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见曦光 第10章 第十节：一句“好的”

一、约定与期待

五月的第三个周六，是苏曦和陈默早早约好回高中母校看望老师的日子。这个约定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当时陈默在电话里轻声说：“好，我一定到。”

苏曦为此特意新买了条裙子，浅蓝色的，像他们初遇时天空的颜色。这一周她都在期待中度过，连室友都笑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甚至悄悄准备了小礼物——一本精心粘贴的相册，里面是他们高中时代的碎片：模糊的偷拍照、试卷角落的笔记、那沓草稿纸的影像……每一页都写着一段回忆。

前一天的天气预报说周六晴转多云，但苏曦心里的阳光早已洒满每一个角落

她反复检查手机电量，生怕错过陈默的任何消息。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陈默正躺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额头滚烫。为了攒够下学期学费，他这周接了三份家教，每天只睡四小时。周四深夜回家时淋了雨，周五早上就开始发烧。

他挣扎着想去药店，但想到即将到来的见面和本就紧张的开支，最终只喝了点热水，想着睡一觉就会好。

二、失约与等待

周六清晨七点，苏曦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她穿着新裙子，头发仔细编成鱼骨辫，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微风拂过，带来初夏草木的清香。

她想象过很多次陈默看到这条裙子时的表情——会不会像第一次在天台见面时那样，耳根微微泛红？

一小时过去，校门口人流渐稀，陈默没有出现。

两小时过去，苏曦开始频繁看手机。

三小时过去，天空飘起细雨，她躲进旁边的便利店，眼睛始终盯着路口。

“他可能睡过头了。”苏曦自我安慰，拨出第十三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个声音像一根针，慢慢刺破她心中的期待。

雨丝斜斜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苏曦想起上个月陈默迟到二十分钟时慌张跑来的样子，那时他至少会接电话

而现在，这种彻底的失联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恐慌。

三、猜疑与失望

下午一点，雨停了，阳光重新洒满街道。苏曦却觉得心里那盏灯渐渐熄灭了。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上周偶然拍下的照片——陈默在图书馆睡着的样子，手边是堆成山的参考书。当时只觉得心疼，现在却品出一丝苦涩。

她开始拼凑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越来越少视频通话，回复消息间隔越来越长，上次见面时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这些碎片在等待中发酵，酿成不安的猜想。

“也许他厌倦了。”

“也许有了新生活。”

“也许……我从来不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最让她心寒的是，连分手都值得一条正式的通知吗？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像从未重要过。

四、电话与决断

出租屋里，陈默在昏沉中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手机因没电自动关机，他挣扎着插上充电器，开机后被数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淹没。最新一条是苏曦两小时前发的：“如果你不想来，至少该告诉我一声。”

他急忙回拨，电话几乎瞬间被接起。

“陈默！”苏曦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七个小时！我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了七个小时！”

陈默张了张嘴，想解释发烧和手机没电，但高烧让他的喉咙干痛，只能发出沙哑的音节。

“你总是这样，”苏曦的委屈如决堤洪水，“永远在忙，永远累，永远有理由。我知道你辛苦，可我需要的是陪伴，不是一个永远缺席的男朋友！”

雨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陈默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想起刚查到的挂科通知，想起银行卡余额，想起房东催租的短信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自己连守时这样一个简单的承诺都无法兑现。

“陈默，我们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苏曦的声音因绝望而颤抖，“算了，分手吧。”

电话两端陷入漫长的寂静。陈默看着窗外，一只鸟孤独地掠过天空。他想起苏曦描述新裙子时雀跃的语气，想起她总说“以后我们要一起……”。那些美好的“以后”，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放手也许是最笨拙却最真诚的爱——如果他的存在只能带来失望，那么消失或许是最后的温柔 。

“好的。”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这两个字听起来平静如常。

五、决堤与沉寂

电话那端，苏曦愣住了。她预设过所有场景：争吵、辩解、挽留，唯独没有这两个字。这轻飘飘的“好的”，比任何狠话都更具毁灭性。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的。”陈默重复道，声音像秋末最后一片落叶，轻而决绝。

苏曦还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猛地挂断电话，蹲在便利店角落，泪水无声滑落。店员关切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只是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城市的另一端，陈默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机从掌心脱落。高烧让世界模糊，但苏曦最后那声哽咽清晰如刀刻。他拿起桌上那本《C语言程序设计》，扉页上还有苏曦调皮画的小太阳。他轻轻撕下这一页，折好收起，然后把整本书丢进了垃圾桶。

六、余波与过渡

那天晚上，苏曦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包括那个她曾视若珍宝的、存着数百条短信的老人机号码。但当她看到相册里陈默笑弯的眼睛时，手指还是停顿了。最终，她只是加密隐藏了那个文件夹，像藏起一个不敢触碰的伤口。

陈默在病愈后变得沉默。他退掉了出租屋，搬回学校宿舍，开始同时打四份工。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会打开加密相册，看着那张“草稿纸礼物”的照片出神。然后继续埋头代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初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难复原。两条曾经紧密交织的青春轨迹，在这个平凡的周六，悄然滑向了不同的象限。

而生活，依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