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140章 是非2-4

但这个称呼从魏无羡嘴里喊出来的时候，带给江澄意想不到的愉悦，都没发现自己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却并没有给他接下来说的话增添半分温度：“如果你没发疯打死那几个督工，或许还有回旋余地，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若留他们在云梦，终究会被人知道，还是会说我纵容属下任性妄为、滥杀无辜，到时候我或许连你都保不住。”

魏无羡颓然垂下眼睫，蓝忘机忽然感受不到他内心的波动，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元神即将归位，接下来那种死水般的平静感才让他明白，那是魏无羡的心情已无起伏。那个从小一起扑腾大的兄弟，曾经的肝胆相照，终究还是在**和虚荣的面前渐行渐远。

平静地站了一阵，魏无羡拖着双腿，慢慢地向门口走去，江澄也不拦他，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出去要怎么说？”

魏无羡低声笑了一下，说道：“你说我能怎么说？”

江澄猛地一下转过头，厉声问道：“你要告知天下，让所有人骂江枫眠的儿子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吗？！”

魏无羡仰头看天，大笑一声，飘然离去，留下一句话：“江宗主，你放心，这世上没人有资格骂你，除了你自己。”

江澄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魏无羡，你给我好好想清楚！等你想明白，就知道我说的一个字都没有错！给你三天，想清楚了再回来找我！”

但魏无羡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了，他一路辗转，从乱葬岗赶到莲花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唯一的一碗汤也被砸了个粉碎，饥肠辘辘，又累又渴，但这怎么也比不上从莲花坞走出来的时候，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冷的，冷到心肺都麻木，蓝忘机五感与他相通，对此感同身受，魏无羡那复杂到极致的情绪让他也遍体生寒，偏生又无法安慰无法挽救，只恨自己没有早日得知真相，留他一人在黑暗中挣扎到死。

魏无羡不眠不休，又从莲花坞赶到夷陵乱葬岗，一路上倒也没人阻拦，乱葬岗下徘徊守卫的凶尸见到他，都恭顺地让出一条路。沿着黑压压的树林又走了好一阵，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温情领着温家老小几十人挤在一个圆形的阵法里瑟瑟发抖，温宁的尸首被铁链捆在几张破席子中，靠在温情的脚边。

魏无羡无声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除了温情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魏公子！”其余的温家人都露出惧怕的神情。

“温情，你跟我来。其余的人，继续待在里面。”右手食指尖一疼，蓝忘机记才发觉魏无羡咬破了手指，将地上的阵法用血涂过，破除了一小块，待温情跨出来，又迅速用血将阵法补齐。随即说道：“跟我来。”领着着温情走到旁边的树林里。

“魏公子，江宗主怎么说？”温情蓬乱的头发丝毫没有梳理，原本甜美的面孔上泪痕未干，嘴唇干裂起皮，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颤抖，她的话语里带着不确定的期望，在望向魏无羡的眼睛时，一下子被浇灭了。

“江宗主，他不同意吗？”温情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明明是很充足的理由啊！”

魏无羡的心又揪紧了一下，面上竭力装作冷淡无情，言语苍白无力的辩解着：“毕竟是温家血洗的莲花坞，倘若让你们过去，是对逝者的不敬。”

温情怔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声音低了下去：“这个理由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他就是不肯保我们罢了。”说完她的头也低了下去：“都怪我当初把话说得太满，说什么从此两不相欠。可是当初江宗主并没在场，难道你把我这话说给他听了？”她抬眼望了魏无羡一下，又说道：“不管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终究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们必须报答。谢谢你魏公子，想必你已经很为难了。往后的路，让我们自己走吧！”

温情苦笑一下，转身往回走去，魏无羡身形晃动挡在了她面前：“你别怪江澄，他也是身不由己。现在要保温家的人，无异于跟仙门百家对立，江澄好不容易才重建云梦江氏，自然不能冒这个风险。”

温情停住了脚步，却也不看魏无羡，只平淡地说道：“是吗。可我知道不少当初跟着温若寒作恶的小家族，温家倒台后被金聂两家收入麾下，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魏无羡无言以对，沉吟一瞬说道：“江澄不方便做的事，我可以做。你们的安全，我来守护，就当是我们一起报答你们的恩情。”

温情转眼看着他，说道：“你已经帮我们不少了，接下来也帮不了我们什么。何况你擅做主张，江宗主那边未必会看得下去，只怕对你不利。”

魏无羡摇头道：“即便是不帮你们，我也在他身边待不长久了，百家里有的是看不惯我的人在。你与温宁的大恩大德，不能不报，我就当是报答江叔叔的养育之恩吧。”

温情盯着他凄凉一笑，道：“只怕不是看不惯你的人多，而是看不惯你在云梦江氏的人多。江澄就是个傻子，丢了珍珠换鱼目，宁可弃你，去讨百家的好。”

魏无羡沉下脸来，说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江澄，他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他从未说过要弃我，他有他的打算，对云梦江氏来说什么是好的，他知道，我也清楚。”

温情简直要被他逗笑了，然而一股温柔的神色浮上她的脸，她轻轻说道：“你的心情我懂，我也是有过兄弟的人。当初发觉温宁性格软弱，唯唯诺诺的，我也是觉得这样不行，骂也骂了，揍也揍了，可他就是改不了。火气上来的时候，我也曾经发过狠话说，你再不改，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弟弟。可如果谁要是说他的不是，我也是要跟人干架的。现在他变成了这样，我却只想要他回来，哪怕是个傻子都好。”说到后来，温情泣不成声。

魏无羡也不禁动容，叹道：“都是同路人。既然已经上了山，不如就走到顶，想办法一起活下来。我也有时间摸索怎么让温宁恢复神智。”

“什么？”温情的面容失去了控制，惊喜万分，又不敢置信，双手牢牢抓住魏无羡，恨不能钻进他脑子里看一看，生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没有骗你，我会尽力。虽然无法让他复生，但……若恢复神智的话，那……”魏无羡正色道。

温情不必再听下去了，她喜极而泣，无以言表，抽泣着跪倒在地，在满地的枯枝腐骨之间对魏无羡叩了一个头，没想到扑通一声，魏无羡对着她跪下，面色凝重无比的看着她。温情吃惊地睁圆了双眼：“你这是干什么？”

魏无羡平静而坚决地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们无论在任何时候，绝不对外透露当年在莲花坞时对我们的救助。作为交换，我魏无羡对天发誓，就算死，也要保你和你们族人的安全。”

蓝忘机头脑里一片空白，如果元神现在在他自己的身体，他会痛得无法呼吸，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魏无羡当初不做解释，背负骂名，叛出云梦江氏也要死保温家人，并不是心性大变，强逞英雄，而是在替江澄还债，赔上了他整个人还不够，还要用尽他的义，他的情，他的一切，去维护江澄的名誉。毕竟百家断掉云梦江氏的臂膀之后，再用忘恩负义的骂名彻底毁掉江澄也是轻而易举。不知道有多少修仙家族，巴不得世上再少一个大家族。而他的魏婴，不管外表如何变化，骨子里从来都是那个热血仗义的少年。

温情愣住了，松开了双手，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明白魏无羡话里的意思，她苦笑着说道：“我懂了。可我替你不值，你欠江家的，早就还清了。”

魏无羡说道：“不。即便还清了江叔叔的养育之恩，但莲花坞被灭门确实有我的责任。”

温情冷冷一笑，温家人心性里的骄傲又有些回到了她的脸上：“魏无羡，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呢，还是太看不起温若寒呢？他要统一修仙界，岂能没有周密详尽的计划，选择云梦江氏下手，是因为你们最弱，而云梦又是中原四通八达之地，坐镇云梦，可将整个中原收入囊中。温若寒岂是一个逞匹夫之怒的人，岂能为了温晁那个傻子和那个贱婢就临时起意？”

魏无羡并不回答，只问道：“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你答不答应？”

蓝忘机从温情的眼中看到了怜悯，温情又苦笑了一下，说道：“如今的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姓温就是罪，我说的话也没人会听。只是你，原本不必如此。”

魏无羡也傲然道：“那是我的事。”

温情凝视着他说道，“我是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你。但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蓝忘机不禁对温情肃然起敬。一年后她和温宁在金麟台上慷慨赴死，江澄也在当场。他不知道江澄面对着温情温宁是怎样的心情，如果温情当众说出对云梦江氏的大恩，又会不会为她与温宁争来生的希望？而温情一个字都没有说。

魏无羡勾起一边嘴角，朝温情露出一个微笑，说道：“那就希望我们两个都不要后悔。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要做的事情还多呢！”

一直紧绷的心弦猛然松弛，魏无羡站起身子，这连日来的饥渴疲惫终于在一瞬间劈头盖脸袭来，他眼前一黑，砰然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蓝忘机瞬间元神归位，醒了过来，他仍一手放在他的丹田之处，一手贴在他的额头，眼光正停留在魏无羡的脸上，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与他同时睁开，这一切是如此流畅，仿佛刚才的共情只是一瞬间的事。

脸颊上轻微麻痒，泪珠从眼眶里顺着面颊滚落下去，蓝忘机有太多的话想对魏无羡说，但终究只化成了这两行清泪。他默默拥紧了他，他只知道这些年他受过的伤，挨过的打，掩过的深情，在魏无羡所遭受的苦难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他只想用这一生去陪伴他，不管前路是深渊还是坦途，他会跟他一起面对，他没有能力扫除所有未知的艰难险阻，但他至少可以驱走孤独。

“你也看到了？”魏无羡在他怀里问道，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蓝忘机哽咽着点头，下巴重重地搁在魏无羡的肩头。“蓝湛，你搂得太紧了。”魏无羡轻轻说道，“不必那么伤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