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178章 迷障3-2

从石洞外面的空地看出去，密林里隐约透出些逐渐移动的火光，沿路惊飞成群的山鸟，混合着脚步、议论、吵闹的嗡嗡杂声也渐渐逼近，约莫还隔有半里左右。蓝忘机皱了皱眉，姑苏蓝氏自立家以来，这连绵的后山就属于蓝家的私地，不要说聚众闯闹，普通人就连入山打猎采摘都是禁止的，这般明火执仗，也是前所未见。

“奇怪，看样子这帮人是往云深不知处去的，好大的阵势！”魏无羡站在蓝忘机身旁，一起看着黑压压的树林顶部，沿着人群行走的路径，已经归巢的鸟被不断地惊飞，那帮人越来越近了。“守卫来了。”蓝忘机望着另一个方向，随着一列整齐又轻微的脚步声，约有三十名蓝氏弟子在一长者的带领下，出现在小径那头，须臾间走到两人面前。

“七叔。”蓝忘机行礼，魏无羡低下头，跟着行了一礼，退到蓝忘机身后。那长者面容温雅，略带讶色，带头还礼，身后一干弟子也齐刷刷地对蓝忘机行礼，长者小声询问：“含光君已经到了，可知情形？我方才接到警示，还以为是误报，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擅闯姑苏蓝氏的地界！”

这长者名蓝荀，是负责云深不知处边界巡防的主事，出身蓝家旁支，按辈分来讲蓝忘机应当喊他“叔”，但蓝忘机是宗主亲弟，在蓝家又执掌教学与家法重职，因此蓝荀对蓝忘机也以尊号相称。

蓝忘机道：“尚未得知。”他一向言简意赅，没有解释就是不知。蓝荀知晓他行事风格，见了魏无羡站在旁边，也不询问，示意身后四名弟子拿出火把，在队伍四角点亮，三十余人一水的白衣抹额，腰悬佩剑，就在此处等着。

那群人渐行渐近，已至面前，绝大部分一看便是玄门修士，穿着五颜六色的家袍，为首的两人高举着火把，中间密密地挤着十几人，殿后的几名修士也举着两个火把，黑暗的树林中有这些熊熊火光，将人群映得清楚。

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那两人时，蓝忘机心里震动了一下，须臾便与一双同样颜色的眼眸对视：那个姿容秀绝，面色憔悴的圣女顾莲，睁着金橙色的眼睛，被丈夫杨毅紧紧搂在怀里，几乎没有表情地看了蓝忘机几眼，便又垂眸看着地面。杨毅脸上有几道伤痕，满面愤慨，被一群修士围在中间，却将顾莲护在怀中，一路走一路警惕着四周，不让别人碰到她。他们一身简朴布衣，在周围修士们繁纹著锦的家袍中十分寒酸，而围住他们的修士一直大声赶着他俩往前走，没有丝毫客气，只是不曾用鞭子或者棍棒驱使罢了。

约有五六丈的距离，见到站得整整齐齐的蓝家弟子，这群人顿时停住了脚步，喧闹的人声也静止了下来，两边都无人说话，只余下火把燃烧的呼呼风声。

蓝忘机已经从家袍颜色样式上看出来，除了杨毅和顾莲之外，共有六个小家族的人。四个来自于清河聂氏附属的小家族，两个来自兰陵金氏附属的小家族。领头那人就是原依附于岐山温氏，现在依附于清河聂氏的眉城申氏的家主申方戊，他父亲于射日之征时战死，继位家主不到五年，与蓝忘机同辈。

蓝荀首先开口，压低双眉，声音夹带灵力，铿锵有力地传送过去：“诸位一不递拜帖，二不派人通传，在夜幕降临之际，擅闯我姑苏蓝氏地界，是何用意？” 他身后，众位蓝氏弟子平息凝目，个个面色不善，整装待发，只等蓝荀一声令下，就展开阵法绝技将这干人赶下山去。

那群修士也看清了站在对面的是姑苏蓝氏含光君蓝忘机以及负责巡防的长者蓝荀，申方戊向前走了两步，对他们行了个礼，说道：“蓝前辈、含光君请见谅，我等确有要事而来，正待去往云深不知处向蓝宗主请示。不想惊扰了蓝前辈，还望多多包涵。”

蓝荀哼道：“请示？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在哪方，你们难道不知吗？如此大张旗鼓地在我姑苏蓝氏后山折腾，哼哼，先斩后奏，是吧？”

申方戊赔笑道：“不敢！我等来贵地确系事出有因，情况紧急，来不及通传。而且这事也非同小可，我等也不敢擅做主张，只能向蓝宗主请示之后，再报仙督召集乎玄门百家共同商议。”

蓝荀双眉皱得更紧了，冷冰冰地说道：“喔？何事在我姑苏蓝氏的地界上，还犯得着定要玄门百家来共同商议的？”

申方戊抬起头看过来，发现蓝忘机一直冷眼盯着顾莲和杨毅，似有震怒，而蓝荀也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看样子是非要治一个擅闯蓝家的罪。他回头看了看跟着的各家修士，低头思忖了一小会，笑道：“这事原本应该见了蓝宗主再说的。但既然蓝前辈有疑惑，那我就先说了罢。”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扬着头说不紧不慢地说道：“蓝前辈、含光君，你们可知这个冒充猎户，一直躲在姑苏蓝氏后山的，是什么人？”

蓝荀又哼了一声，问道：“哦，申宗主，你因何认为我姑苏蓝氏会对一个区区猎户有所知晓？管他是什么人，也一概与我姑苏蓝氏无关。”

申方戊忽然垂下双眸，嘴角含着淡淡的讥讽，蓝忘机的心沉了下去，直觉申方戊将会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难道关于天师门、灵境、圣女的事已经有其他人知道了？他将目光移向申方戊的脸，看到那张脸上的讥讽神情慢慢变成了一个微笑。

山里最后一丝暮色已经散尽，晚风忽忽吹过，火把在风中抖动，映得申方戊的脸明暗不定，他缓缓说道：“这个人，是温若寒的亲外甥，他妹子的亲儿子，温晟。”

他话方出口，两边人群都屏息静气，一时无声，那边有人将火把举到杨毅夫妇头顶，又有人将他们往前推了一步。火光将二人的面目映照得更加清晰，但杨毅始终不曾抬头，也不说话，只是将顾莲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除了相貌不俗，他二人一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模样，与叱咤风云的温氏相距甚远。

蓝荀毕竟是长者，涵养深厚，心中就算掀起巨浪，面上也不见有多惊诧，但他身后的蓝氏弟子多多少少露出些不敢置信的神色。蓝忘机与魏无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立刻明白了这些人来的目的。朝廷以温氏一族绝户为由，勒令玄门百家将温氏财产上交入官。年前有不少家族找了所谓的温氏“后人”，意图承继温氏家产，但均因无法证明其身份不了了之。

那场在不净世里上演的闹剧，在蓝曦臣与聂怀桑主导、蓝忘机与江澄交手的高压之下，吓退了一波觊觎温氏家产的小家族，但之后零零星星总有人要效仿。三个月后，金光瑶得到蓝曦臣的大力支持，借开清谈会之机，对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主们，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们不要与朝廷争利，后又绵里藏针地表示倘若再有怂恿假冒温氏后人，多生事端的，必将严惩，这才将这股风气压了下去。

蓝荀当然深谙其中的门道，盯着申方戊假意客套的脸，泠然道：“申宗主，那温晟我也略知一二，早就在射日之征初始之时死去。温氏一族三年前就已经绝户，百家早有定论。靠凭空推出一人，妄图承继温氏一族家产的手段，在金麟台的百家清谈会上已被禁止，如今你们又故伎重演，弄这一出，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申方戊嘴唇抽了抽，微有愠色，大声答道：“凭空讹诈的事，申某还不屑于做。人已经在这里了，正好请蓝宗主过目之后，再通报仙督。申某是不是信口雌黄，自有公论。”他这般胸有成竹，似乎完全不担心会被拆穿假冒之事，反而让蓝荀不得不重新考虑他话的真实性。

蓝忘机朝杨毅看去，杨毅只是一直半垂着头，目光不离顾莲，双手护着她的肩背，夫妇二人不时对视一眼，眉宇间深情款款，对外界的声响毫不在意，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将会让他们被千夫所指，甚至身首异处。

申方戊的神色不像是作伪，更有着大获全胜的自喜，蓝忘机一旦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一个问题：“同为圣女的顾莲和自己的母亲，在被献祭之后都来到了中原，而且都跟修仙世家产生了某种联系。那她们来到中原究竟是做什么？”

蓝荀也看出申方戊的自信，但不知道蓝忘机心里正想着什么，在场的蓝家人以自己和蓝忘机为尊，这事可大可小，于是以眼色对蓝忘机加以询问，想商议一下是否应当将申方戊等人带去见蓝曦臣。可蓝忘机面色不明，又垂着眼帘，并没有看见蓝荀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