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91章 虚空1

三宝脸上那种表情并不是因为想早些将肩上担子甩掉那种急切的推卸，而是打心底深信不疑的仰望，“无所不能”的由衷赞叹，简直不啻于开天辟地，这等崇敬让蓝忘机与魏无羡四目相交，两人眼底都清清白白地写着：愚昧可笑。

然而三宝并未看见两人的神情，仍旧乐呵呵地驾车行走到不太高的城墙外，穿过并未设置关卡且洞开的城门，行至铺着条石的街道上，一直往城中央驰去。车上几个婴孩在哭累之后，被包裹得很舒服，车辆摇晃，又睡了过去。许是已经入夜，城里不多的店铺都关门闭户，少许住户从门缝里透出些微光，大多数住户恐怕也已经入睡了，马车的蹄片敲打着石板的声音，间杂着车轮咯吱咯吱响，在安静的街道上分外清晰。

城里的这些房屋也都比较简朴古拙，甚至还不如姑苏彩衣镇的民房高大气派，马车一路驶过，两旁看到的都是这种房屋，看起来虽然矮小普通，却维护完好，街道也很整洁，可见此地的居民也是简单随性，安居乐业。

马车晃悠悠地行到一片院落之前，此院落与其他民居相比，除了院墙略宽高一点，院子看起来略大一些，门楣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别人家的原木色门扉和门柱，这里是黑漆门扉和门柱，同样简简单单，连垂花柱头都没有。

魏无羡道：“三宝啊，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们城主的府邸，额，住处吧？”

三宝回头露出一个厚道的笑容，魏无羡立即知道这话白问了。只见三宝喝止了马，下车去扶费四福，那个脚凳也在先前马车狂奔的时候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还花了点功夫才将他阿爹弄下车，而蓝忘机与魏无羡一人抱着几个婴孩，也跟着跳下了车。

这就是个平淡无奇的民房，怎么看都跟“城主”搭不上边。魏无羡与蓝忘机交换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立于车前，静静地看着费四福走过去准备敲门。

但费四福右手刚伸出，那双黑漆扉页就自行打开，一个垂髫小僮的脑袋出现在门里，圆脸上的双眼又大又亮，左右望了几下，目光在魏无羡与蓝忘机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对费四福道：“费族长，城主有请。”到得这里，什么稀奇古怪都已经见怪不怪了，魏无羡与蓝忘机稳步跟着费四福，三宝跟在后面，一行人都随那小僮朝院子里走去。

前脚刚跨进院门，立即就感到不对劲，并非是因为杀气或者邪气，而是院门里的空间实在与在院门之外看到的完全不同，竟然是一个穹顶宽阔、气象宏伟的大殿，足有二十丈深，十六丈阔，五丈高，十步一乌金色圆柱，地面三尺见方的青砖铮亮，光可鉴人，明明是夜晚，殿里并不见点灯，自穹顶有白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大殿照耀如白昼当空。

魏无羡当即懂了，三宝那崇敬的话“我们城主那是无所不能”，丝毫没有夸张，这样的高深的法术，就算是障眼法，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而如果这法术还是长期持续的，更是了不得，放眼整个修仙界，已经找不出这样的人了。

从空旷的大殿往里，得走好一阵，一行人默然无语地走着，魏无羡好奇心起，侧头问三宝：“你以前进来过没有？”三宝眼中带光，双手在衣襟上不住擦拭，小声地道：“来过！跟阿爹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无意之间笑意满脸，真真就是个跟着父母进城的小孩模样。

魏无羡挑了挑眉梢，回过头来，刚好对上那小僮回眸的一眼，心头一凛，那眼神倒也不是警告什么的，就是觉得这一眼里好像有许多话。

大殿尽头，立着一架顶天立地的素色屏风，屏风前面，简单的摆放了几张黑漆案桌，几个素色坐垫，中间一张案桌较大，应该是主座。小僮行了个礼，示意众人坐下等，他进去请城主。

魏无羡与蓝忘机跟着费四福坐在了主座的下首，看着那小僮走到屏风后面去了，这大殿气势恢宏，却显得特别空荡荡，连帷幔都很少，只在屏风两侧，有少许几匹素色挂帐，更是让这里添了些肃穆的气氛。

等那小僮去通报的功夫，魏无羡见费四福一脸恭敬，正色端坐，就连三宝也是压抑住满脸的期待，在坐垫上规规矩矩地等着，就觉得这城主有些故作高深，便故意笑问：“费族长，不知你执意要带我们来此，可是要让我们见识你们城主的威风？”

蓝忘机虽然觉得魏无羡此言有些不敬，却也并不出声阻拦，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垂眸看着睡熟在包裹的几个婴孩，神色一片沉静。

费四福脸上的胡子颤动不已，叹道：“仙士，若不是你们带来这几个女婴，扰乱了圣女的天选，惹来大祸，我也不会大晚上出门来，还差点丢了我父子的命。唉，就别消遣我了。”

蓝忘机抬眼过来，恰好见到魏无羡无奈地撇了撇嘴，跟自己对视，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魏无羡跟着笑了一笑，又风轻云淡的托着腮，撑肘在案桌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抚摸一个婴孩的头，有意无意地在蓝忘机手上蹭了一下。

忽听得一个柔和的男声说着“让费老久等了！”，话音竟然就在众人面前，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众人面前就凭空出现一个身着青灰色长衫的儒雅男子，面带微笑，正好扶住费四福慌忙行礼的手，想来正是城主本人了。

魏无羡与蓝忘机都怔了一瞬，然而费四福与三宝好像早就习惯他们城主神出鬼没的现身方式，三宝已经起身一揖到地，城主不急不慢地道：“费老，免礼。”眼光转到魏无羡与蓝忘机身上，又道：“这二位公子，既然来不及，礼也就不必了。哈哈”最后竟然笑了出来，与他一身的气派相当不衬。

蓝忘机是走到哪里都不会失了礼节，已经极为标准地行了一礼，魏无羡莫名地心头不悦这城主如此高调的出场，便跟着敷衍地随了一礼，城主仿若无意，以手捻须，点头笑纳。

等行完礼，魏无羡这才仔细打量着城主，竟然看不出他的年纪，面色红润饱满，如果说他年轻吧，可鬓边又有了白发，若说他年老，又不见皱纹和松垂，下颌三缕长须黑白相间，目光温和，眼眸如漆，面容和善，观之可亲。

城主笑着落座，见众人案桌上空无一物，表情一滞，似乎有点懊恼，侧首朝身后喊道：“乘风，乘风，怎么不给客人倒茶？”想是喊方才那位小僮，只不过语音柔润，听起来也不像生气。

过了好一阵子，那小僮打着呵欠从屏风后走了进来，两手空空，走到跟前两只眼睛亮亮地对城主道：“城主你莫不是糊涂了，近日里缺米少盐，茶叶那是缺了好几天了。”这话说得没大没小，但城主居然毫不在意，倒是奇怪。

城主目光随处一瞟，恰恰看到魏无羡差点喷饭的表情，便讪讪地对小僮说道：“哦，那你去睡吧。”末了微微一笑，道：“让各位久等了。”自青灰色广袖中伸出右手，中指与拇指捏拢，捻了个兰花指，姿势甚美，“有客自远方来，自不能怠慢。”

他娓娓说着这话，突然轻轻一个弹指，殿中瞬时香风袭人，众人面前陡然出现一红衣女子，眉目如画，玉雪冰肌，身姿妙曼，嘴角含笑，水葱般的双手托一黑漆茶盘，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俯身给众人斟茶。茶盘里，彩瓷茶壶一只，茶盏五个，不多不少。

魏无羡目瞪口呆，虽然早有准备，仍旧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侧头望向蓝忘机，见他面上固然还是波澜不惊，却也在红衣女子现身之时睁圆了双眸，显然跟自己一样吃惊不小。

只见那女子容貌既美，又极温柔，一颦一笑皆是天然，又兼红衣灿如云霞，真真仙女下凡，美不胜收。她款款走来，从费四福开始，逐一往各人的茶盏里斟满了茶。费四福坦然端起茶盏，对城主恭敬地说道：“谢城主赐茶。”三宝则咧着嘴，笑呵呵地盯着红衣女子看个不停，而蓝忘机只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就不再注目，只垂眼看着茶盏。

魏无羡仔细端详着那红衣女子，左看右看都似个真人，心头发痒，简直想伸手去摸一下，看是不是跟真人一样。侧头看了看蓝忘机，已经伸了有半尺的手顿了顿，还是缩了回去，端起茶盏来，小啜了一口，入口清香，温热甘甜，竟然是上好的云梦龙剑。

简直不可思议。魏无羡放下自己的茶盏，不由分说一把端起蓝忘机的茶盏喝了一口，那里面却是碧螺春。而明明是同一个茶壶里倒出的茶水，怎么可能有不同的口味？如果仅仅是障眼法，那这入口的茶又是怎么回事？魏无羡睁大了眼睛，这下才是真的理解到了三宝那句“我们城主无所不能”的真正意义。

蓝忘机看过来，瞧见魏无羡的神情，又看看他手中的茶盏，略一迟疑便既了然，以唇语说道：“直奔主题。”魏无羡放下蓝忘机的茶盏，对城主一揖，笑道：“我二人从中原姑苏而来，因寻找昆仑虚入了此地，途中捡到这几个女婴，到了费家村，又遇到疑似北狄的外乡人两轮袭击，费族长深感事情重大，就将我俩带来拜见城主。”

城主点头，他面前的案桌上也被那红衣女子放上一个茶盏，斟满了茶。那红衣女转头，看见几人的茶盏见底，又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重新满上，然后婀娜飘然回到城主身后，安静地玉立在后方。

“我已经知道了。在这里谢过两位对费家村民的救助之举。”城主带笑回了一揖，青衫磊落，笑意斐然，“不过，你们确实不应当将婴孩带过来的。”话锋一转，似有问罪之意。

魏无羡坦然一笑，道：“路遇遗孤，岂有不救之理，再来一次，也是如此。”却见城主神色自若，并没有不悦的表现，便拿不准他的用意，心想无论如何，就算打架打不过，气势上便不能认输，绝不让姑苏蓝氏被人耻笑了去。

蓝忘机本来拿眼盯着熟睡的几个婴孩，此刻也抬眼望着城主，玉面决绝，与魏无羡一般无二。

费四福用老辈对不争气晚辈的疼惜目光，深深地剜了一眼魏无羡，连连摇头。

城主慢慢啜了一口茶，慈眉善眼地轻叹一口气，对魏无羡道：“两位公子，难道没有发现，你们带过来的七个婴孩，都长得一样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魏无羡出于口头一定要占据上风的信念，先说再想，眼睛比心更快，一眼望向并排躺在包裹里的七个女婴，不由得挑高了眉头：虽说襁褓中的婴孩都长得差不多，可这七个女婴，从最小的倒最大的，简直就像一个套模里出来的，也太像了一些。

他眼角余光瞟到蓝忘机伸手抚过几个婴孩的小脸，最后手指停滞，深吸了一口气，也默认了城主的话。“这有什么关系吗……长得一样就不该救？”魏无羡后半句就没有说出口，很明显，在这与中原迥异的世界里，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因为她们，其实都是一个人，或者不能说是人，她们是圣女成长自婴孩时期蜕掉的前身。”城主端坐了身子，肃然说道，好像对魏无羡与蓝忘机的接受能力有足够的信任，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这句话里的意思。

然而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一个字都没说，双双挑挑眉尖，回头面向城主，动作出奇一致，显然欲求甚解。

城主颇为意外地往后轻仰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怎么？你们不懂？”转头对费四福道：“你没有告诉他们？”

而费族长更是莫名其妙，探头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城主以手捻须，抬眼望天，似在思索，口中喃喃道：“费家村……族长……”忽做恍然状，道：“啊，我想起来了，我给你曾爷爷说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没有告诉你们！”

费四福点头对自己曾祖的行径表示了一致的不满，转头拉了拉三宝的袖子，郑重地说道：“你记住了啊，城主说的话，记着！不许忘！”三宝赶紧将目光从红衣女子处收回，重重地点头以示听话。

城主清了清嗓子，示意红衣女子斟茶，美人在侧，香茗入口，客人即使有所不解，也不好意思表露几许，待满面含笑的仙女又给在座几位斟茶一遍，城主伸手，三指凭空在身前挥过，蓝忘机身旁的几个女婴忽而离地而起，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托到了空中。

七个女婴的襁褓，悬停在半空，她们看起来仍熟睡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位置发生了变动。须臾间，所有婴孩的身体都散发出微弱的白光，最小的那个婴孩从白光里分离出一个浑身发光的影子，浑身**的女婴像是刚出生的模样，两只拳头抵着眼睛，打了个呵欠，看起来瞬间就长大了几分。

这个白影飘离了她的原体，悠悠地飘到另一个婴孩的襁褓上，就像雨滴入海，消失不见，但几乎同时又一个发光的白影从这个婴孩身上分离出来，弹指之间又比方才长大了一点，她一转头又飘离了这个身体，没入了另一个婴孩的躯体。

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城主这是在重演这婴孩不同寻常的成长方式，确实超乎想象，匪夷所思。魏无羡寻思，如果这些女婴只是同一个婴孩像蛇一样生长而蜕掉的皮，应该不像活的婴孩一样有呼吸心跳，会哭会闹才对。

发着白光的婴孩变身记还在半空上演着，蓝忘机却先说话了：“城主，我知你法术高强，但这并未解我心中疑惑。”

城主任婴孩们悬浮在半空，转头对蓝忘机道：“请说。”

“这些女婴，与活人无异。”蓝忘机凝目在城主脸上，想从他神色里找出什么破绽来。然而城主只是淡然一笑，道：“圣女与寻常人岂会相同。她蜕掉的前身，在你们看来，确实与活人无异，但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这些前身都会融入天地之间。”

“融入天地之间？那是什么意思？”魏无羡脱口而出，却一下子就想通了，又问道：“难道她们会自己消失掉？”

“正是。”城主脸上含着一分因礼貌而起的微笑，坦然地答道。

“既然她们会自己消失掉，那为什么那些北狄人，要想杀了她们？”魏无羡觉得今夜里两次惊心动魄的大战，原本可歌可泣，谁知道拼命保护的婴孩们，竟然会如幻影一样消失，显得用过的力气、犯过危险，简直就是浪费。

城主却带着疑惑回望他与蓝忘机，道：“那些人，并不是冲着这些前身来的。”见他二人不解，又补充道：“他们，是冲着你们来的。”

关于婴儿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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