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音被带回了莲花坞。
江枫眠见到她时,她安静站在殿中,紧紧抱着那张琴身带着裂痕、丝弦粗劣的焦尾琴。江澄上前,将河边所见简要禀报,尤其提到了她那声奇特的琴音以及对水行尸的微妙影响。
魏无羡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语气兴奋:“江叔叔,她那一声琴音,好像能让煞气都停滞一下!虽然很短暂,但绝对没错!”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而且她就一个人,抱着这张破琴,说是自己瞎琢磨的,谁信啊!”
江枫眠目光温和地看向沈知音,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处?”
“沈知音。”她声音不高,却清晰。随即垂下眼帘,重复着那套说辞,“没有师父。琴是跟一个过路的流浪琴师学过几日,自己胡乱练的。”
这话自然无人相信。一个无师自通、能仅凭琴音影响水行尸的九岁孩童?更何况,那张琴虽旧,形制却古雅,绝非寻常之物。
江枫眠并未深究,只是温言道:“既是如此,你暂且在此住下,不必拘束。”
沈知音被安置在客舍。她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在房中打坐调息,或是于院中无人处,轻轻抚弄那张旧琴。琴音因琴弦品质不佳,时有喑哑杂音,断断续续,不成曲调,在莲花坞喧嚣的练功声与笑语中,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细微的异常,仍在不经意间流露。
一次,她路过莲池边,几名年幼弟子正在附近练习控制灵力,一个失手,灵力小球失控地朝池边一只打盹的幼犬射去。沈知音脚步未停,只是抱着琴的手臂几不可查地微动了一下。那失控的灵力小球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一蹭,轨迹偏斜,“噗”地一声落入池中,只溅起些许水花。那弟子挠挠头,只当是自己运气好,控制力突然进步了。
还有那尾江厌离颇为喜爱的金色锦鲤,每逢沈知音路过池边,总会从莲叶下游出,在她投下的影子里徘徊不去,鱼尾轻摆,竟显出几分安宁惬意。江厌离见了,曾对江枫眠柔声笑道:“阿爹,你看那鱼儿,好像格外喜欢沈姑娘呢。”
魏无羡更是这里的常客。他像是认定了沈知音身上藏着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有空就溜达过来。
“小知音,别总抱着你那破琴发呆嘛!”他笑嘻嘻地凑近,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摘的野果,“尝尝?甜的!”
沈知音往往只是摇头,或干脆闭目不理。
“嘿,你这人……”魏无羡也不气馁,目光在她和古琴之间逡巡,“你那晚到底怎么做到的?就‘铮’那么一下,”他模仿着,“那水行尸就愣住了!教教我呗?”
他有时会突然加快脚步,作势要撞她,或是伸手虚抓,想看她如何躲避。沈知音的反应总是极快,身形微侧,步法看似凌乱,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这更勾起了魏无羡的好奇心。
“啧啧,你这身法,跟谁学的?看着乱七八糟,效果倒好!”他摸着下巴,眼睛发亮,“莫非是什么隐世高人的独门秘技?”
沈知音只是抱紧琴,沉默以对,心中默念:“聒噪。”
这些点点滴滴,连同魏无羡每日几乎不间断的“骚扰”与观察,最终都化作了一份份详细的报告,呈在了江枫眠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