过殿下。
护卫长上前一步,朗声回道:“启禀教主,是59号陌颜。”
教主朝陌颜招了招手,护卫长立刻示意她上前。
待陌颜站定,教主才慢悠悠问:“你有什么要求?”
陌颜眼神悄悄瞟向岚凌佳,她分明看到岚凌佳正一脸郑重地盯着自己,眼底藏着“你提离开”的期盼。
可教主仔细打量她片刻,却突然打断:“你既然没想好,就先一旁等着。本尊还有件事要处理。”
话音未落,教主话锋骤变,语气冷得像冰:“62号夜闯本尊寝宫,按教规当死!来人,把她拿下!”
岚凌佳心头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教主。
他脸上仍挂着和善的笑,眼神却淬着寒意。
不等她反应,两名护卫已上前,长刀“唰”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让她打了个寒颤。
岚凌佳表面虽仍强装冷静,心底的怒气却早已翻涌上来。
她甚至想暴起拔刀,哪怕和这疯批教主同归于尽。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死亡预知便骤然砸进脑海:画面里,她躲过护卫的控制,横刀直劈教主,可刀才举到半空,护卫长的刀已从她后心捅入。
【忍一时多苟一天,说不定还有转机,不冲动、不冲动……】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硬生生压下杀意。
陌颜听到“处死”二字,脸色骤白,当即急声道:“教主,我想好了我的要求!”
教主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哦?”
“我的要求就是放了62号!放她离开光明教!”陌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教主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刻意的为难:“59号,你要搞清楚,62号是要被处死的,你既求本尊不杀她,又求放她走,这可是两个要求。这样吧,本尊仁慈些,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62号的尸体离开,要么饶她不死。”
“我选饶62号不死!”陌颜没有半分犹豫。
“好,本尊答应你。”教主挥了挥手,“放了62号。”
护卫收回长刀,岚凌佳看向陌颜,又看向教主,心中忍不住叹气。
这分明是教主故意设计的局,目的就是用她拴住陌颜,不让其离开。
【真是阴险!】
她在心底暗骂,嘴上却恭声道:“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教主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话锋一转:“62号,你身手不错,以后就当本尊的护卫吧。”
岚凌佳心底忍不住暗骂:我xxxxx你XXXX。
面上却只能躬身应道:“是,教主!”
教主点点头,转向殿侧的右护法:“右护法,这批合格的人,仍由你安排吧。”
“是,教主。”右护法躬身领命。
“另外,59号调去杀手组,把那个任务交给她。”教主补充道。
右护**了愣,下意识看向陌颜。
在他眼里,陌颜武功虽在同期属中上,却远没到能接这种高难度任务的程度。
他忍不住提醒:“她?恐怕不行吧?”
教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带着施压:“她不行,那你去?”
右护法顿时语塞,忙改口:“属下相信59号定能出色完成任务!”
“这才对,要信本尊的眼光。”教主挥挥手,“这里交给你了。”
“是,恭送教主!”
教主离开后,右护法开始安排人手:1到50号划为护卫,其余人(除岚凌佳外)全归杀手组。
随后他带着杀手组离开,护卫则交由护卫长接管。
护卫长先解释了护卫体系:教主护卫分明卫与暗卫,暗卫需精通潜伏,后续会组织培训,合格者可兼顾明暗两职。
为隐藏暗卫身份,排班表会设“假排班”。
若暗卫当日该休息,会由他人替值;且所有护卫当值都需戴上面具遮脸。
“这是新任教主定的规矩。”护卫长补充道,“老教主时,暗卫永远是暗卫,明卫永远是明卫,暗卫常年不见天日,实在不公。教主改了规矩后,不少护卫都心服口服。”
接着,他又逐条讲了护卫守则:
1. 第一要务是保护教主安全;
2. 需严守教规,按规矩行事;
3. 随教主期间只听教主号令,背叛者格杀勿论;
4. 休息日无特赦令不得离教,若需外出(非任务),需提前向护卫长申请,写明理由等待教主审核批准;
5. ……
讲完守则,护卫长才提待遇:明卫月钱1两银子,暗卫2两。服装由教内统一发放,生活用品可去杂物房购买,或列清单由采买代买(需先付定金)。
等护卫长交代完,已近中午。
岚凌佳带着新发的面具与护卫服,先跟着护卫长去了新分配的单人房,随后折返会原来的寝舍收拾行李。
寝舍里其他人已陆续回来,唯独不见陌颜。
岚凌佳一问才知,陌颜被右护法单独留下了。
她心中隐隐不安,早上教主与右护法那番别有深意的对话,让她觉得陌颜要接的任务绝不简单。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陌颜才推门进来,脸色带着疲惫。
岚凌佳立刻迎上去:“陌颜,教主让你去做什么任务?”
陌颜左右扫了眼寝舍,确认没人偷听,才压低声音说:“他让我去刺杀当朝六皇子叶允,我等下就要收拾东西离教了。”
“现在就走?”岚凌佳心里一沉。
“嗯。”陌颜应了声,转身开始收拾行李,“还有三个人辅助我行动,说是辅助,其实是监视。”
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岚凌佳,神色复杂:右护法说这个任务目前没有限制时间,但他让我服了毒,每隔三个月就要吃一次解药!”
岚凌佳的心猛地揪紧,攥住陌颜的手。
“你出去之后,有机会就找找解毒方法,如果刺杀不了目标,也一定要想办法活下来”
“我知道。”陌颜反握住她的手,眼神凝重,“教主阴晴不定,你成了他的护卫,更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岚凌佳重重点头。
“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得快点收拾。”陌颜说着,加快了动作。
“我帮你!”
帮陌颜拎着行李送到寝舍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岚凌佳才转身,带着自己的行李前往新住处。
岚凌佳在房间中仔细阅读着护卫手册,为即将开始的护卫生涯做着准备。
直到深夜她才熄灯上床入睡。
躺在床上,岚凌佳满脑子都是陌颜,不知她此刻已经到了哪里?
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哐当——”
突然,门外传来刺耳的刀剑碰撞声,瞬间将她惊醒。
岚凌佳翻身下床,迅速套上衣服,抓起床头的横刀就冲出门外。
循着刀剑声与路面上斑驳的血迹,她一路追到大殿。
殿内早已乱作一团:两拨人正激烈厮杀,刀锋相撞的脆响、惨叫声此起彼伏。
她的目光越过混战的人群,落在宝座上。
赫然见教主身负重伤,脸色苍白地瘫坐在那里,胸前的长袍已被鲜血浸透。
随后赶来的护卫陆续聚集过来,岚凌佳急忙挤到教主身边,声音带着焦急:“教主,您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主冷冷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不耐:“你眼瞎吗?没看到有人刺杀本尊?”
“你伤得很重……”岚凌佳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我带您离开这里!”
她伸手扶起教主,准备带着他离开。
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右护法带着大批人马走了进来,手里的剑还滴着血。
“右护法……”
岚凌佳下意识开口,以为他是来救教主的。
可右护法却径直走到厮杀的人群前,一声令下:“都住手!”
那些刺杀教主的人立刻停手,齐刷刷地站到右护法身后。
岚凌佳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右护法派人行刺!
右护法看着宝座上的教主,声音里满是得意:“教主,你也有今天啊!”
教主冷哼一声,语气仍带着镇定:“右护法,果然是你要谋害本尊。”
“我也是被你逼的!”右护法冷笑,“今天我不杀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
“就凭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杀本尊?”
“教主,你中了我的化功散,三个时辰内无半分内力。”右护法胜券在握,“你现在已是死到临头,别再虚张声势了。”
说完,他转向殿内的护卫:“你们听着,只要归顺我,等我杀了教主,你们想留在教内还是离开都可以,我都会答应!”
护卫们顿时骚动起来,脸上写满挣扎,教内的残酷他们早已体会够,现下右护法叛变或许正是他们逃离光明教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与岚凌佳同期的五十名护卫中,有三人选择了右护法。
有了带头的,又有十几人陆续跟了过去。
眼看教主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岚凌佳也跟着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教主突然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如果你也想过去,就过去吧。”
岚凌佳惊讶地看向教主。
他脸上仍挂着那抹标志性的魅惑笑容。
他竟然让她过去?
在那一瞬间,她以为这是教主最后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