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无限 第51章 49.幕间：情感电台

夜川从上空坠落，落地的一瞬翻身半蹲在地上，因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发出一声不耐的吃痛。

【您已进入“斗兽场”。您需要在“斗兽场”内战胜10只已解锁图鉴怪物后方可离场。本任务为副本《巡猎庆典》的失败惩罚，不给予玩家任何掉落物和奖励道具。不限时。温馨提示：正式副本内的规则全部生效。】

重物坠地声引来了周遭怪物的虎视眈眈。不算陌生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围来，从阴影探头的爬行者和循声蜈蚣、地上钻出的血傀儡、天上盘旋的食光者、不断蠕动的肉山，甚至还有鬼魂一样飘来的复仇者和众生倒影。这些豺狼虎豹向负伤的夜川磨刀霍霍，夜川想唤出【星河】迎战，却半天得不到道具的回应。

他所有技能和道具都暂时被封印了——作为强制解封对付屠夫的代价。

被怪物杀死的玩家会变成怪物。作为在规则边缘游离的存在，夜川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包括在内。但一旦被它们杀死，他就有50%的概率再也见不到黎明了。

于是他绷紧身子摆出迎击架势，试图以血肉之躯鏖战。怪物蜂拥而上，利爪和黑影要将他淹没。他举起双臂护在身前忍受切割与冲击的疼痛，试图寻找突围的时机。然而血肉之躯再如何强大也抵不过超自然生物的围殴，他不断后退，快被逼至绝境。

“——你们这些怪物给老娘闪开！”

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呵，紧接着飞针如梨花暴雨般散落，麻痹效果瞬间席卷整个怪物群。吕易笙不知从哪荡出来，双手一捞，借助惯性硬生生将夜川扯离了怪物群，然后一撒手，两人双双滚进了一处隐秘的洞窟中。

夜川直起身子，看着气喘吁吁直喊疼的吕易笙。

“哎哟疼死我了……等等，怎么是你？” 吕易笙看清人脸后知后觉不可置信，“黎明呢？我黎宝呢？怎么是你？你也会通不了关？”

技能和道具全部失效，【身披的信仰】此时只是块破布。夜川将其脱下摆在自己和吕易笙跟前，就着布料擦了擦满手的血迹。

“你觉得他通不了关。”夜川指出。

吕易笙支支吾吾：“我没那个意思。但祁沣那孙子阴了整个先锋队，黎宝积分本来就差点，恐怕也……所以来的为什么是你？我还以为你这种强到离谱的家伙就算先锋队全没了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发生了一些事。最后场上只剩下我们、祁沣和乌托皮娅。黎明在最后……攒了些积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吕易笙中途离开先锋队大本营，而后被祁沣扔下山崖，距离游戏结束已有了一段时间。她此时应该在自己的场地拼杀，或是早已殒命于怪物手中，而不是早有预谋，像人猿泰山一样荡过来把另一个玩家从怪物堆里捞出去。

吕易笙闻言一拍胸脯：“当然是留下来接应黎宝了。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他无事，那我们就麻溜点再宰十个怪物赶紧出去？”

夜川看着她：“‘再’？”

吕易笙生硬地岔开话题：“瞧瞧你，身上没一处好肉。我们厉害的保镖夜川大人也会落到如此田地啊。”

治愈的绿光在吕易笙手中亮起。夜川直勾勾地看着她略显僵硬的脸色，把她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才妥协说：“没错，我已经完成了任务，可我没出去，这会又跑到你的场地来，所以还得杀十个。”

爬行者路过洞外，和循声蜈蚣一起发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两人暂时安静下来，只余治愈的绿光闪烁，没一会儿，夜川身上的外伤就都好得七七七八八了。

吕易笙是纯粹的治疗师，召唤殉道者的技能还在冷却中，仅凭毫无杀伤力的治疗技能和勉强能起到一些控制作用的飞针，夜川想不到她是怎么在怪物包围下幸存并宰了它们十个八个的，除非吕易笙并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吕易笙。

窸窣声远去。吕易笙收起治疗技能，再次叹了口气：“烦死了你。别告诉黎宝啊。话说有点个人追求怎么了，离了你们还不许我有自保能力啊？”

夜川没别的意思。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藏着点什么。只要吕易笙没对黎明起歹意，她原地飞升成恶魔他都没半分意见。

吕易笙愤愤道：“所以祁沣那孙子到底怎么回事？之前看他是个君子，没想到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我当时在营地里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于是我借口上厕所溜出去看看，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祁沣是理想国派去先锋队的卧底，混到二把手的位置仍不被火焰察觉，应该已蛰伏许久。若不是对奖励道具的狂热，他想必还能蛰伏更久。但无论他蛰伏到什么时候，终有一日都会出现这种局面。关于祁沣的真正目的，夜川没兴趣揣摩，他只在乎祁沣把黎明扔下悬崖这件事——祁沣明明承诺过不会伤黎明一根汗毛的。

“他是个骗子。”夜川咬牙切齿地补充。

吕易笙附和，蹲了半天脚有些麻，哀叹一声，刚想坐下，看到身旁已成破布一块的【身披的信仰】：“这不是超厉害的道具么？不要可以给我啊。”

夜川示意吕易笙可以拿它垫屁股：“我的技能和道具暂时都用不了。”

吕易笙恍然大悟：“魔力没了？难怪你会被怪物围殴，我寻思你咋不还手呢。这么说老娘出现得也还算及时，不然你没了，黎宝不得抑郁而终啊。”

提起黎明，夜川垂眸。

吕易笙敏锐道：“咋啦，你俩现在处得不是挺好吗？”

夜川犹豫片刻，还是对曾经帮过自己一把的狗头军师坦言：“他还是在躲我。”

吕易笙听罢煞有其事地“哦”了几声，问：“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执着？”

夜川理所应当：“就是应该对他这么执着。”

“得，问了白问。”吕易笙一翻白眼，“打从见到你俩开始，一个装成可怜的富家少爷，一个装成忠心耿耿的保镖，一个若即若离躲躲闪闪，一个不断撩骚其实又是木头一块。特别是你，是什么鬼附了你的身在那之后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一样总嚷嚷着要追人家？”

夜川十分认真地回答：“你可以理解为我在那之后不再纠结一些没用的事情了。”

“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

夜川只思索数秒，然后回答：“他是一块璞玉，本就光彩夺目，只是被裹在石头里。或许他从一开始并不耀眼甚至有显而易见的缺陷，但不妨碍他终会将自己打磨成举世难求的珍宝。这个过程很快，我有幸目睹，并为之动容。”

吕易笙敲了一把夜川脑袋：“大文豪，说大白话。”

夜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很坚强，很脆弱，很温柔，锋芒毕露。”

“你还觉得他很可爱。”吕易笙毫不留情地戳破一个事实，“列车那天晚上我可都看见了，你盯着人家的睡颜快到天亮！”

夜川：“……你没睡着？”

吕易笙一摆手：“这不重要。我看黎明那会在满世界地张贴寻人启事，要找个叫什么‘克里埃特’的家伙，据说是你要找的人。”

夜川没否认。

“你的反应比我想的要淡薄。”吕易笙摸摸下巴，“但不管怎样，在你们的关系中，‘克里埃特’这个人充当着‘第三者’的角色，对吧？”

夜川快速捋了一遍在旁人看来显而易见的三角关系，心情复杂地点点头，罢了又反驳：“但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能是哪样？”

夜川欲言又止，最终哑火，满脸是说不出口的焦躁。

吕易笙一拍大腿：“得得得，搞不清楚你这尊大佛的想法。真希望这时候你能像那晚把我扔给徐向前那样干脆利落……说起那晚，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吕易笙晃晃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是疑惑黎明为什么老躲着你吗？人之常情，无论什么原因，要是有个旧情人挡在中间，他一个后来者凭什么接受你？”

夜川皱眉：“‘第三者’的伦理顾虑？我以为……这只是我自己要考虑的事情。”

吕易笙恨铁不成钢：“是个正常人都会顾忌这种事好吧？”

夜川心虚受教，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吕易笙点头：“这是其一。还想听其二吗？”

夜川十分自觉：“你想要什么？”

吕易笙不满道：“在你眼里，我们的战友情还需要用物质衡量？太不够意思了夜大佬！”

夜川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吕易笙对这尊杀神听话的样子很是受用，清清嗓子：“我从医数十载，自以为能比旁人更好地将心比心。你说你现在用不了技能和道具。你说黎明还会喜欢一个无用的你吗？”

夜川答：“并非无用。我还有很多地方值得他喜欢。我也可以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吕易笙点点头：“那同样的，如果换作黎明一无所有，你还会喜欢他吗？”

夜川继续答：“他也并非一无所有。除却技能和道具，他还有他自己，这就足够了。”

“但黎明可能不是这么认为的。”

夜川疑惑。

“别忘了，在我们遇见他、了解他之前，他最直接的特征就是残疾人的身份。在这里，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会瞧不起他，比如最开始的严虎，肖班、文彬，还有现在的王锦晨，更何况比这里更糟的现实世界？他说他二十岁，那么他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又生活了多少年？”

“……”

“极端点想，一个平庸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跳到脸上说‘我欣赏你，我喜欢你’，而且那人还疑似有个旧情人，他会怎么想？”

夜川沉默，思考。

“‘开玩笑的吧。’他当然会这么想。”吕易笙毫不留情地说。

“当然，就像你说的一样，黎明很坚强，在这个死后的世界甚至常常表现出四肢健全之人所不及的勇气的锋芒，好几次为通关副本做出贡献。他无用吗？当然不。但他或许会这么觉得。这种思维定势或许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无论你怎么说喜欢，他都会选择回避。”

“所以，你觉得黎明为什么不回应你？”

夜川从沉思中抬起头，底气不足地反驳一句：“你又如何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可以猜，而且很好猜。”吕易笙比划道，“他从不想麻烦别人，甚至不习惯接受别人给他买的新衣服。在埃尔隆别墅时总是一个人待着。面对你带回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礼物，他也只瞪着一双眼看了一会就匆匆撇开，好久才偷摸再看一眼。这次的副本中，我敢打赌他肯定想了什么馊主意要把我俩保送通关。其他的，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我长，肯定还有别的什么蛛丝马迹吧。”

吕易笙说得没错。黎明在孤岛宾馆的目的只为了帮刘铭通关，在怪物下奔逃的理由可能只是一句当年不知何人对他的叮嘱，现在可能就想着帮他找“克里埃特”。黎明总是将自己居于后者，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以他人为先。

“他是一个自卑的人。他或许并非不喜欢你，他只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吕易笙说出了答案。

夜川垂眸，看向自己前不久刚刚揽过黎明的双手。

他说：“谢谢你，吕易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吕易笙呵呵一笑，太后似的拂手一挥，深藏功与名。

夜川轻轻握拳：“虽然这不是我能强行掰正的，但我还是会反复对他说，‘你并不无能，并不孤独’。我会一直陪着他，让他真正意识到有个人是爱着他的。”

吕易笙单手抚面，夸张道：“见爱卿如此，哀家今后也能安心去了~”

聊了许久，洞窟外再次聚集了一众沙沙的刺耳声响。两人长时的驻足躲藏似乎有违斗兽场的规则，又或许是说话声渐渐引来了这些掠食者，洞口被漆黑的阴影填满，爬行者探出头来，扭曲的五官直勾勾地对着他们。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快点回卡提纳揍徐向前那丫的。”吕易笙站起来，舒展身体，“走啦夜大佬，不想回去看你的黎宝吗？”

夜川站起，收起【身披的信仰】，与吕易笙并肩。

“看你暂时使不出力，还是交给我吧。”

吕易笙往前一步，洞外的循声蜈蚣应声而入。她微微抬头与半立起的千足怪物对峙，脸上毫无惧色。

【玩家“吕易笙”使用技能“千丝”。】

爬行者和循声蜈蚣蜂拥而入，朝吕易笙和夜川冲来。可它们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吕易笙指尖微动，细不可查的银丝微微闪烁。下一秒，怪物四分五裂，黑血飞溅，变成了一地肉块。

堵在洞外的怪物战战兢兢，往后退了几步。

夜川颇感意外地看向吕易笙。

“都说了，还不许我有点自保能力了？”她晃动指尖，倒地的怪物肉块竟又诡异地拼接在一起，一阵绿光过后，几具完好无损的怪物躯壳对着她俯首称臣，身后的银丝微微闪烁，像木偶的提线。

吕易笙似乎扮皇太后扮上了瘾：“去，给哀家开出一条路来。”

提线躯壳闻声而动，竟展现出与生前别无二致的力量与速度。

斩落马下的怪物由千丝控制重新站起成为忠诚的躯壳，与洞外的怪物拼杀，于是雪球越滚越大，怪物躯壳组成了小小的军团，为身后的皇太后和她的心腹臣子护驾。

【您已完成任务“战胜10只已解锁图鉴怪物”。传送门已开启。】

【欢迎回到卡提纳。】