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见曦光 第14章 门后的叹息

第十四节：门后的叹息

苏曦无意听到陈默家庭压力的电话，真相爆发，深藏的自卑与牺牲浮出水面。

一、雨夜的电话

三月的雨夜，雨水敲打着工作室的玻璃窗，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苏曦为加班修改方案的陈默送来热茶，却听见虚掩的门内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当初要不是她，小默怎么会挂科拿不到毕业证？”一个尖锐的女声透过门缝传来，是陈默母亲的声音，“现在又搞这个不稳定的工作室，哪天倒了怎么办？”

苏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热水溅出烫红了手背，她却浑然不觉。

门内，陈默的声音疲惫而克制：“妈，这些事跟苏曦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爸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好了，毕业证拿不到，正经工作没有，整天泡在这个破工作室……”

苏曦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伞架。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电话戛然而止。

陈默推开门，看到脸色苍白的苏曦站在走廊上。雨水从窗缝溅入，打湿了她的肩头。

“你都听到了？”陈默轻声问。

苏曦没有回答，只是将茶杯塞进他手里，转身走向客厅。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已经无力承受更多。

二、日记里的真相

那晚之后，陈默变得更加沉默。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回家，也总是带着一身疲惫。

直到某个周末大扫除，苏曦在储物柜顶层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盒。盒子没有上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封信，最上面是一本边缘磨损的笔记本。

鬼使神差地，苏曦翻开了它。

第一页标注的日期，正是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 ：

“7月3日，父亲病情恶化，医药费还差八万。A大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但我可能去不成了。”

接下来是一段段潦草的文字，记录着一个少年如何在一夜之间长大 ：

“今天接了三个家教，凌晨两点才回来。母亲哭了，说对不起我。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更优秀一点……”

苏曦一页页翻下去，指尖冰凉。她看到陈默如何一边照顾病重的父亲，一边拼命打工，最终还是在重要的考试前夜因为过度劳累而昏倒，错过了考试。

最后一页写着 ：

“今天苏曦问我去哪所大学，我撒谎了。或许放手才是对她好，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那么明亮的未来。”

雨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根针扎在苏曦心上。她坐在地板上，泪水模糊了字迹，那些年被误解的冷漠、疏远，甚至那句伤人的“好的”，此刻都有了全新的、令人心痛的解读。

三、沉重的对峙

陈默回家时，看到苏曦坐在地板上，身边散落着那些他以为早已埋葬的过去。他僵在门口，脸色瞬间苍白。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苏曦的声音嘶哑。

陈默沉默地收拾着散落的信件，手指微微发抖。当他伸手去捡最后一页时，苏曦按住了他的手。

“看着我，陈默。告诉我，当年分手是不是因为这些？”

长久的沉默后，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不全是。”

他抬起头，眼中是苏曦从未见过的脆弱：“那时候我觉得，离开我你会过得更好。你有光明的未来，不应该被我拖累。”

“那你现在呢？”苏曦的声音颤抖，“现在你觉得我们能走下去了吗？”

陈默避开她的目光：“现在……至少我能养活自己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碎了苏曦最后的防线。她突然明白，这些年陈默的拼命，不只是为了梦想，更是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她。

四、崩溃的防线

在苏曦的坚持下，陈默终于打开了话匣子。那个晚上，他们坐在昏暗的客厅里，雨水为背景音，陈默第一次完整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父亲病逝后的债务，母亲的压力，被迫放弃的学业，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兼职日子。他说起曾经住在地下室，每天只吃一顿饭，就为了省下钱来买编程书。

“你知道吗，”陈默苦笑，“有次在商场做促销，遇到大学同学。他惊讶地问我怎么在做这个，我只能说体验生活。”

苏曦想起那时自己还在为考研烦恼，偶尔抱怨食堂饭菜不好吃。而陈默正在社会的底层挣扎求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陈默突然激动起来，“用你父母的钱？让你跟我一起吃苦？苏曦，我是个男人，我得靠自己站起来。”

这是陈默第一次在她面前情绪失控。他红着眼睛，像是被困的野兽，既脆弱又固执。

五、观念的鸿沟

真相大白后，他们的关系反而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陈默开始更积极地规划未来，甚至悄悄看起了婚房。

某个周末，陈默带苏曦去看一套小户型公寓。售楼处里，他认真地计算着首付和贷款，眼中闪着苏曦许久未见的光彩。

“只要项目顺利，明年就能凑够首付。”回去的路上，陈默信心满满。

苏曦却感到一阵心悸。她最近刚收到博士录取通知书，正在犹豫是否接受。而陈默的规划里，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她的学术道路。

“陈默，”她小心地开口，“我可能还要读博。”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事，结婚后你继续读书，我养家。”

这句话本该甜蜜，却让苏曦感到窒息。她突然意识到，在陈默的认知里，婚姻是解决问题的唯一答案，而对她而言，这可能是新问题的开始。

更让她不安的是陈默家人的态度。自从知道他们在看房后，陈默母亲频繁打来电话，每次都会问“什么时候定下来”。有次甚至直接说：“早点要孩子，我还能帮带带。”

这些压力像无形的网，将苏曦越缠越紧。

六、临界点

四月的一个傍晚，苏曦终于鼓起勇气和陈默谈博士的事。她刚开口，陈默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

“小默，你王阿姨介绍了个姑娘，条件不错，你要不要……”

陈默尴尬地挂断电话，解释道：“我妈瞎操心。”

但苏曦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神的闪烁。在她的追问下，陈默才坦白，家人一直在给他安排相亲，理由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怎么想？”苏曦问，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

陈默沉默良久，说：“我拒绝了。但是苏曦，我们都不小了，是不是该给彼此一个交代？”

这句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曦突然明白，在陈默的世界里，爱情必须用婚姻来证明，未来必须按部就班。而这一切，与她内心渴望的自由成长格格不入。

那晚，他们第一次背对背睡去。黑暗中，苏曦听着陈默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没有睡着。

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墙的一边是陈默用尽全力构建的“安稳未来”，另一边是苏曦日渐清晰的自我觉醒 。

凌晨时分，苏曦悄悄起身，打开陈默的电脑查找资料，却意外发现一个命名为“惊喜”的文件夹。里面是戒指的设计图、餐厅预订信息，还有一段未完成的告白词。

原来他正在秘密筹备一场订婚仪式。

苏曦关掉电脑，走到窗前。晨曦微露，城市在夜色中将醒未醒。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爱，不是因为不爱而结束，而是因为太爱，才不得不放手 。

（第十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